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待蓝言生锦华

　　「尚公子，其实我还有件事未同你说」，锦墨翊有些欲言又止。

　　尚漓仍在想着方才的事，「什么？」

　　「不知尚公子可曾去淼护法遇害的画舫上见过？」

　　「未曾，宫主何事都未同我讲过」

　　「就是这艘画舫」，锦墨翊见他讶然的表情，继续道，「这也是我要来的原因之一」

　　「这里？」

　　「对」

　　「你那红颜知己的不会是为了——」

　　「她姐姐素岚便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

　　「莫不是我们宫里抓了她？」

　　「起初应当是的，烟霏打探下来听说翰海宫曾抓了当日画舫中的所有人一一盘问」

　　「你的意思是——」

　　尚漓正说到一半，便听到一阵银铃声响，似是门帘的碰撞声，一抬眼，果见素晴姑娘一手掀着帘子出来，身后跟着衾儿。
　　只见那素晴姑娘果真是如天仙下凡，略施粉黛，身姿袅袅，瓜子小脸，柳眉樱唇，一派江南小女子的模样，她眉眼间虽略有疲惫，但却无闺中病态之颜。

　　见着锦墨翊带了个人来，她并未表态，相当有礼的给两人低身作揖，道了声，「奴家见过两位公子」

　　「素晴，你就不必多礼了，这位是垚公子，是翰海宫的人」，锦墨翊见素晴露出惊恐的表情，马上又道，「你放心，他是自己人」

　　素晴敛了敛神态，才开口，「既然是公子带来的人，素晴信得过」

　　尚漓细细打量着这位江南花魁，他虽并不怎么待见风尘女子，但见素晴的举手投足却更似大家闺秀，且身上透着股英气，并非是娇滴滴的柔弱柳条。

　　「素晴，你急急的找我来可是为了你姐姐之事？」

　　「是的，那日她被翰海宫抓去，其余人都陆陆续续回来了，她是最后回来的，但几日之后又不见了」，素晴看来尚漓一眼，眉宇间的担忧一览无余。

　　「不见了？自己离开的还是被人抓走的？」

　　「我也不知，但姐姐才回来，人也相当憔悴，定是被… 抓走的…」
　　锦墨翊知道她心里怀里翰海宫，连忙劝慰，「你尽管放心，翰海宫不是不讲理的地方，垚公子便是翰海宫主派来查清这事情的」

　　「嗯…」，素晴听他这么说，心里也略略放宽了些。

　　「那位蓝公子… 他究竟是何人？你竟放心让他来我庄里？」

　　「蓝久焉公子？」，素晴小啜了口茶，才道，「他说他是我姐姐认得干弟弟，那日他也在船上，也同被翰海宫捉回去问话，但几日后未见着我姐姐，故而担心，才来我这儿问问」

　　「干弟弟？你可知道？」

　　「素晴未曾听说过，或许是我近日同姐姐不亲近，姐姐也没机会告诉我」，素晴说着，微微垂下眼，「公子你知道的，外头传得难听，说我急着要抢了姐姐江南第一的名头，姐姐可能是听了动气了，近段时间也不怎么见我」

　　锦墨翊点点头，这风尘中事从来都是人多口杂，说也说不清，「那那位蓝公子，你可知道他的身份底细？」

　　「不知」，素晴摇头，「他说他同姐姐一见投缘，便认了姐弟，我看他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毕竟我们是风尘女子，同我们深交，传出去毕竟不好听，因此也没敢问，我见他问姐姐的事情相当诚心，他知道我们姐妹最近关系不合，告诉了我些姐姐的情况，还说要给我俩牵线，将误会解释清楚」

　　「原来如此」

　　「我俩都觉得姐姐是又被翰海宫抓回去了，他说他也想救姐姐，但苦于有心无力，他问我可有办法，我那时心急，也未仔细思量」

　　「后来呢？这是他提得法子？」

　　「也不全是，那淼护法的死虽是姐姐发现的，当日我并不在，但事后情况我也都知道了，听说尸身旁有朵留迭花，我才想到了公子，我知道人定不是公子杀的，那么公子势必会被嫁祸，那样一来公子就会要澄清自己，这样的话若是拜托公子，嫌疑一洗清，姐姐自然也能回来了，我这才同他说了跟公子的关系」

　　「我知道了」，锦墨翊点点头，沉思起来。

　　素岚素晴两姐妹本也是名门望族之后，可惜家族没落，父母双亡，亲戚又来瓜分家产，这不得已只能沦落风尘。自己第一次见到素晴还是她新出牌的那次，也是公西华那豘精同言洄有了矛盾，硬要拖着自己来，自己那时见着素晴，一时心软便买了她初夜，两人聊了一晚上，颇有知己相见恨晚之势，自己之后便常来她那里坐坐，虽也有鱼水之欢，但更多的时候只是喝茶谈心，听她弹一小曲。
　　她姐姐素岚比她大了几岁，当时已是红牌，自己也见过几次，但总觉得她太心高气傲，并不如素晴般体贴温柔，故而素岚的情况他也并不清楚。

　　听素晴将前因后果解释清楚，锦墨翊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许多断断续续的片段摆在一起，一时头绪混杂。他转头看身旁的尚漓，只见他两眼盯着桌上那白玉的杯子，银色的眸子里映出茶水无波。

　　「素晴姑娘，你方才说的是完整的过程么？」，尚漓似是思索够了，抬头问素晴。

　　素晴虽对于他是翰海宫人的身份仍有些介怀，却也是郑重的点头。

　　「你姐姐可是不会武功的？」

　　「自然不会」

　　「其他医术毒术呢？可有何精通的？皮毛也可」

　　「据我所知，是没有的，姐姐只会琴棋书画而已，唱曲也不错，却是连伙食也不会的」

　　「这样，那就应当并非翰海宫抓的她了」

　　「什么？」，素晴惊讶。

　　锦墨翊却是听懂了些，但也问，「何以见得？」

　　「不论你们相信与否，我翰海宫主决不是不明是非之人，起先抓了人回去审问是一定的，但其他人都放回来了，没理由不让你姐姐回来，即便是她发现淼尸身，但她一弱质女流，手无缚鸡之力，自然不可能是她杀的人，除非是她知道事情缘由不肯说」

　　「你是指她袒护凶手？」，锦墨翊接口。

　　「只有这个可能了，那么素晴姑娘你可想得到会有这么个人？还要武功高强」

　　素晴摇头，「虽然这么说姐姐不好，但我并不认为姐姐会有这样原意舍命的人，或许是风尘中呆久了吧，情啊爱的，早就看淡了，况且武功高强的，更加不可能了，姐姐是头牌，她接的从来都是达官贵人公子哥」

　　「那你姐姐确实是无辜的了，翰海宫查出来这点也绝不会为难她的」

　　「垚，垚公子，你说那蓝公子会否有可能？」

　　「不会的，你认为他同你姐姐熟络么？」

　　「熟络倒也还好，但时间实在短，否则姐姐再如何也不会不同我说的，我看他虽同姐姐认了姐弟，但也并非如何尽力，说穿了不过表面功夫罢了」

　　「那就是了，若你姐姐是袒护他的，他决不会出来露脸，否则会被人查到」

　　尚漓说完，留了片刻让素晴想通前后关联，自己也在考虑后一个问题。

　　「蓝久焉这个人确实有古怪」，锦墨翊若有所思的开口。

　　「怎么讲？」，尚漓看他。

　　「那日他来送口信，是骑了马来的，素晴你什么时候让他来的？」

　　「我算算，姐姐是年底的时候回来的，过了年，初五那日不见的，蓝公子是初六早上来找我的，我们商量了许久，决定让他来找公子是初八，他说即日动身」

　　「那是你们可是在江浙一代？」

　　「是的，今日都二月初了，我们是十八那日动身来蜀中的」

　　「你可觉得他会武功？」

　　「应当是不会的，他说话语调轻软，来的时候都是坐轿子，因此我才认为他无力救姐姐」

　　「能骑马就绝不是简单的书生，况且我看他那马也是良驹，更重要的是，即便他是初九动的身，坐马车来留迭山庄也不用三日，骑马只要一日，他却是十五才来的，一个大少爷孤身一人骑着马来？他也不喘也不颠，连风尘仆仆都算不上，垚公子第二日来找我，我们有些眉目也需要来蜀中，这怎么就那么巧？那时间也就像算好了似的」

　　这么一听，尚漓也皱起了眉头，心中的疑点又多了一分。
　　素晴也是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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