[HP]死亡轮回

　　5.

　　她很久才死去。
　　接下来的一切像是蒙着纱隔着雾，灰败黯淡，可笑的像是个怪诞的戏法。命运强迫她走完麻木的剩余时间。

　　拉布到死都紧紧的保护着她。她一边掉眼泪一边死死盯着他那灰色漂亮的眼睛缓慢失去光泽，那张没有表情却充满可爱小动作的脸渐渐僵硬。在拉布彻底没有动静后，怪狼将他们分开，不顾她的挣扎和因为愤怒悲伤又可以使用的魔咒，咬了她，将她变成他们中的一员。

　　她的愤怒、悲伤、痛苦和回忆起两人时光的快乐都被强硬的掠夺了。克莱尔的长发不再有光泽，皮肤灰暗，摇摇晃晃的跟随怪狼们朝某个方向前进。

　　在那里，她见到这场悲剧的开始。那是个同样灰暗的怪物，人类成年男子的模样，身上的死气浓郁到令人作呕。是它先潜入狼群，将落单的狼咬伤，变成和它一样的怪物，再由怪狼去咬下一个受害者……一传十，十传百。等头狼发现，已无可挽回。

　　她跟随这群怪物游荡了很久。不会感到疼痛、不会感到疲劳。如果不是突然出现的白胡子老爷爷，她还要继续永无尽头的游荡下去，直到记忆衰败，灵魂枯萎。

　　白胡子老爷爷是从天而降的，看着它们这群可悲的东西叹息着。他肩头落着一只仿若燃烧的大鸟，手里握着一根和她的木棍相似的木棍。和她弱小的魔咒相比，老爷爷就像个巨人那么强大。他挥舞着木棍，优雅地好像他不在这孤寂的森林里，周围没有这群怪物。
　　熊熊燃烧的火焰随着他的动作绕圈回旋，跳着生生不息的舞蹈。那只燃烧的鸟盘旋在它们上方，婉转哀泣地啼叫。

　　火焰经过怪物们，让死不瞑目的灵魂们迎来安眠。克莱尔不由闭上眼睛，期待火焰久违的温暖她。可老爷爷的火焰灵巧的绕开她，只席卷了其他怪物们。克莱尔睁开眼，泪水又一颗一颗连成珠子掉下。

　　“可怜的孩子，”老爷爷走近她，悲伤的注视着她说，“我很抱歉没能第一时间赶过来。”
　　克莱尔没有攻击他，呆呆地站着。

　　老爷爷叫阿不思·邓布利多，是个巫师。他说他在谈话的时候发现美洲——也就是这里出现了不同寻常的魔力暴动。但他在英国，无法第一时间赶到；求助了美洲本土的魔法部被婉拒。一来二去，就拖到现在才找到她。
　　他说她已经变成‘活死人’了，也就是通常人们说的僵尸。他很惊讶她竟然不会像其他活死人一样攻击别人。但她也无法再变回去。他无法帮助她。

　　邓布利多说到这顿了顿，轻声问：你说什么？

　　克莱尔反应了很长时间才明白他在问她。她迟钝的发现自己的嘴唇正在小幅度的重复一句话。
　　Kill me.
　　Kill me.
　　Kill me……

　　老人悲伤的看着她，那只漂亮的鸟也飞下来，落在她面前。
　　邓布利多说这是福克斯，是一只凤凰。他说他——福克斯也很遗憾。他很喜欢她。
　　他长长的胡子柔顺整齐的披在星星点缀的袍子上，他说我很遗憾。我很遗憾。抱歉，孩子。

　　老巫师难过的看着她。举起手中的——克莱尔现在知道这是魔杖了。他举起魔杖，一束漂亮温暖的火焰轻柔的拥抱了她。她听到福克斯重新飞翔，泣血般的唱着挽歌。

　　别难过，这不是终结。
　　她静静的想。久违的闭上遍布血丝的眼。一滴眼泪落在火焰里，被蒸腾成雾气。

　　……
　　…………
　　第十三次惊醒。

　　她回到僵尸出现前的傍晚。猩红晚霞，逢魔时刻。昏暗的光落在克莱尔肩头，她打了个寒颤。
　　她在变成僵尸时属于人类的情感被压制到极致，此时终于回到自己还‘正常’的时候，自然需要点时间调整自己。

　　克莱尔没有去看缩在阴影里的拉布。她匆忙朝不远处的河边跑去，踩着水花，趴下身子，将头浸入溪水。寒冷从头皮刺进颅骨，细小的气泡从口鼻慢悠悠的朝水面飞去。直到极限的闭气时间后才把头从水流中挖出来。
　　黑发湿漉漉的贴在额角，眼睫和眉毛沾着水气，嘴唇发青，呼吸急促。她险些将自己淹死。濒死的恐惧将她从活死人的躯壳中拉出，重返人间。

　　克莱尔又跌跌撞撞的跑回去，迎着拉布平静无波的视线，吸了吸鼻子，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拉布蹲在原地踌躇着，并不想进入阳光的范围。克莱尔没有向上一次一样，她主动走向拉布，和他对视。拉布微微仰头，伸出手将她捞进怀里。

　　不需要说话。
　　不需要交流。

　　克莱尔抵住男性的胸膛，挂坠盒在她胸前和他的衣扣撞在一起，有点硌人。她很快振作起来，推开拉布，重新走入光。

　　“那么，”她说，“我要怎么样才能做到‘魔力暴动’？”
　　她仰头看着天空。凤凰的挽歌、强大的火焰让她有了些许灵感。上一次她通过拉布的死才引起魔力暴动，这次她不可能让他陷入危险境地——那么是否引起魔力暴动的原因是激烈的情绪和渴望？

　　“回想起来，”她冻的牙齿打颤，风和水带走她的体温，“你为什么会愤怒？”
　　是因为拉布的保护吗？因为他为她而死？还是她只是恼火自己的东西被别人伤害？
　　是悲伤吗？为了谁悲伤？因为谁流泪？她不知道自己的过去和未来，只能紧紧抓着现在。她害怕自己变成拉布那样？还是一次又一次重来希望自己飞跃死亡？

　　她可以将拉布作为诱饵丢下保证自己的存活。可一想到这个选择，她就满心的抗拒。
　　她想顺着暗河走向森林、战胜老狼克服恐惧、成为一只桀骜的鹰征服天空，或者只是静静等待时间流逝，在潮水和沙砾的气味中安眠。她想研究邓布利多长长的胡子、学会拉布的那一手控制风的魔法、摸一摸福克斯的羽毛。她想见一见普通又美好的东西，也可以为了寻找过去流浪四方。

　　不想死。不想一个人。
　　不想逃避。不想被打倒。

　　（……这个故事要有美好的结局才行。）

　　狂风骤卷，而克莱尔站在风眼，身上挂着的水珠被吹干。她有着比谁都坚定的决心和欲望，靠着这个，主动引发了魔力暴动——甚至这种魔力暴动是她可控的。
　　她的指尖燃出一丝火焰，随着贯彻全身的魔力熊熊燃烧。这种强大让她痴迷，险些忘记眼巴巴的拉布。

　　不过她很快回神，熄灭了手上的火焰，重新走到拉布身边。青年还有点对火本能的惧怕，有点想躲，又忍住，只是在克莱尔伸手过来的时候一脸不情愿。
　　克莱尔见状也不强求，轻轻地摸摸他的头发。

　　她说：“我保证，这次一定会顺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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