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修行

　　趁着昏黄的暮色他朝场内的熟人淡淡地点了点头，瞬间又被周围如雷的呐喊声和少女细碎的议论掩盖过去。

　　这样拥簇着汗水味道和激烈紧张的比赛，他始终都没有办法适应，站在这里也只是为了比赛结束的点名签到，不想毕业在即再去得罪他本就不愿多搭理的领导。

　　在周围人热血沸腾地呐喊助威映衬下，他的安静就显得有些惹眼。无论输赢，嘴角隐隐约约总挂着些笑容。有些疏离淡漠的样子。透过身后层层叠叠的人群，风吹过他简单剪裁的红衣，竟有些让场上的少年有些恍惚。

　　是他！

　　旁边突然又喧嚣起来。场外的亲卫队又开始呼喊他的名字。迟墨，迟墨。他又回过神去看那些明媚如同春日的少女鲜艳的面孔。桀骜地笑一笑。

　　少年的迟墨是排球场上不败的神话，有着一流的控球和指挥能力。肌肉结实，皮肤黝黑，理着短短的寸头，星目剑眉，只是嘴唇略厚些，显得有点钝，但确又更是平易近人了些。

　　突然他敏捷地转过身，接过队友手中的球，擦着网压向对方的边线。顿时场外一阵尖叫和欢呼。

　　中场休息的时候，场外那些白衣蓝裙的女生涌进来，张罗着一人一人地递水。胭脂走到迟墨跟前的时候，头低低的，眼睛看着裙摆，手里的一杯水颤颤地递到他面前。迟墨宠爱地摸摸她的头，接过水递给身边的张秦安，眼睛却落在场外那抹淡然的笑容之上。

　　乔丝黄推了推身边的少年。去，给迟墨送杯水。
　　哪个？少年有些诧异。
　　丝黄一惊，不觉失笑，当真还有人不识得迟君。却又是已经把迟墨的失神看在眼里，只得抿着少女的两瓣薄唇往兄弟的方向比了比。
　　不该是女生的任务？
　　乔楞是堵他的话。我们班女生少你又不是不知。帮帮忙，快些去。
　　说着便把人推出去，顺势往他手里塞一杯水。

　　他踉跄了一下。有些羞怯地朝场上的少年走过去。
　　到底是男孩子，哪里做得惯端茶递水工作，何况是周围众目睽睽，一剪红衫在白色队服中兀自跳眼。

　　迟墨看着他有些不适意地穿过人群朝自己走过来，倒也察觉有些不大适合，匆匆上前走了两步。
　　少年的头便低了下去。才来得及看清他修长清俊的眉梢碎痣一点。

　　等再抬头的时候已是整顿好神色，淡淡地笑着把杯子递过去。
　　喝水。声音平平淡淡，听不得任何起伏跌宕。
　　接过水杯的时候，迟墨才算是看清楚他长相。心头一暖，出口倒也是淡定。
　　你姓？
　　宋。
　　宋？
　　是。宋。宋莲青。语气中已有三分不耐。
　　迟墨觉察到自己问得无理，急忙掉转话头。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莲青“噫”的一声，再不觉此类蛮儿有力无脑。继而却又轻轻摇头。
　　不是。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

　　他看似漫不经心将杯子还他。其实已经是刻在心底。
　　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

　　然后比赛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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