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剑

　　第七十一章
　　如意因为我这句话说的愣在当场，久久不能言语。

　　我温和地看着她，心里却有点得意。
　　小样儿，还治不了你了。
　　虽然这个治住的代价是送上了自己，但我很霸道独裁地为以后每一天的自己做个主。

　　我想之前，我说和我爹的关系时，到底有一些地方没有考虑到。
　　我爹认个妹妹，我就必须要喊姑姑了。
　　因为他是我爹，他比我大，我从他那里而来。

　　可今日的我明明比明日后日的要小，我也将会成为未来的我。
　　然我却在今日，做出一个影响未来每一天的决定。
　　未来每一日的我——他们必须得好好对如意。

　　我想，大概我骨子里，到底对我爹是有一些反抗的心理吧。

　　见如意似乎终于有了点反应，脸色慢慢地发热，我的手扣在她的脸颊上，也有点心痒。
　　这个时候，之前的那个柳叶环就起作用了。
　　我直接扣在她的头上，借着月光打量了一下。

　　——此刻我就不由地感觉月光不在我的头顶，而是在一侧了，因为那样充盈的月色更多，能够将我的姑娘照的更加好看。
　　如意被我看的不好意思，微微低了下头，两手扶了下柳叶，急促地抬头看了下我又垂下：“好，好看吗？”
　　她这次倒是也不生气了，也不说这是清明时带的了。
　　小丫头，还挺好哄。

　　我突然靠近，如意像是受了惊吓似的，突然后退。我好笑地看着她下意识的举动，道：“怎么？亲也亲了，抱了抱了，现在看看都不成？”
　　我想如意现在一定很庆幸现在是白天，因为我靠近的近，都感觉到她的脸快要冒烟了。
　　她脸红了半天，才小声说道：“那，那也不用靠这么近啊？”

　　我有点冤枉，看着外面的月色：“这月色，我不靠近点，怎么看得到你美不美呢？”

　　如意这些又局促了，小脸蛋像是小松鼠，胆怯又可爱。
　　我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哪知这一笑却让如意误会，她以为我在打趣她，一下子将我推开：“又骗我，我不要理你了！”
　　我被她这一推，差点从马车上翻下去，见她要离开，知道这下可无论如何不能让她跑了。跑了事情就大了。
　　我一把将她拦腰弯起，跌落在我的怀里，重新将变成刺猬的如意放回远处。

　　这丫头简直是暴怒了，一伸手，就扣住我的胳膊，感觉是想要顺势将我拽进去。
　　我被拽的一慌，突觉心口一痛，像是有什么刺破一般，不由撕了一声。
　　这一声，终于让如意停下脚步，面露慌张：“你，你怎么了？”

　　我一把拽住她的手腕，皱起的眉舒展开：“你骗了我一次，我也骗你一次，总很正常吧？”
　　如意这才发现自己又上当了，又气又怒：“骗子！”
　　我将她拽过来，想要稳一下她，可奈何如意一动不动，只好说道：“之前你中麻荆草时骗我一次，我现下骗你一次，的确很公平啊。”

　　如意没想到我会知道，脸上有错愕之色，我安抚性地笑了笑：“要不是如此，我怎么敢带着你到处走呢？”
　　她被我戳穿，一时安静下来。
　　我于是立即再接再厉地将她拉回来：“你是不是认为，我现在是在开你的玩笑？”

　　她没说话，但脸上的表现显然就是那样的。
　　我于是问她：“你知道，刚才我在马车外，上来时，我在想什么吗？”
　　“我问神仙，是不是喜欢你，脑子里乱成一片，想着从前和你的每一件事，想着想着，就觉得自己真是畜生，竟然喜欢上了自己的徒弟。”

　　我的最后一句话，明显让如意有些不安。
　　我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示意她不要着急，听我继续说下去。
　　“然后我又想，凭什么我不能喜欢啊，师父又没有告过上天，如今更已不是徒弟。那么，她便是一个一直陪着我的姑娘，喜欢她有什么错？”

　　“我慢慢地和自己博弈。然后又问自己，是否现在是恰当的时机，是否能够让你满意，在穷困潦倒的时候才和你在一起，对你是不是公平。”
　　我很少这样剖析自己，因为一向觉得有点傻，此时面对如意这么说，更添几分涩然。
　　我下意识想笑，但害怕如意觉得这是在戏弄她，于是只好忍了忍，继续道：“我想了好久，会儿这样说，一会儿那样说，最后……”

　　“最后怎么了？”如意看着我，她的情绪稳定多了，很平和专注地看着我。
　　我回答道：“最后，我脑子里面的神仙也被我吵烦了，就说你爱去不去。我一想他这么说，去就去吧，出事了再说。”
　　如意瞪大眼睛：“你就是这样一怒之下才来的？”
　　我害怕她误会我只是一场冲动，于是故作沉思地想了想，拖了会儿时间，才道：“应该不是。我怒了好几下——你听说过冲冠一怒为红颜吗？现在你知道为何我从来不戴冠了吧？”

　　如意这下听出我是在打趣她了，娇俏地冲我吐吐舌头，低头正好看到我手上的果子。
　　她伸出手，十分骄矜地说：“给我一个。”
　　我像伺候祖宗一样将青果放在她的手里，排排站给她挑选。

　　如意挑选了中间一个，美滋滋地吃了进去。
　　我想这次总算哄好的吧，就见如意刚咬了一口青果，脸上的表情变化趣味十足，先是不经意，随后皱起眉头，不可思议地看着青果。
　　我：“怎么了？”

　　如意瞪大眼睛看着我：“这是从哪里摘得果子啊？好辣！”
　　辣？
　　我半信半疑地接过那个青果——我还没听过有人用辣去形容果子的。

　　我尝试性地咬了一口，最开始没感觉，可很快，从舌尖传来的一点苦辣味立即窜上了舌尖，但也不像是单纯的辣，更多的是麻，像是有许多小虫子在爬似的。
　　恍惚间，我甚至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
　　如意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脸皱了皱：“这果子……不会被小乞丐碰过吧？”

　　她大概从我的脸上看出端倪，嘴角抽抽道：“……云见最喜欢给果子下药了。”

　　我那时还不知道，云见经过这么多年的行医生涯，见惯了大大小小的孩童不肯吃药的场面，有感于此，所以特意打算制作一款将药和果子融合在一起的药剂。
　　为了这个宏伟的目标，他不知祸害了多少果子。
　　不肯吃苦药的人没怎么变少，但是不肯吃果子的人倒是直线增加。

　　然而我却注意到另外一件事，云见当初那个看着我拿走果子的狡黠的笑……
　　这小子是故意陷害我的吧？

　　不过，倒也不是全无用处。
　　我看着如意的唇，笑了笑，将果子从车帘内扔了出去，另外一只手扣住了她的头。
　　我想，舌尖也不能一直这样麻，不是吗？

　　如意是个姑娘家，自然睡到马车上。
　　我自然不能也待在里面。
　　等我从马车上出来时，刚下马车，就见老远处的一个断了的树根上，我那贺老爹就坐在那里，欲盖弥彰地看星星。

　　我走过去，笑道：“今晚的月色美吗？”
　　他神色正常，一点尴尬都没有，似乎真的是在抬头看星星：“还不错。要是没有人来打扰就好了。”
　　我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于是非常不客气地坐在他旁边。
　　我突然想到，我还有一笔账没有和他算。

　　我佯装也在看星星，语气也尽量随意：“我听说，我当初在洛阳的时候，你经常给如意他们写信，说了很多关于我的事？”
　　他终于将视线从星星移向我，目露一点恰到好处的惊讶：“说很多关于你的事？我记得没太多吧。”
　　“……”我也看向他：“也就是说，你的确给他们写信了？”

　　这个他倒是没有否认：“当然。那姑娘当初刚进府我就觉得很好——对，就是你一直待在房间里的那段日子。我看她活泼可爱，于是就经常派人带她出去玩，所以那段时间她没去找你。”
　　他说的是我刚从石槐镇的家被带回江梧老宅时，我被安在家里几个月。
　　我没想到还有这层渊源：“不是你不让她来的吗？”

　　贺老爹：“你可别冤枉我。门开着，我可没限制她。”
　　我有点愤愤：“你倒是对我真好。”
　　“当然。”他神色很是赞同：“那段时间我经常让云微带着她，到处游玩，希望他们能够结成良缘。后来虽然没成功，但是我不会因为这个而迁怒她。于是就经常写一些信，联络一下感情。”

　　我冷笑了一声：“你和她有什么感情需要联络？再说，你和她联络感情，为什么要拿我在府中的事情当做打趣？”
　　贺大人这次真是委屈地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和人家说你，只是除了你之外，我们没其他都认识的人可以谈了。你办的那些傻事，我写上去的时候也很不好意思。但没办法，总要找个话题来说。”
　　我气的像老牛出气——合着我存在的意义就是给你找话茬？

　　“那也不用我前脚刚发出一封信，你后脚就又发出吧？”
　　贺大人这回的惊讶更盛了：“有这回事？我平日里都是想到什么，就写上一封，真还没注意这个。”
　　说完，他还倒打一耙：“你既然要给人家写信，又没有些不可告人的，管别人干嘛？”

　　我没说话，我只是怒瞪着贺大人。
　　我现在绝对相信，这老头拆我信了。

　　为了让如意发奋图强，我特意编造了一系列悲惨的“贺宅痛苦生活记录”，其中自然或多或少地说到了贺大人，也不可避免地说了他一些不好的话。
　　他肯定是发现了，对此报复我。

　　我又想起刚才那柳树枝时，贺大人的眼神，那明显是在看戏。
　　我原本应该生气，但我站起来时，却笑了。
　　——毕竟贺大人费尽心机地这么做，如意并没有离我而去，不是吗？

　　我既已胜券在握，便不会再去在意那些过去的细节。
　　于是我大度地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过去的事情我就不管了。不过，你以后还是离我娘子远点，不然，我就去我娘面前告你的状。”

　　我看着他，故意道：“说你故意接近年轻姑娘，为老不尊，害得儿子也娶不到亲。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呀，贺大人，那你这罪过大了啊。”
　　贺大人对我那声“娘子”似乎没注意，但后面的这段话却把他气到了。
　　他一下子站起来，看样子就要揍人了：“臭小子，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要是敢在你娘面前乱说，我绕不了你。”

　　我嘻嘻一笑，只是他这只是无能怒吼，丝毫不在意，满载着得意和欢乐，准备回到马车旁。
　　“景元——”贺大人突然喊住了我。
　　他很少这样喊我，声音也不同刚才的怒气冲冲，而是带着一点郑重。

　　我回过头去，看着他。
　　他看着我，目光微动，似乎有千言万语一下子涌上了眼睛，想要一股脑地甩给我。
　　只可惜千言万语走错了地方，他的口中说不出一句话来，嘴角微顿。

　　过了会儿，他才拉扯了下嘴角：“好好对人家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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