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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
周清如最近收到了一封信。她原以为是钱婉莹的舅舅写来的家书，但打开一看不是，是丁云川的哥哥写来的。她眯着眼睛，连读带猜，大概看懂了，是丁云川最近身体不好，心中挂念着她，希望她修书一封，安慰丁云川。
周清如确实写了回信，不过就写了几个字：有病找医生。
她看了看自己的字，虽然有些歪歪扭扭，但一看就很清楚。
小珍看了眼外间，小声问：“娘娘，你真的要去见二少爷吗？上次去怀元寺见他，陛下就很不高兴了。”
周清如欣赏着自己的大作，满不在乎地说：“我又不是大夫，见他干嘛？再说了，钱婉莹说不定也不想见他。”
周清如正趴在栏杆上，呆呆地看着池中的鱼，她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这是在锻炼视力，不然真的会呆滞。
小珍一路小跑，着急地喊了声“娘娘”。
“又发生了什么。” 周清如无精打采。她的好奇心早已消磨殆尽，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二少爷进宫来了。正在见陛下。”
“他不是生病了吗？怎么还有空进宫？不过他才多大啊，钱婉莹是受过伤，生完孩子又淋了雨，心情不好，所以影响了身体，他是怎么了？”
“确实是病重，听说是突然发热。听说今日是陛下特意召二少爷进宫。娘娘，你说怎么办？”
“就算是打起来和我有什么关系？和钱婉莹也没有关系。不管。” 周清如伸了个懒腰，“是不是该睡午觉了？”
从远处传来一阵钟声。
丁云川靠着亭子的阑干，抬头看向钱婉莹，问：“你说这钟声能够惊醒追逐名利的心吗？”
“我觉得你在嘲讽我。”钱婉莹依旧背对着他站在亭子下，看着眼前的青山。
“所以皇后娘娘今日召见，是有什么吩咐呢？”
“这钟声能不能惊醒追逐追逐名利的心不知道，但我想，可以唤回唤起苦海迷路人。”
“请皇后娘娘赐教。”
钱婉莹转过身来，认真地说：“当年你问我，为了荣华富贵真的什么都可以吗。我当时没有回答你，如今我可以告诉你，我从来没有因为荣华富贵点头。我和他是有情谊在的，可能是在他还是徐公子的时候。”
“我们的情谊呢？”
“如果不是我们有年少相识的情谊，你的那些折子就够他要你的命了。”
丁云川轻笑，看向连绵青山，满不在乎地说：“读书人又怎么会贪生怕死。”
“你明明知道他最忌讳什么，却还不断上折子提起开采选这件事，其实就是想让他发怒，这样就会有更多的大臣朝他发难。他为了我的面子对你隐忍不发，却让自己陷入更为难的境地。”因为情绪激动，钱婉莹咳了好几声，扶着一旁的柱子才站稳。
“所以娘娘今日见我是为了这个吗？”
“他是看在我的面子才不发火。你说我贪图名利，可要是没有我这个名利，你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钱婉莹说话的时候，觉得嘴中有种血腥味。
“可如果你没有这个名利，我也不会如此。”丁云川急忙起身，“你最近身子不好，还是好好养着，不要想那么多了。”
钱婉莹擦去嘴边的血迹，说：“今日我来见你，是想告诉你，我们年少相识的情谊，到此为止，倘若以后你再朝着他去，我会在他之前动手。”
“动手？如意，我才不信。”
“我的双手已经沾了血。”钱婉莹低头看着双手。
但她随即握拳，抬头看着丁云川，说：“我知道，除了采选，你已经上折子奏请废后了。我不在意，我这个样子你也看到了，撑不了很久。你也别想着用这个来激怒他。我不能陪他走下去。”
“这块玉佩还是想要给你。当年想过待你成亲的时候送你做新婚礼物，可最后还是没有给你。”
“我不需要。”
“当年你成亲前，我对你说的那些话，你都忘记。如果你不拿着，我只会觉得你还是生我的气，没有放下。”
“我早就不记得了。玉佩我不会收的。”
“就当是我托你保管。到时候，等我再次遇到喜欢的女子，还请皇后娘娘赐婚，替我娘把这个玉佩送给她。”
钱婉莹接过锦盒，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有了些笑意，笑着说：“那就祝丁公子早日寻得良缘。”
说完以后，钱婉莹转过身。原先的连绵青山都不见了，而是寝殿里熟悉的场景。
周清如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寝殿里熟悉的场景。她开始觉得不对劲。这段时间她明明没有点香，为什么梦境却更清楚。她试着擦了擦嘴角，真的有血迹。她又咬了一口手指，许久未感受到的痛感爬上心头。她试着又咬了一下，却没有任何感觉。
这下周清如看不懂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钱婉莹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唯一能够确定的是，钱婉莹想要去看一看丁云川。
她刚跳下床，小珍就端着药汤进来了，问：“姑娘，你去哪里？”
“去看看他，钱婉莹是不是意识到了什么？”
小珍立马放下药汤，拉住她，着急地说：“不行，陛下上次就已经很生气了。”
“人都要没了，还在乎他生不生气？”
她刚跑到门口，就撞到了沈宗诫。沈宗诫本来是想来告诉她，自己从来没有想过伤害钱婉莹。
沈宗诫问：“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看看丁云川，钱婉莹告诉我，她要去见最后一眼。”
“你不是她。怎么知道？” 沈宗诫的语气开始有些怒意。
周清如着急地说：“我就是知道，你别拦着我。”
说完她就要走出去了。
沈宗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努力压住心头的怒火，问：“所以即使没有记忆，还会想着丁他吗？”
“他们以前就认识了。哪怕就是熟人，死之前去看一眼都不行吗？”
“就为了你们一起长大的所谓情分，我瞒了你这么多年。你知道当初为了你的太子妃位置，我付出了什么吗？”
“能不能先不说这个。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再说。”
周清如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但她的重心不稳，整个人都撞到了门框。背后传来的疼痛，让周清如格外清醒。她努力地想要站起来，但却不能，只能和当初的钱婉莹一般，努力地撑着身子往前爬。
看到这一幕，沈宗诫所有的怒火都消失不见。就在前一晚，他曾经梦见钱婉莹也是这般，在火场里坚持着。
沈宗诫蹲下来，伸手扶住她，低声问：“这就是你要的新生活吗？”
其实他原本有很多话想对眼前这个陌生人说。他想，钱婉莹会知道的。可他不得不面对，即使变了一个人，即使完全没有过去的记忆，她的心里还有丁云川的地方。也许当年，丁云川说的话才是对的。
周清如拿出玉佩，问：“这块玉佩，她想要还给你。”
话一出口，周清如觉得头疼，有什么要撕破了她的脑袋。她什么都听不见。
丁云川看着面前的钱婉莹，把玉佩放进自己的手心，起身离开。
临出去前，钱婉莹对他说：“我们以后互不相欠了。”
当时在怀元寺，钱婉莹也是这般把玉佩还给他，说：“过去的，都过去了。所有的，我都放下了。无论是对于你的愧疚，还是对于茯苓的不舍，我都放下了。以后，我会和他好好生活，完成我们曾经的憧憬。”
他闭上眼睛，想起第一次见到钱婉莹。
趴在墙头的少年好奇地问：“你是谁，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少女胆怯地回答：“这里是我舅舅家。”
“那你还会回去吗？”
“不回了。以后我就在这里。”
少年笑着说：“那好，我们以后一起玩。”
墙边的花瓣被风吹散，少女抬头看着漫天飞舞的花瓣，少年看着她。
哭声传来，周清如才回过神。她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
她回头看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又向前看，不知道往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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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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