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修行

　　我终于看清楚他的模样。眼神清冽，唇瓣如花。他是有些羞怯的，缓缓地走到面前来，宛若有什么话要说，却欲言又止。
　　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是。宋。宋莲青。

　　迟墨敲击键盘的时候嘴角溢出清浅笑容。在场里打拼的这些日子,似乎真的错过机会太多。
　　他不自觉地抬起自己的手来看，交错的经络和纹理背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实在是没有把握这样的自己还能够让他接受。满身的毒，一身的脏。
　　他对他来说不过是球场上的意气风发的少年，亦或只是过眼的路人，一如风里飞花。

　　理不清这一头愁绪，迟墨合上笔记本走到阳台上去。厚重的黑色垂幕遮蔽的室内沉闷得几乎让人不能自由地呼吸。推开门的瞬间，他闻到墙角栀子的香。凛冽的香。空荡荡的露台上低垂着白色的幔子，悬着细碎的流苏。但那个挂幔子的容颜清丽的女子早已经是离开了这个世间。

　　他甩一甩头，此刻暂时不愿再去想起旧时留下的伤痕。

　　白的栀子花。清冽的眼神。
　　迟墨轻手轻脚地翻过防护的栅栏，站到阳台的边缘。俯下身去看二十八层楼底下车水马龙的市井的喧嚣。
　　有时候他会想，就这样轻盈的一跃，或许就是可以结束所有的因缘。

　　但是心里却终有牵念。
　　他想起那个夜晚，学校灯光晦暗的舞台后面少年淡漠模糊的笑容。蓝布衣衫。演的那出是陆游与唐婉。

　　他停下来，坐在操场远处的看台上，依稀可以听到台上的浅吟低唱。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疑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应当是少年的陆游携着爱妻唐婉，赏春郊游，尽兴而归，弹琴鼓瑟，伉俪唱和。虽说是以梅自喻，审时度势，但琴韵流转之间却又是不乏情意缠绵。

　　可惜只是当时公务缠身，停不得多时，所以就只在心底留下蓝色的影。以及昏晦的光线中少年淡漠疏离的笑容。
　　心头便是生了些温和情意。

　　临出门的时候丝黄打电话来，云淡风轻地闲闲说起“桃花”。
　　这边俊脸上却已是飞红一片。
　　亏得是身有急务，才撂了句“场里有事，回头再聊”，便挂了电话匆匆关门下楼，径自消失在街市的薄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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