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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当岁月流转与时光轮回都无迹可寻时,徐勖仍能记得那个四月的黄昏下,那个单薄男孩被夕阳拉的长长地影子。
徐勖背对着左思的身影顿时僵住了,几乎是同手同脚的转过身,还没换过神来的脸上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结结巴巴的说:“我、我给你送这个——”然后赶紧举起手中的果篮以表示他没有说谎。
左思有些无语,随即白了他一眼,语气有些厌恶:“你可以走了。”然后转身就朝一小区走去。
“喂!”被丢下的某人一看,赶紧拔腿追上。走了几步实在忍不住了,伸出手就一把抓过左思,有些气急败坏,“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还是不是男人啊!我都亲自提着东西来道歉了你还摆着张死人脸!”
左思狠狠瞪他一眼,用力甩开他手,也同样吼回去,“道歉?呵!我有听你说是道歉么?你举着个篮子来我知道是干嘛来的?我也可以认为是随便捡的个……”
“捡?!”话没说完就被那人气势汹汹打断,“你给我看清楚,几百块钱买来的!你上哪给我捡个啊!”
左思咬着牙,瞪大眼睛狠狠凶他,徐勖本来还神气活现的,被左思那眼神越看越心虚,最终软了下去,只是嘴里还忍不住嘟囔。两个人就这么站在那,最后还是徐勖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了,有点难以开口似地说:“那件事,对不起……”然后又接着赶紧补充了一句,“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鬼才信!”
“……”
徐勖没回话,他没想到冷冰冰的左思也会说出这么赌气的话,不禁觉得有些意外,还有些……可爱?想到这里自己都吓了跳,赶紧甩甩脑袋把这奇怪的想法丢出脑海。
“你、你伤点了没?”纯粹无话找话说的某人,话一出口,自己都想咬舌头,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
果不其然,立刻触了左思的痛楚,“废话!你到底干嘛来的啊!”
徐勖觉得长这么大还是第一这么窘困,只好把果篮抬出来,有点结巴的说:“这、这是周宏正专门给你买的,哦,还有道歉信。”
左思看了看,但并没有伸手接的意思。他记得那个叫周宏正的人,也知道那人一向看自己不顺眼,这次的事很可能就是这人弄出来的,心里面虽然明白,可总是忍不住要向眼前这人发火。
“喂,我提这么久了,对不起也说了,你还是给点面子吧!”徐勖有点难看的环顾四周,已经有不少路人对这边投来疑问的眼神了,然后又觉得自己说话语气太过凶了,只好再次软下语调,“我们以后好好相处好不好?!我知道你是个讲义气的人,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说完还一副可怜兮兮的小狗模样望着左思,果然,左思被这么‘无辜’的眼神盯了几秒也撑不住了,之前一直保持的冰山脸一不小心被敲了个裂缝。
“你可以回去了.”
“什么?!”
KAO,这小子也太屌了吧,老子都这样低三下四了还拽的二万八万似地,徐勖陡然也火了,那小子什么都不说居然叫他回去,切,走就走!
“喂,”徐勖刚一抬脚,左思就叫住了他,“人走果篮留下。”
“啊?”徐勖有点愣神了,一时间没搞懂他的意思。果篮留下,那到底是原谅还是不原谅啊!
左思有些赧然的犟嘴,“你不说周宏正给我买的嘛,不要白不要。”说完赶紧自己从徐勖手中夺过果篮然后快步走开。
徐勖这时倒反应的快,立刻明白这好面子的家伙了,忍不住有些想笑,于是故意冲着左思的背影喊,“喂喂,左思同学——你原谅我了对吧!”
左思背对着他的脸有点抽搐。这家伙知道就知道了,用得着这么大声吼出来吗!
还没完呢,又听见那家伙在喊:“明天数学接我抄下哦!”
终于,左思坚强的神经‘卡’的一下,蹦了,再也忍不住的转过身,拼尽全身力气,吼了一句:“滚——!”
徐勖也不当真,嬉皮笑脸的打了个哈哈然后笑嘻嘻的道别了。
望天,
恩,今天天气不错。
左思返校的第一天,徐勖就拉着他在众人面前宣布,这是我兄弟,是兄弟,不是小弟哦!那些人原本就已经接纳了左思,再听到徐勖这么说了更是‘哦’‘哦’的不停起哄,左思第一次面对这种场面,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徐勖挺得意的,朝着左思下巴一抬,意思是说,怎么样,我很不错吧!左思忍不住给他一白眼,他嘿嘿一笑就当没看见,拉着左思坐下,正好上课铃敲响了,众人也就散去了。
左思一向忌讳别人的接触,却独独漏掉了徐勖。
那些事过后,这两人反倒亲近了起来,徐勖对待左思明显与其他兄弟不同,有好吃好玩的总会记得左思的一份,前几天几个人出去,徐勖无意中看到一个欧洲中世纪的面具,别人都说诡异的很,可他就觉得很适合左思,硬是给买了,放在一般人身上,那种诡异面具都不怎么受宠,偏偏左思一眼就相中那面具,收到的时候居然难得对徐勖笑了笑,把徐勖得意的。徐老大这么有意无意的宠着左思,大家明眼瞎眼都瞧出来了,都以为老大是出于愧疚才对左思这么好的,也都不说什么,偶尔还会开两人的玩笑叫左思嫂子,每当这个时候左思就会做贼心虚般激动地否认和解释,他越是这个反应大家越笑的起劲,就越爱开这种玩笑,徐勖倒是没什么意见,有时候甚至也会跟着配合,叫几句‘媳妇,过来’,他们坦荡荡,只当这是玩笑,可是左思不一样,原因只有他知道。
左思不想承认,可他不得不承认,他喜欢上了徐勖。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已经不清楚了,等他想清楚的时候他已经喜欢上了。每天给徐勖讲题时,由于靠的近,他都能清晰地感受的到对方呼出的气息,他要无比艰难的才能维持常态,他现在已经如此困难了,还能坚持多久他没有把握。他知道徐勖和他不是同一类人,他喜欢男人,而徐勖只喜欢女人,所以他只能把喜欢埋在心里,在别人看不到,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注视着他。
可喜欢徐勖,注视徐勖的显然不止他一个。
这段时间徐勖和班花梁若宜走的很近,全班都知道,左思就算不想听不想看都没办法。
“小左,你看那两人,啧啧,又歪腻到一起去了”周宏正现在和左思关系还挺好,正拉着左思的手摇他看后面那一对,“你说徐勖那小子命中桃花也太好了吧,以前就听说追她的女生不仅多还漂亮,现在才来这个班上半学期就有班花主动送上门了!”
语气中全是羡慕和嫉妒,见左思没反应,又接着说,“徐勖那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刚一下课就抢了我位置好和他女人亲密!”
‘他女人’这三个字就像针一样刺进左思心里,扎的他生疼,一抽一抽的疼,每当以为可以缓气的时候,下一个阵痛却更叫人难以忍受。
“喂,你小子怎么不搭话啊,”周宏正觉得一个人说没意思,看见左思在那不停地写着什么,“你不会是做作业做傻了吧!”说着,还动手动脚的去拨弄人家。
左思抬眼盯了他一眼,眼中的意思不言自明,周宏正虽然神经有些大条,可这么明显的不爽的表情他还是看的出来,于是只好讪讪的收回手,然后有些闷闷的朝自己的位置走去。果然没一会就看见徐勖有些意犹未尽的回来了,屁股还没坐定就开口了,“你干嘛赶傻子周回去啊,我还没……”
话没说完就看见左思愤然抬起头,徐勖很久没看见左思这种表情,一时间还有点懵了。
“你、你不舒服?”
左思原本愤怒的眼睛,渐渐地失去了神采,变得有些空洞和茫然,徐勖觉得像在看他,又有点不像,那眼神仿佛是透过他在看一个他不知道的东西,或人。
隔了好久,才听见左思木木的声音,说了一句“没有。”
徐勖被他弄的有些莫名其妙,心想这小子该不是受刺激了吧,还是脑子被撞坏了,低头一看,正好看见左思面前的练习册,自作聪明的以为他是做题做昏了头,于是把他的书抢过来丢到一边,“你呀一天到晚都在做题,怪不得人变得痴痴傻傻的!不行不行,我的兄弟怎么能是个书呆子样呢,改天让哥给你找个漂亮MM,保证你喜欢。你说好不好。”
那边的周宏正耳尖听到了这话,于是隔着一排在那吆喝,“老大你偏心,太偏心了!!”
周围的人立刻哄笑成一片,徐勖也有些得意,推了推左思,说,“怎么样,要不要?”
左思神色漠然,冷冷的开口,“不要。”
顿时,气氛僵住了,徐勖面上有些挂不住,强笑着说,“你小子开玩笑的吧?”
左思嘴角有些上扬,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开玩笑?”顿了顿,眼睛一扫正好看到后面的梁若宜,收回眼神,转而盯着徐勖一会儿,突然地‘哗啦‘一下站起来,“我他妈的开玩笑!”
周围静了,徐勖原本还努力维持的笑容维持不住了,嘴角一点点沉了下来。被人当场甩脸他还能忍受,不就丢次脸而已嘛,他徐勖自认不是脸皮薄的一类人,可他心寒的是左思,他平日里怎么待他大家都知道,就算是亲弟他都没做到这个份上,他现在居然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耍小性子,给他脸色看。
“有种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他妈跟你开玩笑——”左思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啪!’的一声,徐勖站起来给了他一巴掌。
全班同学都知道事情闹大了,可都在自己的位置上,或许有人想劝,只是不敢,还有些是根本就打算看戏,这个时候,只有梁若宜跑了过来,刚一开口叫了声徐勖的名字,就被左思恶狠狠地一句打断,“你个婊子,这轮不到你说话,滚开!”
“啪!”又是一巴掌,徐勖又给了他一耳光。
左思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又看了看梁若宜,声音颤抖的,悲怆的,开口:“你、为了她、打我?”
“是,我打了你又怎么了?她是我女人。”
全班忍不住低声‘哇哇’了起来,梁若宜更是受宠若惊的表情。
“呵呵”左思突然笑了起来,只是比哭更难看,“我知道了,是我错了。”然后在全班的注目下,走出了教室。
于是一场闹剧就这么散去。
人走了,戏散了,只是徐勖的掌心还残余着隐隐的痛,他打的太过用力,他现在后悔了,可他不能追出去,这次本来就是他有错在先。可是刚才看到左思转身离开时那单薄的背影,他觉得很难过。
他很想拉回他,然后说我错了我不该打你我不喜欢那女的。
可事实是他什么都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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