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终是客

　　谢娘的病好得很快，精神也愈发奕奕，每天忙里忙外，像是要把一切都在这两天里做完似的。

　　趁着谢娘不在，马鸣秋拈着酒壶凑近了徐老先生，好奇道：“她这是怎么了？每天乐呵得嘴都能塞进去一个大馒头了。”

　　“呵呵，”徐老先生知道马鸣秋不是坏人，是行商里的老油条了，做事情很有两把刷子，功夫也好，就是一张嘴不积德，知晓的人都不与他计较，“她明天一早就要和卓公子去杜巴，所以赶着把要办的事情做完。其实哪里有那么多事情，她不过是心里高兴，闲不下来而已。”

　　“哦，是要去杜巴啊——”马鸣秋“恍然大悟”地叹了一声，“正好，这两天我也正有一趟货要走杜巴。”说罢，他就拎起酒壶出门去了。

　　徐老先生想起刚才不慎提起了卓涵，马鸣秋听了心里必定不爽快。有时他也替马鸣秋担心，老大的人了还没个家，走一趟货回来就住在他们店里，累得半死还要睡没人晤的凉被窝，也不知是个如何凄凉的滋味。卓涵没来的时候，他想过撮合谢娘和马鸣秋，试了几次，谢娘的反应都淡淡的。后来，卓涵出现了，从谢娘看卓涵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马鸣秋没指望了。

　　房间里，卓涵的手指在一根弦上来回抚着，不发出任何声响：“先生，明天我就要踏上银朔的土地了，你会在那里吗？”

　　话未毕，一滴清泪滴落琴弦，被卓涵顺势抹去。他将古琴海棠装进上好的锦袋里，打算明天带它一起上路，十年了，该物归原主了。

　　转眼到了第二天，谢娘让小二哥把行李往车上装。卓涵暗暗好笑，谢娘带了足足有十个大大小小的包袱，像是要搬家。正想着，谢娘又把一个热乎乎的纸包塞进了他怀里。

　　“这是什么？”

　　“我刚做好的馅饼，豆沙的，你最爱吃。”谢娘笑容灿灿。

　　卓涵心里一阵感动，为了这一趟杜巴之行，她竟然一直忙到刚才。

　　他伸出手，正想握住她的。小二哥忽然回头，道：“掌柜的，装好了！”

　　谢娘意识到卓涵的尴尬，见他讪讪地放下了抬起的手，好像还有那么一刻微嘟了一下嘴。从来都没有发现，他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谢娘轻笑，扯扯他的袖子：“先上车吧。”

　　那催促的神情分明是在像安慰孩子一样的安慰他。

　　卓涵解颐，伸手欲扶她先上车。

　　正在此时，一人骑马匆匆赶来，喊道：“谢掌柜，请留步！”

　　待得那人近了，卓涵脸上显出一丝不快。来人身着墨绿袍服，头戴青羽，正是魏磐的部下。

　　“什么事？”以前，卓涵不想招惹是非，可现在不同了，他有责任保护谢娘。

　　青羽卫没想到卓涵胆敢挡住他的去路，口气又十分不逊，不由耍起了官威，抬肘就向卓涵打来。卓涵轻巧地躲开，挽住他的胳膊抵在身后，在他屁股上一踹，手一松，青羽卫很不雅地当众摔了个“狗啃泥”。来往行人都忍不住掩口偷笑。

　　青羽卫红着脸爬起来，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卓涵近前一步，他倒吓得退了一步。围观的人里有人不禁笑出了声。

　　卓涵盯着他，亦冷冷地笑。

　　青羽卫回想刚才卓涵踹在他屁股上的力道，这才知道卓涵不是好惹的，讨好地笑着拱了拱手：“卓公子息怒，小的跟谢掌柜说两句话就走。”

　　谢娘走过来，想到此刻还在魏磐的地盘上，不能做的太过火，给卓涵使了个眼色。卓涵会意，侧过身去，不再为难这个青羽卫。围观的人也就散了。

　　青羽卫转而对谢娘道：“谢掌柜，这边请。”

　　谢娘随他走到无人处，问道：“何事须得如此？”

　　“是大人让我给您带几句话，让您牢记……”

　　片刻过后，谢娘走了出来，青羽卫骑着马从另一条街走了，他是不敢再和卓涵照面。

　　“怎么了？”徐老先生一出来就见谢娘随一个青羽卫走了，以为又出什么乱子，此刻便迎上谢娘焦急地问道。谢娘但笑不语，握握他的手，道：“那我们走了，店里就拜托您照应了。”

　　“放心吧。”徐老先生点头，直到目送着他们走出好远才转身回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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