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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刀疤男见状不妙，对晏夕道:“倒显得我怎么欺负了你似的。”
他哼了一声，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也罢，我堂堂男儿不与你这不懂事的女娃子计较。”
说着，那先前趴在桌子上哎呦哎呦捂着肚子叫疼的另一个男子现在也坐起了身。
“如果还有下次，看我怎么砸了你这铺子！”两人撂下狠话，倨傲地瞪了晏夕一眼，作势就要往外走。
晏夕眉心紧皱，她当然不想就这么算了，而是恨不得衙门的人快点来，好把这两人押进大牢。可苦于自己没有功夫，周氏林氏她们又皆是妇孺，她们几人一起上阵怕是也拦不住这两个体壮如牛的男人。
难道就只能这么算了？晏夕唇角绷成了一条直线。
突然，变故陡生。
一直跟在秦老太爷身旁那位少年模样的小厮突然身形利落地一转，瞬息之间就移到了刀疤男极其同伴的身后。
晏夕还没有看清他的动作，就突然听到“嗷”的一声惊呼。
方才那两位倨傲无礼的男人居然被那小厮一手一个，按着后颈怼到了墙壁上。
那小厮看着极其瘦，两个他加起来恐怕都不如一个刀疤男块头大，而现在居然轻而易举就把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牢牢制住，并叫对方动弹不得。
在座的都不是傻子，看了刀疤男在听到秦老太爷自报家门之后的反应，任谁都能看出来晏夕这是被人刻意暗算了，于是纷纷摇头叹息怀璧其罪。
所以，在当他们看到刀疤男二人被秦老太爷的小厮轻易拿下之后，都不由得抚掌称快。
如秦老太爷所说，官府的人很快就来了。
为首的是京兆尹，他穿着暗红色的官服，进来后先是下意识在店内环视了一圈，然后快步走到秦老太爷身前，恭敬地沉声道:“秦老太爷，此处可是有什么乱子？”
秦老太爷点了点头，捋着长髯道:“还是叫晏老板与你说吧。”
京兆尹侧头看向秦老太爷身旁的晏夕，见对方面容秀美还带着未褪的稚气，眼神清凌凌的，分明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娘子。
京兆尹一顿，但还是公事公办地道:“在下是京兆尹，晏…老板有什么事可以与我说。”
饶是晏夕对古代的官员名称不熟悉，但也知道京兆尹是什么级别的官职，她挑眉，自己这小小店铺发生的事情竟然能惊动京兆尹？
晏夕心念一动，如此也好，刀疤男的幕后指使者是谁她大概心里有数，既然京兆尹来了……
晏夕定了定心神，朝京兆尹行了个礼，将方才发生的一切都细细说来。
“如晏老板所说，店中饭食皆是一锅同出，且不存在任何用了腐坏食材的行径？”京兆尹问道。
“正是。”晏夕颔首，不卑不亢地道，“小店开门做生意，选用的食材皆是最新鲜的，这一点，相信我的食客们都能尝得出来。”
晏夕话音刚落，大堂里的食客都纷纷如梦初醒一般，七嘴八舌道。
“是啊是啊，滋味儿好得咧！我家这胖闺女天天吵着要来吃呢！”有人含笑看着自己那旁若无人胡吃海塞的闺女，话一说出口却被他家“胖闺女”瞪了一眼。
“食材是否新鲜这一点用不着质疑吧……”一位食客迟疑着道，对上京兆尹锐利的眼神后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颈，胆小地垂下眸子，但当他的视线触及到桌上用了一半的饭食后又突然理直气壮起来，好像在给自己鼓劲一般大声道，“就像这道醋溜鱼片，如果不是鲜鱼现杀现做，定然不会如此美味的！”
“大人定要明查秋毫啊，晏老板虽然开店时日尚短，每日的菜品也只有那么几样，但着实很美味，不可能是用劣质或腐坏食材做出来的！”
“是啊是啊，我从没喝过这么美味的老鸭汤！”这人是个老餮，遗憾地看向桌案，叹了口气，“可惜，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汤都凉了，我排了一个时辰才好不容易吃上的……”
“晏老板是真正的怀璧其罪，说不定是哪家酒楼看她是女子好欺负，就找了三教九流的混子来栽赃陷害！”说话者狠狠地瞪了一眼被秦老太爷的小厮压在墙壁上动弹不得，痛苦到脸色青白的刀疤男二人，啐了一口道，“呸！昧了良心的无耻小人，该死！”
店内众人义愤填膺仗义执言，吵吵嚷嚷地甚至能将屋顶掀翻。
京兆尹扶额，刚正不阿的脸黑了又黑。
直到有那脑回路不一般的，居然端了自己桌上的饭食非要他尝一尝:“大人！您尝一尝啊大人！真的好吃！”
京兆尹脑门突突地跳，终于忍不住了，虎目一瞪，大喝一声:“都给我肃静！”
店内陡然鸦雀无声，端着红烧肉向京兆尹“劝食”的食客悻悻地跑回自己的座位，委委屈屈小声嘟囔:“真的很好吃的……”
虽然知道不合时宜，但晏夕还是有点想笑，她咳了一声憋住笑意，对京兆尹说:“大人莫怪，他们也是好心。”
顿了顿，晏夕又说:“大人放心，官府查案，如需要任何人证物证，小店定然全力配合。”
京兆尹面色好了一点，颔首沉声道:“自然是要的。”
京兆尹挥挥手，立刻有那衙役去灶房里将生鲜食材和锅中正在炖煮的汤都取了一些做物证。
又为了证实是否真是如晏夕所说的饭食都是一锅同出，又将各桌食客和刀疤男那桌的菜品也都取用了一些。
做完这些，京兆尹着人把刀疤男二人带走，然后对晏夕说:“想必查验很快就会有结果，晏老板稍后记得到衙门里来配合查案。”
晏夕笑吟吟地应下:“大人放心，等把店里安顿好了我就过去。”
京兆尹也不再说什么，嗯了一声之后便带着人回衙门里去了。
见官府的人离去了，店内又恢复了先前吵吵嚷嚷的热闹氛围，大家纷纷七嘴八舌地安慰晏夕。
“晏老板放心，官老爷定然会还你一个清白的。”
“没错，晏老板不必忧心，如此说来其实我们都是人证，如有需要，晏老板尽管说。”
晏夕看着众人关切的脸庞突然眼眶发热。“盛宴”开店时日尚短，她又一直忙在后厨里，即便是老客也并不多么熟识。
但这些在旁人看来与陌生人无异的食客竟然都如此信任她，她突然有些懂了前世师父对她说食物是一种语言，即使不用把话说出口，甚至不用照面，也可以拉进厨师和食客的距离。
晏夕朝众人福了个身，突然道:“多谢诸位信我，今日扰了大家用饭，这实在很过意不去，今晚便算我请客，望诸位——”
不料晏夕还没说完，众人居然都不乐意了，七嘴八舌地打断了她。
“明明是歹人陷害，晏老板又有什么错呢？”
“我吃得快，那两人来找茬时我已经差不多吃完了，这饭钱我要自己掏的，不能算在晏老板账上。”
“我也是我也是，但晏老板如果过意不去，可以行个方便让我明日排队时少排一会儿，嘿嘿……”
“方才听晏老板说主厨只有你一人，这样辛苦，怎么好叫晏老板赔钱做买卖呢？况且盛宴已经很实惠了，喏，斜对面的黄鹤楼一顿饭要花掉寻常人家一月的嚼用呢。”
“而且还没晏老板做得好吃。”
众人越是这样说，晏夕就越是过意不去，她态度十分强硬，到最后直接给前台的晏临使了个眼色。
晏临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严肃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抱好用来收银的托盘，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溜烟就往后头屋子里跑去了。
晏夕唇角勾起一个笑，看着或面露难色或呆愣的食客们，柔声道:“耽搁了这么久，饭食已经冷了，口感会差许多，为了配合官府查案，小店这就要打烊了，烦劳诸位改日再来吧。”
说着，晏夕招了招手，让周氏和林氏上来收桌。
食客们面面相觑，都不甚情愿，但他们的不满并不是因为被晏夕“赶”出店铺，而是因为那负责收银找零的小娃娃抱着托盘跑了，他们想付银子却不知道掏给谁。
但周氏和林氏已经过来收桌了，食客们只得慢吞吞地起身，几乎用挪的，一点点挪开脚步。
第一桌起身的食客捏着银子一步三回头地路过柜台，确认晏夕不肯收钱之后，突然福至心灵灵机一动——
肥壮的男子把一块碎银丢在柜面上拔腿就跑，满身的赘肉随着他的跑动颤巍巍地颠起来。
肥壮男子迅速跑出店，抚着胸口急喘了两声，乖乖，这绝对是他人生中跑得最快的一次。
他得意地转身，站在门口冲店里愣在原地满脸黑线的晏夕挥了挥手，大声喊道:“明天见啊晏老板！”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其他的食客眼睛一亮，纷纷有样学样，掏出银子丢下就跑。
不过一会儿，嘈杂不休的铺子竟然空空荡荡的，而那前台柜面上碎银铜板却堆得冒了尖儿。
这可真是……
晏夕摇头失笑，很是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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