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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生
清明拨了拨香炉里点的熏香,里面加了北山悬崖上的柯粨,有宁神安魂的作用。
窗外来的一缕清风轻轻撩起了纱幔的一角,露出一只白的有些透明的手,手指的指骨根根纤细光亮,竟看不到一丝纹路。
清明又加了几片柯粨,看着丝丝细烟卷着白色的烟雾笔直的升上屋顶又渐渐的消散开来,只剩下屡屡情人心脾的香气,令人心神清爽,焕发精神。
透过朦胧的烟雾,清明看着那只白皙的手指动了一下,接着是衣料间轻轻摩擦的声音,那个身影坐了起来,有些迷茫的静坐着,栗色的短发经过个这些时日也见长了不少,轻轻落落的垂在肩上,柔滑的绸衣因为重量撑不起他的骨架,更显了份瘦销,细瘦的像个女孩似的。那汪静止的水波突然起了涟漪,一双同样白皙的脚掩映在长长的白袍里慢慢移下床榻,接着是瘦销的身体,站了起来,滑过如水般的纱幔。清明早已侍立一旁,他却视而不见,径直向门走去。
清明不紧不慢的出声:“主上,请先穿上鞋。”
可能因为伤势未愈,夏的声音有些喑哑:“哦~我忘了。”
清明边服侍着夏穿鞋边似随意的问道:“主上是要去哪儿?要我带路吗?”
夏摇摇头:“我还有些乏,恐怕不能久站,等下你抱着我,我来指路。”
清明已经手脚麻利的穿好了鞋答了声好立起了身子。
夏睁着双没什么焦距的眼睛,伸出两只手,袖袍随即滑了下去,露出两只细瘦的胳膊,清明低下腰,让夏搂住自己的脖子然后两手托住夏的屁股,抱了起来。
夏一路以手指开路,左转右转走了很久,最后走到一个三面是墙的死胡同。
夏让清明放他下来。
夏伸出右手,轻推墙面,渐渐从那掌心溢出星星点点的光芒,手掌慢慢穿透了墙面:“摸到了……”咔嚓一声,墙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扇已经打开的门:“进来吧。”
两人踏入门内,门随之渐渐缩小,最后消失。
清凉的风伴着青草的香气,连空气都有些湿润。放眼望去,是茫茫的草原。
长亭外
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空旷的草地上,几个放牛的孩子在一块嬉笑打闹着,甚至在牛背上翻腾追逐着。
“这里是我的“境”,每一寸土地和灵动的像都是我创造的,自小我就知道,我与别人是不同的,所以,我要比别人,承受更多”
夏像是说给清明听得,其实更多的他是说给自己听得吧。
“姐姐,对不起,一直纠缠着你……”草原上的风猎猎的卷着夏的衣袂,凌乱的发遮盖了悲伤的眼“我一定很让你烦恼吧?呵呵!死了也不让你的灵魂完整……我这就还给你……”
天地突然间风云变色,狂风呼啸而过,风沙迷了人的眼,风渐渐平息,重新映入眼帘的是一汪深潭映在皎洁的月辉下。
夏咬破了左手的食指,手缓缓平伸,一滴圆润的血珠像眼泪一样,滑过空气,落在谭面,泛起涟漪……
夜静的令人伤悲。久久的寂静令夏甚至无法呼吸,像是从体内生生挖去一块肉般……痛得连身体都无法抑制的颤抖。
月光下,一团朦胧的影子在谭面上升腾,然后汇集成熟悉的身影,像雾般飘渺着。
那个飘渺的身影,像是叹息般的走近,走近……走近到那双含着泪的眼,它像是要帮夏拭去泪水般的,抬起了模糊的右手……“啪”泪珠还是无法抑制的滚落下来,穿过了那只透明的手。像是无法承受那滴泪珠所包含的痛苦似的,随着泪珠的破碎,那雾般的身影也随之破碎了。
夏颤抖的身体终是无法控制的跪倒在地,隐忍般的双手捂着嘴。
身后的影子迟疑的顿了一下,他不知道该怎样劝慰别人,他也没有这样的经历。
影子还是动了,他轻轻的抱起夏,放在怀里,任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襟。
在暗沉沉的月夜里,悲伤像化不开的浓墨浸染了灵魂,只记得哀恸的哭泣充耳不去。
在漫漫的人生路上,总有消失的影子,然后出现新的影子,然后再在你的心里留下无法磨灭的影子——长伴一生。
明日是年祭。
即白哲各地官员每年会朝拜谒君主的祭典。
虽然白哲黑羽生育率极低,但是寿命都很长。
他们崇尚力量,也由此平分等级。
所以,当这个其貌不扬的少年举剑向夏挑战时,夏觉得有些意料之中的惊讶。
大殿上是一片死寂的安静。
穿堂的风漾着丝丝和合草的香气。
几十阶的高台上,一袭白衣的王一手撑着下颚端坐于王座之上,这是一个天生的王。
亚麻色的长发被一根亚麻色的长绳系在脑后,然后妖娆的绕过雪白的脖颈放置胸前。
夏抚了抚自己胸前的发辫,打破了这沉寂:“姓名。”
少年跨前一步,伏倒在地:“阿步这。”
“阿步这,你的请求,我不能答应。”
少年的手握了握。
夏又道:“要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我可真忙不过来啊,所以,我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今后,谁想挑战我,就先向司命提出申请,打败了他,你们就可以向我挑战了。”
夏站起:“司命,剑。”
王座旁的清明上前一步,双手捧剑,侍于一旁。
风更冷了,台阶之下伏跪着的官吏头埋得更低了。
夏拂过雪白的剑身,握住,拿起,横剑于前方与自己的视线平视:“我的头颅随时可以奉送,前提是,你们能打败我的话……”
夏望着虚空的前方:“以上,你们还有什么异议吗?”
空气中是压抑的安静。
“那么,退朝。”
望着已是空荡荡一片的大殿,夏手一松,那把被人们敬若神明的剑便颠了几下,滚落在地。
清明走下台阶,捡起剑,望着高台之上的王。
夏苦笑了一下:“你说,如果他们知道他们的王只是一个什么能力都没有的蠢货,他们会是什么表情?”
清明沉默。
“你说到底什么是我的路?”
“主上……”清明上前一步,又停住。
夏望了望清明,然后叹了口气:“我累了……”
“主上,您愿意跟我去一个地方吗?”
夏抬起眼神,望向清明。
他们现在站的地方是距离离恨天的最近的地方——北山的碧央峰。
山很高,一条瀑布自天来,横断整个山峰的阳面。
他们站在大鹏的背上,瀑布在他们面前直冲而下,没有一丝犹疑。
清明指着瀑布道:“这里就是我们白哲一族的起点,相传先代的王在这里诞生后,便用这把白刃剑劈裂了碧央峰,将离恨天的上的水引了下来,于是白哲从此兴旺起来。主上,你看……”
水幕中,几个圆球状的物体若有似无的隐现着。
“那是什么?”
“是你未长成的子民们。”
“什么?!”夏惊讶的睁圆了眼睛。
“是的,它们就是你的子民,白哲的后代从天上飘来,所以有自由的羽翼。”
清明有催动大鹏飞往下流,几对夫妇沿着河的支流分布着。
清明有道:“北山是灵山,汇集着神的意识,白哲的后代从天上诞生,然后再在漂流的过程中孵化,到父母的手里,就是破壳而出的时候了。”
想起自己就是从壳里出来的,夏觉得这种事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可是:“那孩子的父母又怎么知道,哪个是自己的孩子呢?”
“如果一对男女结成了夫妇后想要孩子的话,就会来这里祈求,上天听到祈求的话,就会从天上飘下一根缎带,然后夫妇就会向缎带祈愿,大多都是孩子的长相之类的,然后一年后来这里,找一根树枝,插在河边,夫妇会在这里日夜守候,到时候,孩子自然会漂流下来,停驻在树枝边,父母就会将其带回家,不几天,孩子就会出世。”
正说着,底下传来两个人人欢欣鼓舞的声音。
一对夫妇抱着卵,向离恨天的方向手捧着卵伏跪着:“感谢王的庇佑。”
夏脸红了一下:“他们这是干什么?”
清明笑了笑:“因为有王的存在,才有白哲啊。”
夏不语。
晴空如洗。
小河在森林中蜿蜒而去。
水底的水草轻轻的摇曳。
夫妇倆欢欣的笑颜在水面浮现。
然后,白光一闪,血染红了河面,两人的头颅在河面扶摇了几下,便顺流而去,笑容仍挂脸上。
阴影里,一个身形佝偻的灰衣老奶奶一脸得色的走了出来,满脸猎物得手的得意满满。手上的弯刀的血液还在静静滴落。
“是她!”夏一脸的愤怒难耐。
清明已然出手。
碧空下,白色的身影瞬间移到了老人面前,左手飞出一道白光,缠住了滚落在地的卵,再一抛,卵已飞向夏。
老人身法也很灵活,转瞬向夏攻去。
夏接住卵,老人的弯刀已向自己面门砍来。
夏只觉腰间一暖,“铛”再睁开眼弯刀已被另一把刀挥开,清明搂住夏的腰带着夏急退,躲开,然后立住,将夏藏在背后。
夏抚了抚卵,舒了口气。
为什么她总是这样没用,每次在危机关头都要等人来救,这个国家所需要的王就是这样吗,不,她不配。
清明收起了白绫,将刀左握,慢条斯理的说道:“我只问一句,五百年前被驱逐出境的慧湖长者,你还记得吗?”
那双秽浊的灰眼珠子转了转,笑音尖利:“没想到过了五百年还有人记得老身,活这么久,不枉矣。”
“清明,就是她抓走的我。”夏冷声道。
清明正视着慧湖:“主上想如何处置她?”
话音刚落,慧湖惊退一步:“什么?王?”
“杀了她。”
“是”
灰色的眼珠里一抹白色的影子瞬至眼前,最后世界已是一片黑暗。
清明命大鹏降到地上,两人走下大鹏。
夏踢了踢慧湖的尸体:“哼,便宜她了!”
夏又让清明葬了那对夫妇,立了墓碑。
夏捧起怀里的卵仔细看了看:“既然如此,这孩子以后就由我来抚养吧。”
两人又坐上了大鹏,只是又多了个卵。
夏靠在清明怀里闭目养神,卵靠在夏怀里。
和谐,一切都是。
清明能闻到夏身上淡淡的柯粨的香气。
一缕亚麻色的发丝被风吹到了夏的脸上,夏皱了皱眉:“痒。“
清明将那缕头发移开,夏立刻松了眉头继续养神中。
清明看着身边急速流走的云,静静地。
一阵蛋壳破碎的声音响起。
夏惊得一坐而起,睁目望着卵。
卵已完全裂开,白色的透明液体流出,一个光秃秃的雏鸟从中钻出,小小的身体跌跌撞撞,小小的翅膀使劲扒拉开卵,眼睛都没挣开。
夏的眼睛已是写满了惊奇。
清明将雏鸟拎起:“珊瑚。”
一只长着一双雪白翅膀的女怪慢慢从地里升起,然后飞到清明身边。
清明将雏鸟交给珊瑚:“速回碧央宫,春官自会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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