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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喝喝喝。”王荣一口闷掉了满杯的啤酒，用手背抹了抹嘴唇，“谢谢何总监赏脸来聚餐。”
自从何弦来了之后，气氛明显压抑了很多，也不知道是真吃饱了还是领导在不好意思动筷子，大家明显都大家闺秀了很多。
而全场线条最紧绷的就属坐在何弦身边的王荣了。
何弦不紧不慢的吃着火锅，并且他并没有奇怪为什么整个锅里只有他一双筷子在动，他烫下去的东西永远不会莫名其妙找不到。
“那个，我吃得差不多了，回去加班了。”
这其实是在场每个人心里的想法，但每个人都在等待那个始作俑者的人。
“啊啊，我也是我也是，要回去加班了。”
所有人都纷纷站了起来，收拾着准备离开。
除办公室以外领导在的地方永远不要多待，这基本算是办公室潜规则，又或许是每个职员的条件反射。
王荣也很想站起来跟着他们一起走，无奈说好了这顿是她来请客，做庄的人不可能留着客人到最后，所以她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开，最后留下她一个人独自跟总监战斗。
“你怎么不吃啊。”何弦用筷子指了指锅。
“啊，你来之前我们就已经吃饱啦。”王荣说完还不经意地赔了个笑脸。
何弦点点头，喝了口啤酒，“是不是很惊讶我会来？”
王荣点点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马上摇头，“不是，因为说好是请同事一起吃的，只是本来觉得你可能太忙没空过来，没想到总监还特地赶过来，真是有点意外。”
何弦侧过脸看着她，“我之前见过你一次。”
王荣倒吸一口凉气，眼睛不受控制地瞪大，“我记性不好，好像没什么印象。”
“那次我在出租车上，司机说车外的人在看我，问我认不认识。”
“然后呢。”王荣屏息凝神。
“我说不认识。”何弦的手指抵着下巴，“我不记得我见过你。”
“你记错了吧。”王荣视线看向其他地方，“我才回国没多久，也不认识国内的几个朋友。”
“其实本来你来我们组都是要经过我面试的，但我最近实在太忙，加上看了你的简历，是英国X大读的硕士，其他各方面也都不错，就破例同意你进来了。”何弦说完喝了一大口啤酒。
王荣的视线慢慢移回他身上，说道英国X大学的时候何弦的语速明显放慢，或许别人只会觉得他这话是一笔带过，但王荣心里清楚，他的话中带着很多的感情。
眼底的思念是掩盖不了的。
王荣突然觉得知夏认对了人。
当时知夏对自己“帮我好好照顾何弦”这样的嘱咐似乎也不是一句无足轻重的关照，更像是倾注了全部的感情，把最珍贵的东西交付给她。
王荣低下头，觉得眼泪有些控制不住，使劲吸了口气，在何弦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偷偷用手指把眼角的痕迹抹掉，拿起酒杯笑着说：“那看来还要多谢何总监，敬你一杯。”
“少喝点。”何弦按住她的杯子，一会我还要回去加班，不能送你回去，女孩子喝多了不好。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说的话在理还是领导的威严放在那里，王荣就这么乖乖放下了酒杯。
“好我吃完了，谢谢款待。”何弦放下筷子，拿起挂在椅子上的西装，“还会电视台有些事要处理，你一个人回家没事吧？”
“我没关系。”王荣摇摇头。
“回去早点休息，看你好像是没睡好，别影响了工作。”何弦的语气听上去不带命令，却也听不出关心。
似乎就是对同事之间一个普普通通的嘱咐而已，
“好，谢谢何总监。”
何弦朝他点点头就转身离去了。
王荣买完单，看时间也不早了，准备回家，却在路过一家理发店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看着门口的广告牌上一个短发的女孩，突然想起了什么，走了进去。
“小姐，请问剪头发么？”
王荣看着自己回国前刚烫直染黑的头发，点点头，拿出了手机，打开一个加密相册，给理发师看了照片，“我想剪左边那个女孩子的短发。”
理发师看了看照片说道：“右边那个女生是你吧，那时候你是黄头发大波浪。”
王荣点点头，“是啊，几个月前的照片了，已经染黑拉直了。”
“没问题，我就给你剪这个发型。”
王荣从来没剪过短发，或者说她从来没剪过胸口以上的头发，长发似乎是她的标志一样，从小到大都不曾更改过。从小到大不停有人夸她一头乌黑茂密长发，出国后因为新奇加上没有父母的管教，年轻的女孩子总喜欢尝试新鲜的东西，把头发染成了金黄色还烫了个大波浪，那时候很单纯地觉得改变头发的样子就可以更融入那个和她五官的国家，但其实她发现改变了外貌并没用，那些思想根深蒂固，很多东西是改不掉的。
很多东西也是忘不掉的。
王荣望着照片里的短发女孩有些失神。
似乎从认识知夏的一开始她就一直是这个发型，王荣还一直说她为什么选择短发，如果是长发的话一定更迷人，知夏总是说：“因为何弦喜欢我短发呀。”
那时候王荣就知道，她一定很爱很爱那个男孩子。
这么多年，她一直不舍得剪她的头发，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剪短发。
然而真的当理发师一刀下去的时候，她并没有太多的忧伤和不舍。
头发是会重新长的，并不是永远的失去了，没什么好难过的。
剪完短发回家的王荣回到家里对着镜子照了很久。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自己越看越有些神似知夏。
其实那时候很多人就说王荣和知夏简直像亲姐妹一样，不管是关系好得像手足，就连长相也越来越接近，若不是发型不同，说不定真的会有不熟的人把她们两给弄错。
王荣摸着自己的短发，回想着一些往事。
回想着出事的那一晚，明明两个人还笑得那么没心没肺，回想着那时候相约好一起回国在一家公司工作那样还能天天见面，约好一回国就把自己天天挂在嘴边的男朋友介绍王荣认识，约好知夏要把一直炫耀的男神哥哥要介绍自己认识……
太多太多数不尽的约定，如今都没有办法遵守了。
只剩下王荣答应过知夏的那句“帮我好好照顾何弦”，无论如何她都要尽全力去做到。
毕竟，这是她答应，她能答应她的最后的事。
第二天，休息好的王荣带着新发型，意气风发地来到单位。
同事果然是一个一顿饭就可以拉近关系的存在，经过昨晚的那一顿火锅，大家明显对这个新来的姑娘要客气很多，看到她的新发型大家都很诧异。
“昨天晚上我们留下你和总监两个人，他对你做了什么啊，让你都忍不住头发剪这么短了。”其中一个同事说笑道。
“不是啦。”王荣抓抓头，“长头发洗头太麻烦了。”
女生纷纷点头表示同意便没有再追问下去原因。
几乎每一个长发女生剪短后都会听到络绎不绝的质问声。
在人们的印象里剪短发总和“失恋”“从新来过”这样的词有关。
搞得像一定要有发生了不愉快的事发生，或者决心要做重大改变的时候长发女生才有勇气剪短发一般。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不会再长的东西。
可能舍不得的只是拿陪伴了自己的这么久的岁月而已吧。
从耳朵留到腰际，最短也要两三年的时间，这也意味着人这一辈子，这一刀下去，就是两三年的时光，若不是这么急切地想要找个的时机忘掉过去，不会有人这么轻易地忍心抛开这么长久的陪伴。
被好几个同事追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决心剪短发”得有些烦，王荣选择去茶水间泡咖啡逃避一会。
哪知道在门口的时候发现何弦正好在里面背对着她泡茶，转身的时候，他一副诧异的表情毫不收敛地写在脸上，被王荣尽收眼底。
何弦盯着他的脸看了好几秒，然后清了清嗓，视线飘向其他地方，“看上去干练了。”
王荣走到他身边，低下头故意不和他视线交汇，“恩。”
“之前头发那么长，怎么突然舍得剪。”何弦吹了吹杯子里的水，喝了一口。
“短发方便。”
男人永远不会像女人一样那么咄咄逼人，任何一个看上去很扯的原因他们都会相信。
何弦点点头，准备走，但到门口的时候又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多看了她一眼。
王荣正对着咖啡机发呆，没有注意到何弦这个动作。
他眼睛下垂，似乎想起了什么，眼角有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然后又恢复了平时的表情，走了出去。
王荣泡好咖啡回去无视了大家的追问专心工作，中午去电视台食堂吃饭的时候，同事拉上了她一起，之前两天都行之单影的她突然有了结伴的同事，觉得午饭变得有趣了很多，当然最有趣的事情当然就是听八卦。
“你看，那个娱乐新闻的女主播，明显前两天又打了玻尿酸，那个下巴假的简直可以戳死人。”
“听说那个谈话节目的主持人很早就离婚了，但出于形象考虑一直对外隐瞒，据说还是女方出轨呢，真可怜。”
“还有那个综艺节目的导演也听说前几天和别人开房被老婆抓到，好像还吵到台里来了呢，闹得挺大的。”
俗话说人多力量大，像电视台这种地方的八卦留言漫天飞再正常不过，王荣并不是一个太喜欢打听八卦的人，但想知道那些在人面前光鲜亮丽的人私下不光彩的隐私，似乎是人类的本能，那些骇人听闻的事迹让王荣听得简直有些欲罢不能。
“诶诶诶，你们快看那里。”
顺着一个人的手指的方向看去，其他人刚才的对话全部戛然而止。
何弦拿着午餐坐到河洛文对过的画面让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说着其他部门人的八卦即使太过火都不会有什么不良后果，但当八卦的对象是自己的上司的时候，所有人的嘴巴都变得谨慎起来，然而相对的，好奇心就变得更加旺盛。
“好像好几次看到他们一起吃饭了呢。”
说话的声音简直小到可以用悄悄话来形容。
为了听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王荣往前凑了半个身子。
“我们的何总监和这位主播好像很热络啊，对方好像比何总监要大三四岁啊，不过总监看上去比较成熟，倒是还蛮配的。”
“是啊是啊，好像还有些夫妻相呢。”
可能因为是自己的领导，所有人说话都小心谨慎，每个人都在互相迎合着说话。
生怕会的被小人抓到了把柄，在哪个不知道的未来被全盘抖出。
人总是这样，关系好的时候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你看，内心的隐藏色在最深处的秘密一字不差地告诉你，逼你作出“我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承诺。
等真的遇到什么分歧了，当时的约定啊信任啊全部没有了，就连拿着承诺去质问的意义也没有了。
是信任建立起来不容易，摧毁却易如指掌。
本就是这样，把自己的真心拿出来是困难，出卖别人的真心却轻而易举。
可能这就是同事之间很少能交到和学生时期一样关系好的朋友的道理，在利益面前，友谊显得微不足道。
“为了生活”“为了自己”“为了成功”这样的字眼听上去高尚多了，可以轻易地成为你做的那些卑劣的事情的借口。
所以在这样的社会氛围下，人人都学会了的保护自己，学会了推卸责任。
王荣看着他们，拳头不自知地握紧，脱口而出了一句，“他们一定不是恋人关系。”
所有人都看着她问道：“你怎么知道？”
被好几双好奇心极度旺盛眼睛盯着，王荣慢慢收回了为了听八卦凑台前面的身子，尴尬地笑了笑，“我觉得……不像啊，看上去也没有很亲昵啊。”
“在公共场合当然不可能表现得很明显啦。”同事们摆摆手，露出一副“你还嫩”的表情来。
也算化险为夷，王荣默默吐了口气，眼睛却不自觉地总是往何弦的方向看去。
她心里很担心那些八卦会是真的，而如果是那样的话，她简直不知道如何去面对。
不能以一个女友死党的身份可以义愤填膺地跑去打他耳光骂他渣男，对他说“你怎么对得起已经死去的知夏”，更不知道该如何完成自己对知夏最后的承诺。
她能做的只能期待和祈祷何弦和何洛文之间是清白的而已。
吃完饭后王荣明显情绪有些低落，好在大家都在忙着工作没时间发现她心情的波动。
可能是心情不好的原因，干活效率特别高，竟然意外的没有加班。
出了办公室突然发现外套没拿，折回去拿了外套，再一次按了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河洛文一个人在电梯里面。
下意识地停顿，看着她不动。
河洛文瞥了眼楼层，觉得她的脸有些陌生，刚想开口问她进不进来，电梯的门因为时间等了太久准备关上，两个人同一时间按了电梯按钮，门又一次打开。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反常，王荣赶快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走了进去。
电梯按键只亮着B1停车场的那一楼，王荣顺手按了一楼后站在河洛文前面，背对着她，动作显得有些僵硬，整个电梯里的气压有些低。
全程何洛文都在眯着眼盯着王荣的后脑勺看，到了一楼，王荣用近乎逃跑的速度离开了电梯。
何洛文到地下停车库的时候拿出钥匙，准备开锁的时候突然有辆黑色的跑车停在她面前，还不等何洛文反应过来，那个人就摇下车窗和她打了个招呼。
俗话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更别提是男友的前女友兼曾经的闺蜜了。
“何主播好久不见啊。”梁绚摘下墨镜，声音里听出一点讽刺来。
何洛文打量了一下她的车，“哟，粱主播又换车啦，有钱就是任性。”
粱绚哼了一声，“换车的速度也比不上你换男朋友的速度啊，现在这世道买车还不如抢男人容易。”
何洛文双手在胸前交叉，“粱小姐说话请客气些，别用错动词。”
“用错了么？”粱绚翻了她一个白眼，“趁虚而入不是你最会做的事么？”
“是你自己太大小姐脾气知南忍受不了，怎么能全部都栽赃到我头上来呢？”
“是么，那你和于先生什么时候喜结连理啊，我倒是要看看你们会不会终成眷属，不是我说句不好听的，于知南也只是玩玩你而已，把我玩腻了就来玩你，早晚你的结局会和我一样，他劈腿，甩了你。”
何洛文刚想反击，地下室却来了其他人，毕竟也算公众人物，这种私事被别人知道也不好，粱绚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后就驶车离去。
何洛文回到自己车内，气不打一处来。
其实当初的确是自己错在先，虽然自己和粱绚是一起认识的于知南，但由于是好朋友爱慕的对象总不敢太上心，在于知南面前一直以一个女朋友闺蜜的身份存在，只是她渐渐确信于知南并没有那么爱粱绚，所以一直在偷偷唆使两人分手，而自己也在他们分手后不久主动投怀送抱。
也不知道是中了这个男人的什么蛊，身边追求她的贵公子那么多，却偏偏看上那座冰山。
想到这里她就来气，打了于知南电话，还是万年的无人接听。
脚一踩油门往他办公室所在的地方开去。
而这次运气很好，于知南在开会，等了半个多小时会议结束的时候，何洛文气势汹汹地冲到他办公室，看到一脸疲惫正捏着自己鼻梁中心的于知南一脸凝重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每次看到他那张脸，对他所有的抱怨都消失不见了。
苦笑一声，觉得这个男人真的像迷药一样，让人可以心甘情愿的做他的仆人，一旦沾上便从此再也无法离开。
“很累么？”何洛文走到他背后，温柔地捏了捏他的肩膀。
“工作上面还好，就是事情比较多，但都可以一一解决。”于知南眉头紧蹙，“有知夏的消息么？”
何洛文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下，随即又加重力气捏了两下，“前几天和何弦联系过了，说是一切都挺好，就是学业太忙了，今年会回来。”
于知南若有若无地舒了口气，“也不见她和我联系，果然男朋友比哥哥重要多了。”
“可能对于女人来说爱情永远是看得特别重要的吧。”何洛文站在他身后，弯下腰，下巴抵着他的头，轻轻闻着他的头发传来的香气，“就好比对我来说你也比何弦重要啊。”
于知南下意识往前倾了倾，起身拿起外套，“忙到现在晚饭都没吃，陪我去吃晚饭吧。”
听到对方发出这样的要约，何洛文高兴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女学生一般，差点手舞足蹈起来。
印象中于知南主动约自己的次数屈指可数，自己除了能随意进出他办公室以外似乎没有任何的特权，但即使如此，能够不需经过他同意就去他办公室已经像是一种恩赐，觉得有些感恩戴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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