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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刘洪，不可！”黄青鸾声音嘶哑的喊道。
黑沙很快散尽，但随着黑沙一同泯灭在天地间的，还有刘洪的血肉之躯。
刘洪的佩剑凭空掉落在地上。
声音不大，却好似震在场上众人心间。
一枚褐色剑丸自刘洪最后消散的丹田处飞出，明明灭灭，眼看就要陨落。
剑丸飘落在留的佩剑之上，很快没了颜色。
“锃”地一声，刘洪的佩剑好似发出最后的悲鸣。
黄青鸾与刘洪同为外剑堂教谕，她一向看不上他的老派顽固。
她与其他教谕虽尽力阻拦刘青，但生死之间不免心生一丝犹豫。
独有刘洪，竟刚直痴愚至此。
沈从云压抑的咳嗽起来，他用手背摸了一下嘴，手背上是星星点点的血迹。
他默然上前，拾起刘洪的佩剑。
待这阵门咳过去，才开口说到：“众弟子听令，此事事关重大，外剑堂将开启山门。”
“在门派查明真相前，所有人不得踏出外剑堂一步。”
外剑堂的平台上陷入死寂。
接二连三的意外已经让一众弟子不知如何如何反应。
与自己日日相处的同门突然不知为何化作怪物，而前几日还在教堂中授课的教谕又为了保护他们而惨死在眼前。
弟子们还未从未知生死的惊惧中缓过神来，又很快沉浸在悲伤之中。
人群之中的红玉听完沈从云的话，转身便要离开。
楚怀真扳过她的肩头，红玉回头很快地看了一眼楚怀真，又低下头去。
她面色异常平静，甚至连常挂在脸上的那丝狡黠任性的神情都不见了。
可楚怀真还是看到她发红的眼眶和闪动的水光。
“你不必自责，刘青他是咎由自取。”
楚怀真只单单佩戴着双佩环，胸口就要被红玉浓郁的情绪压得喘不过气来。
原来这就是人特别悲伤时的滋味。
“刘教谕必定也不希望……”
楚怀真还要出口安慰红玉，却被红玉直接打断。
她低着头说道：“师兄，我累了，有什么话改日再说吧。”
聚在一处，与刘青同为丙字堂的一众弟子，却听不得红玉这般说话。
“若不是你，逼得刘青当场出丑，又怎会有今天？刘教谕他也不必惨死！”
“我看得真真的，刘教谕分明就是为了救你而死。现在你却说你累了，真不愧是钟家的大小姐，外剑堂教谕的一条性命也不放在眼里。”
“你是不是还觉得刘教谕亏欠于你，让你累了还跟着担惊受怕吧？！”
一众弟子这一处不知归处的怒火与悲伤，很快被红玉轻描淡写地一句话找到了爆发点。
刘教谕分明就是为她而死，这钟红玉凭什么不见半点悲伤？！
“说完了？”红玉在抬起头来，眼中已经不见泪光。
她冷漠厌烦地看了这群弟子一眼，一反常态地一句也未多说，扭头直接离开了。
楚怀真一道剑气划在那几个还欲上前的弟子面前，警告地抬了抬手中的佩剑。
转身便默默跟在红玉身后，走向住处。
***
红玉回到房间，这一睡便是两日。
等到她再次醒来，便只盯着挂满剑穗的帷幔发呆。
系统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你醒了？”
见红玉也不回话，系统只能继续说道：“你这是因为刘洪死了才心里难受，还是被刘青给吓傻了，你到说句话啊！”
“你还是尽快研究一下怎样完成任务才能回家，这修仙.界人如何到时候也跟你没有关系了啊。”
红玉眨了一下眼。
真的与她毫无干系吗？
那为何她睡了一觉起来，那些已经为她受伤，甚至已经为她身死的人没有恢复原样呢？
变得真实鲜活的楚怀真像是一道桥梁，让她伸出头去打量起这个原本她并不在乎的修仙世界。
如果……她不曾来过，那是否韩父喻和刘洪此时就不用遭受这些？
这并不是她与楚怀真的游戏，更不是她濒死做的一个梦境。
身边的这些人，他们都活生生地生活在这里。
她甚至算不上是个合格的旁观者。
自己当初那么对待刘青，确实是自己怎么开心快活便怎么来。
她深知她不会留在这里，所以更加肆无忌惮。
刘洪的死让红玉第一次想到，若是自己为了活下去回家，却要用别人的命来换，她真的就能无比心安理得吗？
就在红玉还沉浸在自责之中时，系统再次开口了：“楚怀真又来看你了，他就快走到门外了，你现在这样，别说我没提醒你。”
系统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楚怀真轻轻的敲门声。
“红玉，你还不想见我也没关系，不过有件事我想你会想要知道。”
双佩环热了一下，楚怀真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你请托我的事情，我问到了。”
“秋祭日那天本来不应该是你或者韩父喻轮值。”
“那日当值的记录上，临时申请调换轮值的是吴静姝。”
“而你因为修养，是那一轮最后一个还未安排过轮值的弟子。”
吴静姝，吴静姝为什么这么做？
不行，韩父喻的伤势还未有个了断，她不能任由自己这样下去。
“等等，师兄别走！”红玉用双手撸了一下脸颊，打起精神说道。
她急急推开门，正与楚怀真打了个照面。
楚怀真看到红玉，愣了一下，俯身从地上捡起来一样东西，递到红玉眼前。
那是一只草编的狗尾草。
“我看你在二里村时，无事便要找几根草编上一只。”
“我也不知如何安慰你，想来你应该还挺喜欢这个……”
“……你当我还是小孩子吗？”
楚怀真以为红玉真的不喜欢，便要伸手拿回。
抬头时，却看见那日在她眼里滚动的泪水终于顺着脸颊留了下来。
红玉连忙低头擦掉泪水，但泪珠却越滚越多。
她只能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小声地说着对不起。
却不知这句对不起是说给谁的。
一块干净的白手帕出现在眼前，红玉忙乱接过，“楚师兄，谢谢你。”
系统看闷了几日的红玉终于哭出声，故意逗弄红玉说道：“啧，人家都是姑娘带斯帕给情郎，你看看你这哭得鼻涕都沾到袖子上了，还得让楚怀真给你斯帕。”
“哭得这般丑，我这攻略任务是指望不上你咯。”
“我要你管！”红玉狠狠在脑海中说道。
“对嘛，这才是你嘛，哭哭啼啼梨花带雨那款，根本不适合你啊。”
待到红玉彻底平静下来，楚怀真问道：“还有一事说与你听，你还记得杨师兄的伤势吗？”
红玉点了点头。
“我去探过钟师妹，听说她境界跌落得厉害。”
“门派内已经出了结果，说是刘青生了心结入魔才会变成那副模样。”
“但你我都看到过吴正用那黑沙的手段，我想这里面定有关联。”
红玉平复之后心念转动，顿时明白了楚怀真未说出口的猜疑。
“师兄意思是说，刘青与那个什么□□相关，打伤了韩师妹，门派内有人却将这些事都瞒下来了？”
若真如楚怀真所说，这中间又一时有许多红玉想不通的地方。
“这也只是我的一种猜测。”
楚怀真与红玉又在一处商量了许久。
待确认红玉似乎正常起来，楚怀真才离开。
***
第二日一早，洗剑池前。
鸾台上聚集了外剑堂所有的弟子与教谕，其中不乏一些红玉从来见过的生面孔。
想来都应该是刘洪生前的一些至交故友。
三清门中虽不像世俗凡人有兴办丧仪的传统，但也有剑修独有的方式纪念往生之人。
每一位三清门中修士死后如有机会，都会将托有自己的剑丸的佩剑再次送回洗剑池之中。
重新孕育而出的剑丸则会在洗剑池中等待它新的主人。
剑修传承才得以生生不息，薪火相传。
平日里颇讲究打扮的红玉，今日却只着一身黑衣，遥遥地缀在弟子队伍的尾端。
再次踏入洗剑池，她已有恍如隔世之感。
沈从云轻抚刘洪佩剑，似是在怀念故友，待到众人一一站定，便将佩剑放入水中。
佩剑很快沉入水底，一枚虚弱的褐色剑丸却从佩剑之中飘出。
洗剑池下的无数佩剑竟齐齐震动起来，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直到那褐色剑丸彻底没有影子，水面才再次平静下来。
人死如灯灭，简单的仪式就这样结束了。
仪式后，红玉躲在阴影之后在人群中找到了吴静姝，她悄然走了上去。
“吴师姐，我知道是你了。”
早就察觉到身后有人的吴静姝，听到红玉的声音身子还是轻颤了一下。
随即转过身来，面带疑惑地看向红玉，“钟师妹，你吓我一跳。”
红玉微微一笑，“怎会，师姐这般胆大。”
“都敢来参加刘教谕的送剑仪式，又怎么会怕我一个活人？”
“还是说，师姐更怕活人开口？”
“刘教谕于我等有传道之恩，我怎会不来。钟师妹到底在说些什么？”
“让我猜猜是为什么，师姐是记恨我拿了你觉得你应得的剑丸？”红玉没有回答，反而继续问道。
红玉说完自己又摇了摇头，“不对，吴师姐不是胸量这般狭小之人。”
“师姐最看重的就是人脉与……”红玉手中拿着一瓶洗髓丹，在吴静姝面前晃了一圈，才把玩着药瓶继续说道，“天赋。”
吴静姝虽然竭力平静，但她到底是一国公主，何曾受过钟红玉这般近乎直白的羞辱。
吴静姝的瞳孔到底收缩了一下，红玉看在眼里，“章师兄不仅搞砸了，没了水虺的筋骨给师姐做洗髓丹便罢了，这一趟下来与我的误会也没了。”
“怪不得师姐心痛，我确实该杀。”
“哪怕我不死，不能再修剑也能解师姐心头之恨。”
“只是，韩师姐一向维护吴师姐你，刘教谕也未曾少教师姐一分，他们又何错之有？”
刚才谈论自己生死还能言笑晏晏的红玉，此时神色一边，盯着吴静姝冷冷地问道。
吴静姝收起了诧异的神色。
她从容地打量起红玉，眼神中竟还透着几分大师姐般的担忧与关心，“钟师妹昨日是受惊，可是得了癔症？”
“不然我想不出钟师妹何出此言。”
“钟师妹丹药世家出身，自是不缺医药，静姝就不奉陪了。”
钟红玉确实比看上去的娇蛮任性要聪明上几分。
不过，吴静姝当然不会害怕，她找上刘青之时没有半分证据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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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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