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动心了

　　被李司空这么说，姜修也不恼，他的确是想回京，只是得把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完。而且，李司空话中也没有恶意，甚至连赵染的姓都没有提，这就是对赵染的尊重与保护。

　　他挺喜欢和李司空这种人打交道的，不用费心算计。

　　李司空做事很利落，几日就确定了下来修河渠是可行之事，写了折子上给帝王。两人也不等陛下的批复，就开始翻阅典籍，设计图纸，有利于百姓的事情总是要做的。

　　几日后，一封信送到姜修手里，见是赵染的署名，姜修着急放下了手里的砖石，净了手接过来。

　　*

　　八月里，乡试要开始了。

　　赵染出门要去买些笔墨纸砚给书院的学生，这一次，文渊书院大概有几十个人要参加乡试。

　　她刚挑好东西，让小二给分类包好送到马车上去，就被一群百姓围住了。她朝远处跑开的那个身影看了一眼，觉得有些熟悉，却不记得具体是谁。但她知道，眼前她被人围住的事实就是由那人造成的。

　　人群中议论纷纷，都是在说云王治水赈灾贪墨的事儿，现在为了多贪些银子，竟还主张修河渠。大成什么时候修过黄河的河渠？

　　“云王何止是贪得无厌呢？简直是不顾咱们百姓的死活！我们当时都饿的皮包骨了，云王去了之后不说赈灾施粥，竟先去河边装模作样了，如今竟是又要和朝廷要钱……”

　　说话的人穿着粗布衣裳，像是哪个府里的仆人，但说话却条理清晰，一条一条都直指姜修。

　　店小二被围在人群中间，有些不知所措。赵染带出来的侍卫守在赵染附近，要驱逐开人群。

　　赵染抬了抬手，制止了侍卫的行动。

　　如今的形势下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动手，他们明显就是来挑事儿的，若她的人动了手就更说不清了。

　　“云王殿下竟没有赈灾施粥吗？”赵染问那说话的人，打断了他的话。

　　那人正说的上头，被赵染这一打断心里有几分不舒服，再一转头，看到说话的人就是他们今天要针对的人，语气就更冲了，“赵小姐还不知道吧？你们这些侯门小姐哪能体会到我们百姓的疾苦，说办书院就办书院，说置地就置地，银子是云王给的吧！”

　　听到他这么说，赵染心中约莫知道这人的身份了。但凡在盛京时间长的都不会说出这么愚蠢的话来，谁不知道她的生意遍布大成，染云阁日进斗金。

　　“据我所知，从盛京到灾区路程快的话也需要六七日，云王从盛京才出发了半个月你们就到了盛京，你们应该根本就没见到云王，更别说见到云王殿下如何赈灾了。”赵染推测着，但话语却是斩钉截铁。

　　那人被赵染说中，一时间不知如何反驳，噤了声，随之他反应过来，道：“云王六七日能到的路程，我们怎么就不够了？我们等了两三日没见到云王开始赈灾，才来盛京求陛下护佑。”

　　按这人这么算，半个月确实是正好的，可他忘了一点，“你们脚程那么快吗？云王殿下一行人是乘骏马日夜兼程，你们也是这般吗？”赵染故作疑惑问道。

　　这一问点醒了围观的百姓。

　　是呀，人家云王殿下是骑快马日夜兼程赶过去的，还用了六七日，这些说是从灾区逃难出来的人，怎么可能也用六七日？他们这些快要饿死的人怎么可能有马，走路又不可能那么快……

　　赵染听这人自己开始胡说八道了，不由笑了起来，“阁下脚程确实是快，我大成的骏马还得喂饱了才能跑，你到是不用。”

　　百姓的议论声更大，对这人指指点点。

　　被赵染讥讽了这一句，那人恼羞成怒，大声道：“赵小姐读过书，嘴皮子厉害，我们这等粗人与你争辩不了，你这书院也不过是为图个好名声，花在这里还不如送到灾区，起码能救人性命。”

　　这人以为他是站在弱势一方说话百姓就会向着他，可他错了。赵染这银子是花在了盛京，惠及眼前所有的百姓，哪有人愿意把到口的肥肉让出去的。一时间又批评起那个灾区跑回来的人，“赵小姐的银子花在哪里与你有何干系？你又为灾区做出了多大贡献，竟有资格说赵小姐！”

　　“人家赵小姐为文渊书院费了多少力气，是你一句话便能抹掉的吗？反正我儿子在文渊书院读书，现在比以前不知强了多少。”

　　“……”

　　听着百姓为自己辩护，赵染不禁一笑，即便他们是因为利益，可这也足够了。

　　人群声音小了些后，赵染对挑事那人冷声道：“不过是说些事实罢了，你们污蔑云王殿下时可有想过被揭穿的一日？”赵染一步步往前走，站在身躯高大的男子面前，气势丝毫不弱，“云王殿下在黄河夜以继日赈灾修坝，为百姓做事，你们却在盛京散布谣言，污蔑他，这是何道理？”

　　那人被摄的一身冷汗，不敢回应。

　　赵染看了身边一个侍卫一眼，“去报官吧。”她今天势必要给这个事情一个结果，那些人以为姜修不在盛京便可以任意践踏他的名声，想的倒美。

　　那侍卫朝赵染一抱拳，转身就要走，那人叫道：“你不能去！”神色间全是惊慌，“我是二皇子殿下的人！”他想以二皇子的权威压住赵染，怕赵染把事情闹大，二皇子因此将他视作弃子，殊不知，单这一句话二皇子就足以将他抛弃。

　　赵染看着那人，唇角突然就弯了起来，然后笑道：“哦，原来是二皇子殿下的人，我说呢，你若没有靠山怎么敢随意编排云王殿下。”

　　接着她又看向另一个侍卫，“你去一趟二皇子殿下那里，把这边的事情告诉他。”

　　不多时，京兆尹来了。

　　这等事情一般是劳动不了京兆尹的，但特事特办。京兆尹也不想出来，但听着又是云王殿下，又是二皇子殿下的，他能有什么办法，硬着头皮也得出来。

　　这边京兆尹刚到，那边二皇子就到了。

　　是的，这么一点儿小事，把二皇子也给弄出来了。

　　“有些事情是他们知道的不够具体，但却也不是信口开河，况且他们也是受了苦的，从灾区逃难出来，因为这么点微末小事便不用去京兆尹走一趟了吧。”二皇子很懂说话的艺术，话是对京兆尹说的，却也是说给赵染和围观的人听的。

　　京兆尹刚要回答，赵染就道：“污蔑一国之亲王竟也是小事了吗？那什么才算是大事？”她没再往下说，但在大成，身份地位在云王之上的人只有陛下一人，二皇子应该能明白她的意思。

　　二皇子转过身来，这才看赵染。在他心中从来都是看不上女人的，觉得女人搞不起什么风浪来，只配做男人手中的棋子罢了。可赵染要身份没身份，要地位没地位，在这种场合里竟然敢和他呛声，倒真是让他意外了。

　　他维持着体面，温和说道：“赵小姐可能不了解，他们都是灾区出来的，对灾区的事情知道的自然清楚些。”他话外的意思是，那些人并没有污蔑云王，是赵染不清楚事实就胡乱说了一通。

　　“别的他们倒是能知道，但偏云王殿下的事情他们绝对不知道。殿下可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到的盛京？”

　　二皇子自然清楚，但他没想到赵染竟想到了这一层，他心里有了思量，立刻回道：“自然知道，他们来了之后本殿就将他们接到了府里，赵小姐问这些是为什么？”

　　看二皇子揣着明白装糊涂，赵染也不揭穿，知道他是要和这人撇干净关系。现在姜修不在盛京，凭她的力量也不能把二皇子怎么样，还不如把这些证据都留着，等之后一起发作。

　　“看来殿下并不清楚他们的事儿。”赵染的打算是，她只要让这些灾区的人去京兆尹公署走一趟，定没定罪她不管，罚不罚的她也不管。

　　只要这些人在二皇子的护佑下被京兆尹带走，便就是二皇子无能的表现，也就会动摇二皇子麾下的人心。

　　二皇子此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赵染这句话，他若说不知，便显得愚蠢无知了些，他若说清楚，那这事情几乎就可以明确是他指示的了。

　　“本殿了解过一些。”他想着，最终给出了这样一个说法，“但关于他们出来的时间，本殿认为无伤大雅。何况，他们也不知道皇叔具体是何时到的，只是听说云王殿下要去赈灾，迟迟见不到动作，才会这般。”

　　他给那些灾民寻了一个很说得过去的理由，他不想自认无能，也不愿让赵染把人从他眼前送到京兆尹公署。

　　“那殿下便是偏听偏信了。”赵染直接将一顶大帽子扣在二皇子头上，“他们真的不知道吗？还有，殿下有没有想到，他们逃灾，为何会逃到盛京来？”

　　赵染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二皇子也不能再等闲视之了，这个女人，是个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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