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主她不当了

　　休假之日，苏玉跟着江虔之去了听风阁，据她所知在阁中打听消息都是一百两起步，按照难度往上加价。之前江虔之就把相关讯息给了听风阁，此次过去便是验收查探成果。

　　层层帘帏内设了张长案，两侧是连幅的山水屏风，两人被引到案前坐下，侍女告知阁主马上就到。等了半盏茶时间，终于等到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子从屏风后露面。

　　他似乎是急急忙忙赶到这边，坐在对面后当即喝了杯茶，旋即道：“不知将军今日过来，在下出了趟门，但想着定要亲自来给将军一个交代，便立即驱马赶回来，希望没让贵客久等。”

　　两三句话说得苏玉都不好意思埋怨对方让自己空坐这么久，江虔之也没说其他有的没的，开口便直入正题。

　　“敢问半月前托贵阁打听的消息如何？”

　　身材略肥的阁主擦了擦额前冷汗，讪讪道：“这便是在下一定要亲自来和将军说明的原因所在了。”

　　“半月来我们派出眼线四处查探将军绘制的图案样式，同时也在搜寻右脸下侧有疤痕或黑痣的练家子，不是没有发现，但到了关键处就被拦了下来，这股势力是我们这小阁子万万不能冒犯的。”

　　话里就是交易失败的意思了，江虔之冷冷看着对方：“听风阁若小，天下便无人敢称大了。纵然没有最后结果，但我相信阁主必然不会毫无所获。”

　　阁主似乎很是口干，没多久就喝下了好几杯茶，此时放了茶杯犹豫道：“这……我也不是不想告诉将军，但实在是……为了阁中上下百来口人的安全着想，我不敢说啊！”

　　“哦？”江虔之露出威胁式的笑意，“难不成阁主先前从未做过置之阁中人性命于不顾的事？”

　　阁主心里发寒，抱着侥幸试探道：“将军的意思是？”

　　“黄太守命案，成平公主……”

　　听到这几个名字，阁主连忙阻止江虔之继续说下去，还环顾四周以确认没人偷听，方无奈道：“看来将军此行做了充足准备，可在下真的……”

　　这种话江虔之听得多了，只道：“若没有自信，便不该接下这个任务。既然接了任务，那就该有个交代。”

　　“当初是我们刚愎自用、自视过高了。”阁主不住地用帕子擦汗，“为表歉意，我们如数退还将军的酬金，再赔偿一定银钱，可好？”

　　“我不缺银子，也不需要道歉。”

　　听到这儿，苏玉忍不住侧眼看了他一眼，江虔之什么时候这么豪横了？她缺银子啊！

　　“阁主励精图治经营听风阁十几年，想必也是辛苦非常，既然阁主不是没办事，那我理应付酬劳。”

　　江虔之起身为阁主饮空的茶杯斟满，重新坐下后继续道：“你只需要把你目前打听到的那点东西告诉我便好，我便不为难你，否则——刚刚我说的事……”

　　“容我想想。”

　　阁主活了四十多年，从普通布衣开始摸爬滚打几十年，没点城府手段也不可能把听风阁做的这么大。方才他本想主动示弱，把听风阁从江虔之的那些纷争里脱开身，谁料这少年将军果真是不可貌相，明明未至弱冠却步步逼人死穴。

　　慢悠悠将苏玉面前杯中凉透的茶水换下，江虔之手持自己的杯子似乎很是专心的在品茶，举手投足里都是闲情淡意。

　　看他这样，苏玉也不觉被感染几分，极力克制想要说话的冲动，双手捧起小小的茶杯浅尝了口，丝丝清香于味蕾间绽放，她双眸瞬亮，忍不住又喝了几口。

　　等待阁主做决定的空当，江虔之用余光观察到苏玉的细微表情，为威慑阁主而刻意严肃的神情不由松软几分，借品茶时杯子的遮蔽偷偷勾了勾嘴角。

　　权衡利弊后，阁主终于开口道：“在下可以把打听到的讯息如实相告，但将军要允诺不把方才的那些事外泄。”

　　“这是自然。”

　　还是走到了这步，阁主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缓缓道：“图腾当是某个死士组织的象征，身着绣有此图案的死士活跃在全国，但尤以京中最多，老巢在城外原护国寺，不过最近似乎全体搬离了——背后之人尚不明确。”

　　“要找的那个人呢？”

　　阁主心里一紧，嗫嚅许久，终于开口道：“面上有块状黑痣之人我们未曾找到，但面部有疤痕的京中倒有几个，不知是不是将军要找的人，不敢妄言。”

　　“块状黑痣本就是疤痕的掩饰，阁主但说无妨。”江虔之手指轻轻敲着桌角，暗示自己的不耐。

　　显然对方也接收到了他的动作讯息，硬着头皮道：“根据将军你描述的形状特征，比较有可能的是城口卖糖葫芦的李三，西街卖布的王老板，和坊子口卖肉的王麻子……这都不大可能是刺客。”

　　阁主咽了咽因紧张催生的唾液，忐忑等着江虔之的反应。

　　沉思片刻，江虔之盯着阁主道：“你知道骗我的结果。”

　　“知道知道。”连连点头的同时，阁主又不得不擦汗了，巴不得江虔之满意了赶紧离开。

　　见没法得到更多有用的消息，江虔之和苏玉便离开听风阁。时间还早，二人决定先去找那三个脸上带有疤痕的人。

　　先到距离最近的西街，稍加打听就得到了王老板所在，二人走过去还没进门便排除了他的嫌疑，原因无他，王老板白白胖胖，个子又矮，与那夜刺客身形全然不同。

　　接着去了坊子口，可据说王麻子上午卖完肉便收摊了，于是两人只好继续往城口走，在大街旁看到扛着糖葫芦串在叫卖的李三。

　　看到李三的长相，苏玉觉得似曾相识，努力回想后才惊讶道：“原来是他啊！”

　　“你认识？”江虔之打量过对方，是个平平无奇的青年。

　　“我以前在他这儿买过糖葫芦。”

　　江虔之不由再仔细打量李三，实在没找到什么出众的地方：“只是买过一次糖葫芦便记住了？”

　　“那可不！”苏玉忿忿道，“我买了两根呢！刚走到巷子就遇到恪王那家伙，结果给弄丢了！气死我了！”

　　原来如此，江虔之暗自松了口气，面上淡淡道：“无事，我给你买。”

　　说着他便上前去从李三那儿买了两根糖葫芦，当然也不是光过去买东西的，趁着这个时机江虔之也好好打量了对方一番。

　　走近一看，李三脸上确实有块疤，可这疤痕是仅黄豆大小的烫伤，若他是当夜的刺客，根本没必要在脸上粘上那么大块的黑痣做伪装。

　　付了完钱江虔之就往回走，对着苏玉轻轻摇了摇头表示李三不可能是刺客，而后将手里的两根糖葫芦递过去。

　　因着之前就见过，所以苏玉在认出他的时候心里就有了底，听了消息后也没表现得太失落，笑着从江虔之手里抽了根糖葫芦，顺口说了句谢谢。

　　江虔之却没有把手收回去，把另一根糖葫芦又往苏玉跟前凑近了些，她起初不解，后面很快就反应过来。

　　“那天买两根糖葫芦本来就是打算你一根，我一根的，现在剩下的这根你也自己留着吧，一时吃多了也怪腻的。”

　　听了她的解释，江虔之心里暗暗又给恪王记上一笔，不过倒是乖乖把剩下的糖葫芦收下了。正午都过了，两人在外面没顾得上吃饭。

　　江虔之问苏玉要不要在哪家饭馆先吃点东西，可苏玉却说想要回家吃。

　　“馆子里的味道哪比得上你做的呀，近来我都没怎么有机会吃上你的手艺了，好不容易你有空，下个厨让我解解馋呗？”

　　瞧她满脸俏皮模样，嘴里尽捡好听的说，江虔之心里甜甜的，目光越发柔软，嘴上却道：“你想的话，也可以去九珍楼，我有钱了。”

　　听他这样说，想到刚刚他在听风阁阁主面前视金如土的架势，苏玉冲他吐了吐舌头，打趣道：“我怎么会不知道我们江大将军现在是有钱人了呢，不过在九珍楼吃上多少回也比不上让大将军亲自下厨一回啊！”

　　江虔之被揶揄得一时失语，垂睫半晌才动了动唇，语气却是从容如常：“又不是说往后不给你做。”

　　见他似乎很是自信，苏玉想都没想就哈哈笑道：“难不成你以后老了，走不动了，连锅铲也拿不动的时候——也能给我做？”

　　也不知苏玉那句话调侃到了他，江虔之白净的脸上骤然通红，说话不似方才那般淡然，语气轻和：“也不是不成。”

　　本来苏玉还不觉得有什么，可看他忽然不好意思起来，她心里跟着也是一阵失律，略微尴尬地摸了摸耳垂，苏玉清咳一声，没多大底气地说道：

　　“我开玩笑的。”

　　江虔之眉梢笑意凝滞。

　　“你比我大两三岁，等你老了拿不动锅铲的时候哪还能炒菜啊——不过那时候我身体说不定还行，还是我来做饭吧，我厨艺也不差。”

　　江虔之眉梢舒展，笑得更明显了。

　　苏玉也发现了这点，好奇地观察着江虔之毫不掩饰的上扬唇角，认真强调道：“我是说真的，到时候我肯定不偷懒——你有什么好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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