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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妙
容越双眸突然怔住，思考几秒后，他撇了酒杯，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神色逐渐变阴沉的千山柳，心底一紧。
什么叫迟早都会死？
一个小小溪乐镇，为什么京城陆家偏要千山柳去死？！千山柳只是一个商女而已......
而千山柳心中也掀起惊涛骇浪，她微微握紧双拳，眸子中闪过凌厉的光，喝到：“胡言乱语！”
“你父亲的死你以为是偶然么？呵，实不相瞒，你要是想活命，还不如好好供着我们陆家，等你家财散尽那一天，我倒是可以养着你，毕竟，你也有几分姿色。”
陆知柏的脸上被烫出了皮，他知晓自己的脸大抵不能恢复如初，干脆破罐子破摔道。
可千山柳的头脑却快速飞转了起来。
什么叫京城陆家要她必须死，所以一切都是京城陆家在指使溪乐镇陆家么？
在此前，千山柳从未将视线放在京城上去，她一心想着复仇，却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怪不得，上一辈子溪乐镇陆家明明如此弱小，却总能派出精兵强将挡住夜莺和一干千家人的救援......
怪不得父亲死得如此蹊跷，怪不得偌大一个万山斋短短几个月就能被瓜分走，怪不得她被困在陆家谁都不愿伸出援手......
一瞬间，千山柳的手开始颤抖起来，她一边慌张，一边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大魏是个政治极为复杂的王朝，外戚干政是造成其复杂的原因之一。
京城陆家，就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陆贵妃的母族。
陆贵妃孕有三皇子，陆家手握文臣和武臣两种资源，看似弱小，但实则底蕴深厚，在朝堂上也算是一股不小的政治力量。
京城陆家，那是何等人物，如果真被陆知柏传了自己已经知道陆家是凶手的消息回去......
女人猛地打了个寒颤，她盯着桌子对面的男人眼神倏地变得极为狠辣，戾气瞬间喷薄而出。
只那一瞬间，容越清晰地看见，女人动作迅雷不及掩耳，素白的手甚至快出残影，桌面上的那根筷子就径直以破竹之势狠狠钉穿了男人的脖子。
“不管怎么样，都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
鲜血飙射，陆知柏捂着自己脖子，看着女人阴狠的眼神，他双眼睁大，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就直挺挺地瘫倒在了地面上。
男人的手指还在有意识地抽搐，他直愣愣瞅着女人的方向，嗓子眼里“嗬嗬”两声，在空荡的屋内一丝波澜也掀不起，却极为突兀，突兀到女人的心又是一跳。
“一路走好。”
她冷漠，又有些畅快地敬了他一杯。
直到地上的人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她才彻底放松下来，静静品了口茶后，唇瓣便抿得极为紧，她背脊依旧笔直，只有握着茶杯略显颤抖的手暴露了她的慌张。
陆知柏的身影倒在了窗框之外，容越看不见他，却也料想着他的结局。
他大掌快速转起了手上的扳指，开始思索着自己在这一场戏里面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如果这件事情只是单纯的一场仇杀案，他大可以充当证人供出千山柳的所作所为，可这不是。
事情一旦牵扯上京城陆家，便免不得要与其他世家产生联系......甚至有可能与皇帝有了牵扯，那这件事，他就不好参与了。
所以无论这件事情的发展方向怎样，他都应该默认自己从未出现在这里，就算出现在这里，也从未目睹这一件事。
当然，此时此刻他更感兴趣千山柳会怎么解决后续。
这无疑是个极其考验千家实力的问题，陆知柏是陆海琪的嫡长子，只怕陆海琪不会善罢甘休，而有京城陆家的保障，陆海琪可不会像普通的正八品小官那么忍气吞声。
“嗯哼”
容越翘起唇角，只觉事情愈发有趣了。
酒楼内，松散的窗子随着清风再次打开，千山柳盯着地上的那具尸体，手握得紧紧的。
怎么办？
陆知柏已死，陆家必然不会罢休，而如今人死在她手里，还是这种方式，只要有人供出她，整个千家就宛如空中楼阁，偌大的万山斋和千家手里的资源全都毁于一旦，她会再次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怎么办，到底怎么办？
猛地，她突然看向了窗子外，然而对面酒楼的窗内空空如也，千山柳才松了口气。
而地毯上的那具尸体鲜血即将快要干涸，原来不知不觉间，过了这么长时间。
陆知柏的小厮似是察觉出不对来，正叫嚷着要闯入门内，夜莺毫不客气地将人推走之后，又谨慎地敲了敲门。
两快一慢，一共三下。
屋内同样传来敲击声，三快三慢，交替进行，最后尾音加重，表明事态紧急。
夜莺心里一愣，却听屋内的女人微微高声：“夜莺，进来。”
指明只要她一个人，夜莺对两个千家的护卫低声道：“守好门。”
暗中的私卫也个个都开始警惕起来。
夜莺身形一闪，进去的瞬间就将门关上了。
千山柳正捏着酒杯，屋内的焚香很浓重，以至于刚进去时都有些烟雾缭绕，夜莺一身黑衣，轻易就看见了地上的那人。
她喉咙间刚要发出质疑，就捂紧了自己的嘴，待走到男人的头部，看见他喉咙间的筷子时，她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小姐。”
她微微皱眉，素手碰了碰那根筷子，用力将那根棕色的筷子拔了出来。
“扑哧”一声，几滴血再次飞溅出来，她又是蹲在地上看了看陆知柏，才问道：“这怎么处理，一旦被陆府察觉，很棘手。”
小姐的手法很刁钻，一看就知道是筷子插出来的。
千山柳语气发冷，眸子深处突然卷出狂风骤雨，她不自觉裹上酒杯，那酒杯应声而碎，手指上瞬间出现几个伤口和血线。
“从今以后，世上没有陆知柏这个人。”
她的语气过于镇静，以至于夜莺都以为她已经计划好了，女人推着轮椅，压着地毯，缓慢地走到尸体跟前，说道：
“剁成肉酱，喂狗。”
这个世界上让一个人彻底消失的办法就是处理掉他的尸骨，尸骨无存的那种。
千山柳上辈子一共才活了二十多年，所以她的视线和格局始终都困囿在这一方小小的溪乐镇中。
可如今杀死陆知柏，已将她最后的退路都斩断了。
那就让陆知柏干干净净地消失在这个人世间，至于陆府......
女人双指敲着轮椅的扶手，眯起眸子，声音似是毒蛇捕猎一般说道：“提前将陆海琪外室的消息散出去，先让陆府自己乱起来。”
“从千家的私卫里找上一个和陆知柏身量相似的人，根据陆知柏的脸先做出一张人皮面具，把他身边的小厮糊弄过去，让假扮陆知柏的人进了陆府之后就溜出来，做出陆知柏主动离家的假象。”
夜莺从地上起身，将那筷子折断，扔进了屋内装着梅儿的箱子，思考道：“人皮面具，做出来一张至少要三天，不如易容来得快。”
焚香味顺着窗户自主飘了出去，千山柳摇头道：“将他的面皮割下来后，风干半个时辰，半是易容半是贴到私卫的面皮上，让他和陆府的小厮一同回去，将陆府中人糊弄过去就行。”
现在要做的就是拖，哪怕三四天，也有助于千山柳破局，她要做的就是将溪乐镇陆家土崩瓦解，而且瓦解的速度要快，快到京城陆家反应不过来。
做完这一切只怕还要些许日子，但她的腿不能再等了。
千山柳再次沉吟道：“你先同守仁叔知会一声，让他留意豫章周边的所有雪莲，只要有卖出者，就将雪莲买下来，”
原先她打算去了京城之后在将雪莲拍卖下来，但如今一看，只怕京城的雪莲也不能确定落在她手里，反而有可能被其他人买走。
她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这一辈子还失去治愈双腿的机会。
“放出陆海琪有外室的消息，我要让陆家现在就乱起来。”
幸亏千家私卫充足，不然一下子干不过来这么多事。
夜莺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乱起来，就不只是让外室上门闹事这么简单了。
她领了命令，就迅速出了门，此后酒楼的第二层就似是有意无意被人看守了起来，大多数人也下意识避着二楼。
有几个便衣私卫游贯而入，带好工具，就将地上尸体的面皮细细切割了下来，一股腥味再次延展开来，千山柳却始终待在窗前。
今日天气不错，鸟语花香，清风阵阵，向来夏日阴沉的江南此时宛如初长成的少女，带着微微婉转。
但她透过空气中的阳光，眸子一半显得有些破碎，宛如琉璃一般，一半又映着对面空空如也的门窗。
千山柳屋内的手下都静悄悄地进行活动，没一会儿，一个酷似陆知柏长相的年轻人就栩栩如生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也是有由个私卫扮成。
他手里正捏着图纸，是千山柳根据上辈子在陆府居住的回忆和这辈子手下人打探而来的陆府的平面图。
上面陆知柏的居住地所在，平常宠幸的丫鬟们是谁，住在哪儿，以及陆知柏平日习惯干的事情都记在了上面。
但因为那人皮面具是仓促间制作而成，此时还能隐隐闻到血味，千山柳转过身对他叮嘱道：
“尽量少说话，回到陆府后，就自己找机会溜出来。”
这样就算陆府的人清楚陆知柏失踪，或者陆知柏已死，也不能赖在她千山柳的头上。
那人躬身作揖，随即就迅速摆成了陆知柏的动作模样，一板一眼地往门外走，推开门，此时小厮还被关在外面，小厮名叫顺义。
他尚且不知道自己家的少爷已经成了死人，只是看到眼前大声叫他的男人，就欢天喜地的走到他眼前。
“少爷啊，您可算出来了，他们实在欺人太甚！”
“好了，我们快回府去，耽误了我的大事，饶不了你。”
“哎，少爷，咱快回去。”
两人仿佛好像是一对真的主仆一般，旁的人看了，一分一毫的不同都找不出来。
那两道人影汇入纷杂地人群之中，逐渐消失不见。
千山柳在二楼上一边俯瞰着，一边讽刺地笑了，“你看，就算换个人，也没有人发现。”
所以没有人不可替代，如果不能，那只能说明你不够强大。
屋内响起斧头捶打的声音，一瞬间血肉四溅，女人就静静看着那一幕，看着曾经杀害自己的凶手，变成了骨肉分离的红色泥巴，最终，在侍卫们的搬运下，陆知柏——终究是与他喜欢的梅儿汇合了。
非常巧妙，梅儿空出来的半个箱子恰好被陆知柏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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