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伏灵记

作者:柳八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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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薇不稳


      太子樊潇,只比宁羽大了三岁,很早以前,他们曾由同一个夫子教授,在天择皇家共同学习过一段时间。十多年过去,樊潇早已褪去青涩,眉宇之间更有樊予的影子,甚至连声音都极为相似,那声厉喝就来自于他。

      这墓塚建于山上,四周被树林所围绕,两人身在其中,气息被山岚林气吹散不少,所以一开始宁羽并没察觉。他冷哼一声:“太子殿下,别来无恙啊。可惜得很,樊予十年前就想杀我,结果,我却还是好手好脚地跑回来了,难道你不让他出来和‘叛臣之子’见个面吗?”

      谢玉跨前一步先开了口:“好生无礼!宁羽,这位可不是太子殿下了,而是当今我们天择国的皇上!”

      什么?!宁羽瞬间愕然,但旋即如醍醐灌顶。墨不异倒并不显得惊讶,又或者说他根本不关心谁做天择的君王。宁羽寒着脸不甘心地问道:“那么,樊予这是去哪儿了?”

      谢玉道:“先皇就在你的跟前沉眠,你休得无礼。”

      宁羽转过身去,那无字玉碑静静地矗立,但细看的话,周遭的花、树都能看出泥土新栽的痕迹。

      樊潇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宁羽,你的事情谢玉都告诉我了。不过,父皇其实早就驾鹤西去了,如果你真的要报仇,父债子偿,就应该冲着朕来。”十年岁月流逝,当年的少年早已成长为了大人。

      谢玉忙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先皇并没有错,皇上您更无需担什么责。”

      宁羽冷笑一声:“谢玉,别再搬出你的老一套来了。好嘛!我用了十年,就是等来樊予身死的消息吗?他倒好,以为这样就能一了百了了吗?谁知道他龟缩在哪里,这一切是真是假?”说虽这么说,其实心里已经信了八成,因为若非如此,樊潇怎敢撒谎说自己父皇已死,依谢玉的性子,他也绝非不忠之臣,但也正因如此才更觉愤慨。

      谢玉走近几步,正色道:“齐云之前试探我天择和长仪,要求向其进贡,其实先皇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虽然有心反抗却是无力,最后迫于形势才同意了下来。”

      献贡路上,谢玉派人中途拦截,闹了好大一出,还吃了熊心豹子胆意图刺杀齐云王夏良群。原来,“那时先皇已经驾崩了。”谢玉道。

      樊予寒疾入体,其实半年多前就已经大病不起,常年在内室卧床休养。病来如山倒,任他再是倔强也做不了什么,一代东国霸主黯然辞世,但其时适逢天择忧患存亡之际,未免国之动荡,稳定军心,稳住岌岌可危的政权,樊潇决定将当日当值的御医、太监、宫女等一干人等全部杀死,将消息封锁起来。他秘密遣人在皇陵新造墓塚,却暂时不敢堂而皇之地书上樊予的谥号,只能竖起无字玉碑用以怀念,算时间,到现在也已经快半年了。

      想起大战之前,临近天择国地域的散妖出现骚动,而谢玉又是三缄其口。陵鱼说天择王气生变,那时他还不明所以,现在想来,应该正碰上了是天择正主的死限。沉默半晌,宁羽又问道:“所以,之前惺惺作态进贡示好的是樊予,而决定劫贡刺杀夏良群的却是太子殿下?”

      樊潇的神情微动:“若不是父皇身体虚弱已极,他是绝不会向你们齐云妥协的。”而那句没说出口的话是——我不愿意让他的英名毁于一旦,让别人以为他是贪生怕死之徒。

      宁羽讽道:“樊予虽是阴狠,却不是没脑子,自己的国家什么实力难道不清楚?赶着上来送死就以为能赚个好汉的名头吗?”他心中憋着口怒气无处发泄,话里话外也便一点儿不留情。

      谢玉脸色一沉:“宁羽!”提剑就欲上前。

      墨不异在旁冷冷开口:“说归说,你要是再过来一步,别怪我不客气。”

      樊潇却道:“你说得是,是朕思虑不深。但天择早已穷途末路,不如拼着一搏,难道你觉得只要乖乖听话,就能免于一死吗?”

      谢玉知道墨不异的厉害,他停下步子,辩道:“天择并非没有努力,只是时运不济而已,留给皇上的时间也太少了。”

      宁羽道:“是啊,你们自然是努力了,先是巴巴地献贡,想想不对,又假装长仪的人去行刺夏良群,结果嫁祸不成,全都失败,齐云仍是不会放过你们,于是就只得在这里守着墓堆等死?”

      这话说得确实难听,但却句句属实,谢玉的脸白一阵红一阵。

      “哈!你们多努力啊,所有的兵力合起来都快抵得住齐云三个月的进攻了,而这三个月里你们居然没有逃走,难道以为对着祖宗多烧几根香、多磕几个头就能免于覆国之祸?”

      谢玉皱着眉头,忍气道:“齐云已经收了南国长仪和北国瀛北,普天之下,还能去哪儿?司阴兽军只能挡得了一时,择天城现在已经十室九空,就连皇宫之内,皇上早已下令与天择共存亡,但还是管不住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找各种法子逃出去。”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但是无论如何,我是绝对不会逃走的。”

      “是人就有求生欲,樊予这些年来翦除诸王、迫害忠臣、独断专权,是我也要逃了,还有人能死心塌地跟着他那才叫奇怪。”

      “放肆!”

      “放肆!”这下却是樊潇和谢玉一同大喝。

      宁羽扫了谢玉一眼:“不好意思,我忘了,谢玉,还有你呢。”

      谢玉道:“我已决定陪着皇上守在这里,拼了这条命也要护住天择历代先皇的墓冢,不让贼人践踏。”

      宁羽转向樊潇:“你也是?”

      樊潇眼神坚定:“我是天择之主,理应与国共存共灭。我在这里,就是在等你们来。”虽然他早已算是天择的国君,但还没习惯把自己当皇帝看,自称谓总是不知不觉用“我”而不是“朕”。

      这一刻,宁羽不知自己是何滋味。他曾经满门心思想着报仇,可这段日子以来重遇墨不异,又亲眼所见战场的残酷,胸中涤荡的那种灼热的恨意已经消散得七七八八,更是没有想到心心念念的复仇对象居然已经死了,心中憋得烦闷。余光一扫,见那无字墓冢端端地在那儿,气不打一处来,抽出利剑作势欲砍。

      “住手!”

      “住手!”说话同时,“刷刷”两声,樊潇和谢玉宝剑出鞘,两双眼睛紧盯着宁羽,随时准备发起进攻。

      宁羽悬在半空持剑的手凝滞了半晌,像是想到什么,又缓缓收了回来。他看了眼谢玉戴着鹿皮手套的左手,沉声道:“谢玉,我和不异冒险把你从齐云大牢里救出来,不是为了让你跟着亡国之君守着这死人坟的,你应该知道这里现在有多危险。”

      谢玉眼神一黯:“那次我能赶得回去将情况原原本本通报给皇上,算我欠你们一个人情,但我绝对不会就这样离开的。”

      事实上,这座孤山独立,山上山下已被齐云军重重包围,现在就算想走,也来不及了。

      宁羽道:“但是看来这人情你并不打算还。”

      谢玉道:“如果以后有机会……”

      墨不异在旁早已听得不耐烦,对宁羽道:“我早说了,他不会承你的情。扯来扯去,倒不如干脆点打一场。”

      宁羽点头:“嗯,救他本来也只是出于道义,他承不承情我都不会稀罕。上次载星河一别我和他有言,再见的话,是敌非友。”转头对樊潇道,“太子殿下,你我也算同过学。我在这里问你一句,你觉得我爹——他是真的意图造反吗?!”

      沉默一阵。樊潇避开宁羽的视线,说道:“父皇的决定我不干涉,他是天择至高无上的王,宁文阳是否造反由他定夺便好。”

      宁羽满面寒霜,怒极反笑:“太子殿下这话说得好啊。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其实早就知道我爹是无辜的了?”

      樊潇道:“我好多年前就知道了,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宁文阳谋逆,父皇也查到有人在故意散播谣言,但是,那又如何?”说到这里,他蓦地抬起脸来,正对着宁羽:“只要可能动摇皇权分毫,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父皇为人审慎,为了天择着想,我并没有觉得他做错了什么,就算时间倒流,我也会支持他这么做。”

      这话一出,连墨不异也罕见地紧皱眉头,嗤道:“无耻得够坦荡的。”

      谢玉忙道:“宁羽,你不要觉得是天择对你不公,虽然其中可能有冤情,但你要知道做臣子的,一定是要服从于君王的。君上臣下,自古为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够了!我不想听废话了!”宁羽一声怒喝将他打断,同时拔出剑来,剑锋直指樊潇,“多说无益,父债子偿!”

      谢玉正欲上前,樊潇一把将他推到一边:“宁羽对着我来的,他说得也是理,父债子偿啊。今日我既然站在这里,早就没抱希望能活下去了,不如爽爽快快和他打上一场,死也死个痛快!”

      宁羽纵身冲去,被墨不异拉住:“借你的。”将铩羽剑递到他跟前,“现在可以去了”。

      宁羽接过剑,道声“谢了”,一边人已如离弦之箭,铩羽出鞘,一时虹光漫天,四周涌起阵阵凛冽如冰的剑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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