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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风动
出了隐贤山庄，司徒谨依旧阴沉着一张脸，顺着刚刚挟了郭旭的姿势发足劲力疾奔。郭旭被司徒谨制住，动不得分毫，见司徒谨神色不善，只得微微叹了口气。
他还记得几年前有人擅闯听竹轩误伤自己时司徒谨的狠戾，虽然事后也得了司徒谨的许诺，说不会再有下次，但就今晚的情景而言，若不是自己早出面制止过了，又答应了老庄主不伤他们丝毫，那任轩怕是早已人头落地。
人，虽是能为了另一人改变许多，但终究还是会有些底线不会动摇。
忽地一阵北风刮过，打在脸上如同刀割一般，天色被雪光映照得越发明亮，云层转厚，竟是又有下雪的预兆。
司徒谨本是憋了一口气在胸中无处发泄，抬眼却见郭旭含了笑摇着头，便觉得心情莫名大好，脸色也跟着缓和了下来。
“若是照着这速度，明早应该能赶回客栈。”
“恩。”郭旭点头，收敛起刚才的思绪，抬眼晃过天色，却不由得微微蹙起眉头，“只希望能赶得及时。”
“放心。我们只在隐贤山庄呆了一天，一去一来也不过两日，若是按大队人马的脚力来说，必然是还在途中的。”
“嗯。”
·
两人一路无话，待天色发白之际才堪堪地出了杩头山，司徒谨打了一个口哨，便见墨饷和追风疾驰来而，马蹄践着地面的积雪，薄薄地腾起一片雪雾。
司徒谨看着越来越近的马匹，几分不愿意放下怀中的人，“剩下的路程凭墨饷和追风的脚力，最多也就一个半时辰。”
郭旭不答，只等墨饷跑到身前，一把拉住缰绳，翻身上了马，这才对着司徒谨说道，“我们一路上都没有发现大队人马行走过的痕迹，就不知是被大雪掩盖了，还是根本就没有。”
司徒谨笑，飞身跃上马背，拉着还在打响鼻的追风踱着碎步蹭到郭旭身边，“现在多想也是无益，我一路上看过，虽然山中并没有什么真正道路，但似乎也只有我们走的这条路能过车马，这一路都没遇上，想来应该还在客栈里的。说不定，”司徒谨看着郭旭的眼神忽然间带上了某种意味不明，“你家那位程少局主正因为伤病还在客栈里休养，所以就耽搁了行程。”
郭旭无奈，反瞪了司徒谨一眼。这人对程青的不喜，还真是写在了明处。
只是司徒谨这话，却也让郭旭渐渐安下心来。
山谷中风声愈大，雪终于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
·
待二人赶回酒肆门口，天已是渐亮。下了半夜的雪，路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马蹄踏过，地面留下一连串蹄印，从山谷中延绵而来，竟仿佛覆盖了一天一地。
郭旭见酒肆门口平静如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正想下马，却忽地停住了动作。
“怎么了？”司徒谨看郭旭表情几番变化着实好奇，但又见他似乎没有搭理自己的准备，无奈之下只得扯了话题问道。
“这会什么时辰了？”
“卯时左右吧。”司徒谨不明就里，但还是回道。却见郭旭眉头更紧，知他是想到了什么，也不打扰。
可那人却忽的笑了起来。嘴角微微地勾起，眼睛是明亮地让人心惊。
司徒谨正想再说几句，却听得郭旭缓缓说道，“你说这家酒肆的老板是懒惰，还是这地真真人烟稀少？”
司徒谨一愣，但很快地明白了过来， “就只怕是另有原因吧。”
“恩。”郭旭伸手撩起肩边的落发，用眼神示意不远处微湿的地面，“看来其实早起的人并不少。”
司徒谨不答，细细环视了圈四周。那酒肆门口的雪已有些消融，想是不早的时候有很多人走过融了初雪，后来的雪虽然覆盖上了，却终究比周遭薄了一层，透出浅浅的水气。
两人对视，都已知晓对方的心思，也不再多言，翻身下了马。
两匹马儿似有灵性一般，悄无声息地跑了开去。郭旭几步走上便要去开门，不想却被司徒谨一把拽到了身后。
“司徒庄主这是何意？”虽然知道司徒谨是不放心自己，可这种处处被人护着像是女子一般的举动却并不被郭旭喜欢。于是郭旭看着司徒谨漆黑的眸子，扬起一边的眉，明知故问地笑道。
司徒谨也不解释，依旧使了劲拉住郭旭，自己则是迅速转身，挥袖。
劲力带了风声打在那门上，门应声而开。却是没锁。
两人心中都是一愣，这算是请君入瓮还是一时大意忘了插门？
·
屋内没有烛火，不算大的厅堂被窗外的雪色以及渐亮的天色照得隐约可见。桌椅板凳俱是井然有序，地面也是干净异常，最里侧的柜台上还摆放了几坛酒，一切都显得很平静与安详。可正是这种整齐与平静，却让空气中不知不觉间弥漫上了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郭旭挣开了司徒谨的力道，并肩而立地打量着屋内。
少时，司徒谨皱眉，正欲开口，却忽地听见一声人声。
“二位大爷这是要？”却是这酒肆的那个小二。
小六端了盏灯火从楼梯后面绕了出来，脸上堆着笑意，穿着一身寻常的粗布衣裳，大抵是刚刚睡醒，头发还有几分的凌乱，眼神倒是清澈异常。
司徒谨展眉，换了个姿势，微微凝了力道在手中。
郭旭见状微侧一步上前，对着小六软声道，“小二哥可还认得我二人？”
“恩？”小六听得来人如此问，揉了揉眼，奈何他二人站在门口，正逆着光，小六努力了很久，却也只能依稀辨认出个轮廓来。“这位爷，小的眼拙，还望二位大爷不要见怪。”
郭旭一笑，只道无妨。感觉到身边人的身体似乎绷得更紧，于是接道，“我二人连夜赶路困得紧。还麻烦小二哥去安排一间上房，晌午的时候再送些吃食来房里。”
不想小六听后，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脱口便是一句不好意思。
司徒谨见罢也走了上去，挑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难道这店今日不开？”
“呃。”小六脸上笑容更甚，“这到不是。”
“那是客满了？”
“也不是。”
“那究竟是为何？”司徒谨本就不如郭旭和善，平日里若是不笑，完全是个生人勿近鬼面罗刹的主，这会听得小六的答语，立马冷了脸色，笑意更胜，却是冷霜寒冬般瘆人。
“这位爷......”小六有几分怕地后退了几步，“小的只是个跑堂，不，不值得大爷动怒。”
司徒谨不答，脸色愈发地冷。
小六赶忙说道，“掌柜的昨天有事出去了，只留了小的在这等人。说是若有其他人来店里投宿，只当打样休息回绝了去。”见司徒谨依旧寒着脸，小六还想再说些什么，不想却被人打断了。
“既然如此，我们也就不打扰了。不过小二哥可否告知在下，前些日子在此投宿的长风镖局的众人，现下可还在店内？”却是郭旭接了话题问道。
小六愣住，似是思考了片刻，这才回道，“公子问的可是程青公子一行人？”
“恩。”郭旭点头。
然后便听得小六献宝似地说道都“程公子他们昨儿个就回去了。说是雇主临时来了附近，正好省去了去山庄的路程。”
“回去了？”郭旭皱眉，“那小二哥可知他们的雇主是谁？”
“这个……”小六憨厚一笑，挠了挠头，“我也就是个跑堂的，客人们的事又怎么会让小的知道。”
郭旭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盯着小六的眼神却愈发犀利。
小六被他盯得几分背脊发凉，只叹这般温和的主，为何也会让人胆颤。心下想着，便笑得更灿烂，开口又道，“公子若是无事了，就请去别家吧。”
这方话音刚落，司徒谨却已如闪电般地出了手。
小六和两人本隔得不远，手中又端了东西，见司徒谨鬼魅般的身影急奔了过来，赶忙将烛火扔去。司徒谨不理，袖口一挥，烛火瞬时被打到了一旁的地上。幸得这大堂虽是不大，但家什也不多，烛火被打翻在地，自顾地跳跃了几下便熄了去。
郭旭站在一旁看着司徒谨出手，小六阻挡。那似是无意地一扔，却是含了劲力带着疾风。这人果然会武。郭旭嘴角带出一丝莞尔，继续旁观。
司徒谨挡去了烛火，速度依旧未减，直对着小六的咽喉袭去。小六先是不动，待司徒谨近到身前，右手几乎捏住咽喉时猛一错身，巧巧地避了开。转守为攻，从袖口滑出一枚匕首，转瞬便已紧贴着司徒谨刺去。
司徒谨见状，顺着旧有的力道一步向前，觉出背后冷风逼近，临空飞转，右手猛然一沉，却是从侧身拔出了长剑。
青霜出鞘，龙吟长啸，白光便乍现在不算明朗的室内，剑身与匕首碰撞时发出清脆地一声叮响，格外刺耳。
然后，匕首坠地，带出断续的血滴，宛若开败的红梅。
这一去一来如风似电，天地之间只窥见那一道亮光便又恢复了平静。
小六有些痛苦地握住受伤的右手，他没料到司徒谨竟是凭内力震破了虎口。剧痛之下，已是失了利器。
司徒谨收势，转身看向小六。
“你究竟是何人？”
小六捂着手立在一旁，听得司徒谨问道，却是笑了起来，摇摇头，带出几分随性，目光越过司徒谨回身去看郭旭，倒并不关心自己的处境。
“你们早猜到了？”
郭旭点头，“你也说了，你只是个小二，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程青他们回去的原因。再者，你若真是小二，刚刚从睡梦中醒来，出来时的眼神也未免太过清醒。”
小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都说郭大少心细如发，看来果不虚传。”言罢又是一笑，换了一个近乎无赖的表情，“不过大少的确不该和小的较真。小的正鸿门宴等着兔子送上门，不想却被大少搅了兴致。”
“噢？”司徒谨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之处，缓步走到小六跟前，并未收剑，抬手轻扬，在他身前划出一道弧线。“我倒是想听听这鸿门宴是个什么模样。”
小六心中叫苦，眼前这陌生的男子却是比自家二哥千叮嘱万嘱咐的郭大少更加的棘手，早知如此，刚刚就不该冒然还手，也省去了这些麻烦。虽是这般想着，语气却丝毫不见弱，“大少大概也察觉出这店内并无他人。前些日子和一些人约了今日比试，但又怕伤及无辜，故而都事先遣散了。本是想着好好斗斗，不想却是大少先上了门来。”
郭旭微蹙，下意识和司徒谨对视一眼，见对方也是皱着眉头。
这话很是明显地告诉自己，这里的一切都不关二人的事。这小六虽是可疑，但从见二人起，到也确实没有起过杀意。
心中想着，郭旭已是打定了主意。
“不然，我们做个交易如何？”郭旭抱了双臂看着小六。
小六挑眉，“嗯？怎么个交易法？”
“你回答我们几个问题，然后你继续等你的人，我们继续做我们的事。既然你本意不在我们，刚刚的一切，就当没有发生过。”
小六一听，顿是一喜。“好。既然郭大少都这样说了，我洛天枢岂有不应之理。”
“洛天枢？”郭旭几乎是惊呼了出来。
洛天枢显然很受用郭旭的惊讶，眉间一挑，“原来我洛三胡子的名大少也知道啊。不枉费我当年的一番作为啊。”说完竟是哈哈大笑起来。
郭旭叹气，用眼神示意司徒谨放心。
当年方淮和卢啸、洛天枢三人一起创立了云岭帮，叱咤一时。那大当家方淮是个北方人，豪爽直率，很得当时武林之人推崇。但可惜二当家卢啸却是个用毒奇才，睚眦必报的人。至于这三当家洛三胡子，却是擅长伪装易容，平日里行事亦正亦邪，帮助和得罪的人都不少。又因为其很少以正面目视人，江湖传言他原貌奇丑，还有关外人似的络腮胡，故而嬉笑他洛三胡子。
只是这三人跟着云岭帮消失了也十多年了，不想却都躲在这深山中。
“大少想问什么？”
司徒谨此时已经走回了郭旭身边，虽然并不是很清楚这洛天枢的为人，但看郭旭的反应，大概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于是收了剑，不再言语。趁了这问话的空挡，打量起四周。
“洛兄可知道长风镖局一行人究竟去了哪？”
“你是说程青那小子？”洛天枢笑，悠然自得地拾起地上的匕首，在嘴边吹了吹，像是吹去那匕身的尘土。
“恩，洛兄既然知道郭某的身份，自然也知道我和程青的关系。”
洛天枢点头，“这是自然。不过我刚刚告诉大少的也是实话。听二哥说，那小子昨天突然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就带了镖队离开。看方向并不是去隐贤山庄，反倒是回城的路。”
郭旭终于是放了心，虽然其中还有很多不明，但至少不是中途遇了袭。
“那洛兄可知卢二当家的那日为何要劫长风的镖物，这镖，听说是隐贤山庄所托之物。”
洛天枢一愣，摇头，“这事我并不知道，我也是昨日才回来的，连夜遣了客栈里的人，刚刚睡下，大少就到了。”
“恩。”郭旭问完，看了看司徒谨，后者点了点头，示意没有其他问题。于是二人依约出了门，只是临出门前，司徒谨突然对着洛天枢笑道。
“洛当家是否真的是与人有约司徒谨不管，但若是这话里有假，洛当家就按好下个月今日的忌日吧。”
言罢，跟了郭旭出门。
等两人都出来门，也估摸着走了很远，洛天枢这才重重地吐了口气，摸着胸脯像是安慰自己。摇头，转身向楼梯走去。
·
郭旭并着司徒谨走了一小段路，正思量着要不要再回去看看，却见司徒谨眉梢一挑。
“司徒庄主可是有主意了？”郭旭笑，恢复了往昔的神色。虽说洛天枢的话不一定就是真的，但心中那份不安却是消了不少。
“恩。”司徒谨也是一笑，微微眯起眼看向那酒肆的地方，“我在想我们是不是该先去找一个人。”
“谁？”
“天机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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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汗，很抱歉说了很快补齐的一章拖拖拉拉了这么久。给各位大人鞠躬，实在是抱歉~
这章文文从开始到现在，发生了很多事，导致前阵子看着某旭的名字就觉得心疼，于是转移去写了篇鼠猫的文文。现在终于调整回了心态。只可惜杵着复习的关键期，也没多余的时间来写文文。。汗。。（额，这个真的不是借口 T T 某冰还在第一轮复习但是1月份就考试了 泪流）
所以周末会再放出一章，全当是给各位看文文大人们对文文一直支持的谢礼，但至于其他的，默，真的只能等到1月中旬考完研再说了~~到时候会努力隔日更的~~~
再次抱歉鞠躬~~自殴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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