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如歌

　　一晃便过午了，子夜为了自己能够有充足的免疫力以防止各种病菌的侵害决定小睡一会儿。当然其中也不乏那些丫鬟们偷懒，不顾当局者的感受，私自把她放进了那一方永远小小的天地——摇篮。
　　睡梦之中，感觉很怪异，有谁故意跟她过不去似的，拿了个攒着毛头的东西捋她的脸，痒兮兮的，总是难受的。有句话怎么说的？你看到的不只是我的脸，更是看到了我的心。现在大概可以篡改成：你挠痒的不只是我的脸，更是挠痒了我的心。
　　子夜睡的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之间忽然有一种意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莫不是我平日里太过乖巧，就以为我没点牛脾气？
　　当下猛睁双眼，瞪大如铜铃，应该是一脸的凶神恶煞。
　　少女突然一惊，连退了三步，过了一会儿，见摇篮中再无动静，又小心翼翼地再靠上前去，哪还有半分凶悍的样子？分明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好梦正酣嘛。
　　心下已有七八分明了，正打算唤醒了篮中婴孩，屋外却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心念一转，罢了，等这家的小姐长大些再摸索机会来吧。
　　她跳窗而出，但这房中的窗户修得精巧，方才进屋时有的是时间琢磨怎么弄开窗户，此时却是不知晓如何才能关上窗户，不叫人起疑。
　　“吱呀——”绛儿抱着一床朱红的丝被进屋，是帝宫中的纯仪长公主赠给小郡主的。长公主新婚丧夫，没有孩子，便把所有的孩子都视若己出。不过长公主本就是王爷胞妹，公子们和郡主嫡亲的姑姑，也就不足为怪了。
　　绛儿将丝被轻手轻脚地盖在郡主身上，温柔地掖好被窝。听着婴孩酣梦时均匀的呼吸声，她想：若娘亲还在，也是这么照顾我的么？
　　不由地笑自己痴傻，若不是王妃的善行，肯收留自己做丫鬟，大概也是个饿死在荒野的下场，这荣王府便是自己的家，小郡主便是自己最为重视的亲人，须得一生一世都对她好。
　　不自觉间，眼角竟滑下两滴泪珠儿，她胡乱抹了两下，又轻手轻脚地出屋，轻轻地带上门，别叫小郡主冻病了。
　　站在窗沿上的少女一脸的黑气，窗沿不过三四寸，刚好够脚丫子的宽度，她就这么躺倒在窗沿上，用身体堵住了窗口，没叫一丝光射进来，幸好今日穿了件与之颜色相近的赭裙，可着实是累着了，就担心一个咕隆咚滚下去，然后小命完蛋——她也就是三流的功夫，真正的本事，想用却不能用。
　　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摇篮，吁了口气，恶狠狠道：“小样儿，可叫我找着你了，仔细着你的小命，咱姐妹俩还得靠你走呢！”
　　于是乎，悠哉游哉地解决了窗子的问题，拍拍屁股走人了。
　　子夜慢慢睁开眼睛，狡诈一笑：“看谁玩的过谁，似乎是我的赢面更大一些。”
　　绛儿方才给子夜送去了丝被，正在去恬宁居的路途中总觉得有些不对。一个激灵，是了是了，怎么没人守着小郡主啊？莫不是有歹人弄晕了他们，然后抱走小郡主，是因为我半途出现，才会把她放回去，等我离开了，再……
　　绛儿吓得面色发白，提起了裙角，头一次不顾礼仪飞奔起来，心中默念：“郡主娘娘千万别出事啊！”
　　王府的建筑风格颇有些曲径通幽的娴静气息，所以亭台楼阁，山石溪涧乃至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是修得极富韵律，一园套一园，一径套一径。恰不巧，恬宁居至晴方园间正筑了座假山名曰“怪趣”，绛儿跑得蹊跷，踢着了石子路上一块较为明显的突起，一把摔了个小狗啃老泥，疼得钻心。绛儿一咬牙起来，活动两下，无碍筋骨，只是淤青不可避免了。
　　“瞧瞧我，差点就忘了小郡主了。”绛儿胡乱拍拍衣上的尘土，提着裙子撒腿就跑了起来。路过的丫鬟小厮纷纷对她侧目，而绛儿竟丝毫未能察觉。
　　眼看到了晴方园，门还是好好关着的，果然是一个守卫都没有。绛儿急了，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气还没喘匀，三两步又跑上前去，一把推开……
　　“哇……”一声婴儿专有的啼哭声在静寂中显得格外分明，绛儿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掉了下来。上前一瞧，郡主哭了两声又径自睡去，绛儿这才拂拂胸口，偷喘了几口大气，总算是没事。
　　子夜透过缝瞄了两眼，果真是绛儿那小丫头。瞧瞧她那副狼狈相，粉黄的襦裙上擦了不少黑乎乎的老泥巴，两件半臂的衣料都磨薄了，许是她自己没发现，襦裙上被勾了个大口子，只盼她那美貌的王妃娘亲能再给她补发一身新衣，毕竟，那衣裳是为她韩子夜而弄破的，应是绛儿的新衣裳吧。
　　绛儿听着婴儿均匀的呼吸声，料想那摇篮里的郡主娘娘睡得正酣甜，脸上不禁绽了个笑，又悄悄的走了，不忘带上门。
　　这回是放心了小郡主，却误了向王妃交差的时辰，绛儿暗呼不好，又提着裙跑起来，至“怪趣”处，她忽然想起刚才栽了一跟头的事儿，不由奇怪，数日前郡主未出世，府中上下为报王妃母子平安，统统将石子路重修了一遍，不可能出现陡然的突起。绛儿观察一遍，那绊倒她的石子只是立得较高了一些，并未与其他石子有什么不同。再仔细一瞧，那石子与地面有一条极细极细接缝。郡主出世前，华瑛连续数日降下大雨，也就是八月十五那天才停的。照理说，哪怕是雨前新番的石子路，缝隙也应当被雨水冲刷来的泥沙填实了，可这块石头依然有接缝；再想想这几日来都是晴好的天气，也就是说，这石头是王妃喜及后才被改动的，这背后有什么目的？再仔细一看，那是什么？
　　绛儿不敢想，立刻奔向恬宁居告知主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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