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旧

　　没有先送苏禾回家，陈笙拿到车，路过药店，进去买药。

　　药师是个小姑娘，和苏禾差不多大，大晚上看到陈笙一个人来拿药，许是看陈笙长得不错，笑容嫣然和他多聊两句，陈笙拎着药袋出来时候，人家还在说：“你会不会涂药？要不要我帮你涂？”

　　陈笙尴尬笑一声，回头便对上苏禾站在台阶下，抱着胳膊，一脸冷然瞧着他们。

　　陈笙莫名有种自己做了什么不好，苏禾的表情好似抓住了什么一般。

　　上车时，苏禾果然呛：“现在的小姑娘都很装的，你火眼金睛，定能分辨清明。”

　　陈笙拉着安全带，有些被噎。

　　一路无话，车子开进玉塘街，苏禾家院子里开着灯，穿过院子墙，门缝里，印在无人的道路上，略显凄凉。

　　苏禾突然客气道谢，陈笙倒是第一次见她这么客气，刚要笑话她，却见她先下车进了院子，笑容只好停滞收敛。

　　车子靠边停好，确保不会挡路后，陈笙才从院子边的楼梯上去，没听到什么说话声，心下古怪，苏禾离家出走这么几天，朱艳霞应该不会这么平静才是。

　　他从来不是喜欢管闲事的人，甚至因为工作特殊的缘故，夜场酒吧夜总会这些地方，最忌讳的就是多管闲事，他向来能避就避。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上楼时，神使鬼差低头看向院子里，暖橘色的灯光，本将院子里的桃花树照得格外温柔，饭菜香味幽幽，还有租客们聊天洗衣的声音。

　　陈笙看到苏禾站在院子墙下，一张脸被朱艳霞打偏，朱艳霞不说话，苏禾也不说话。

　　苏禾的眼睛没那么亮了，最起码没有在寻岸时候，那么好看了。

　　蒙了尘的珍珠，也不太容易发光。

　　陈笙突然起了一个念头——回来之前没带苏禾吃饭，也不知道她现在饿不饿。

　　*

　　朱艳霞给苏禾找了个大学前的补习班，说是要让她在上大学前好好预习下大学的课程，给的规划十分完美，大一就要把大学五年的知识点都学完，大二就准备保研，不能保研就提前考研。

　　这样的补习班不好找，朱艳霞托了关系才找到。

　　正好玉塘街这次毕业的高中生不少，正好凑成一个班，连齐雅都被塞进去了，对于齐雅蹭补习班的事情，朱艳霞很不满，之前一个高中她不好说什么，现在都毕业，齐雅又不复读，还要跟苏禾天天在一起，生怕齐雅带坏了苏禾。

　　但这个补习班，齐雅他爸出了一半的钱，连老师都是他花大钱请过来的。

　　因为苏禾是成绩最好的，老师们对她都很满意，刚开班第一天，就像让苏禾当个班长，苏禾毫无兴趣。

　　场地也是齐雅他爸提供的，就在清泰街的一家超市楼上，位居高楼，苏禾靠窗坐，低头就能看到对面在装修的寻岸，一天下来，还能看到陈笙的车好几回。

　　齐雅本来就不想上课，加上老爸是投资人，在班上睡觉化妆，老师们都不管。

　　倒是苏禾，因为被朱艳霞特意跟老师关照，只能抽空开小差。

　　晚上放课，齐雅书都不收，催促着苏禾下去找陈笙。

　　苏禾却一反以前无所谓的态度，对齐雅的邀请正式拒绝。

　　“怎么了？笙哥欺负你了？”齐雅问，苏禾摇头，只是说：“我觉得他不像好人，昨天看到他打架来着。”

　　齐雅将这话原封不动跟陈笙说，苏禾正好背着书包，在对街和他们错开。

　　齐雅说完，噘着嘴嘀咕：“苏禾也真是的，怎么能这么看你呢？也太没有礼貌了，笙哥哥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她也不是故意的。”

　　李常在一旁龇牙，好茶一女的。

　　陈笙敷衍点头，目光略过对街离开女孩的背影，心情复杂。

　　深夜回到苏禾家，朱艳霞冲了出来，对着他一通大呼小叫，说他饶命开车什么的，陈笙心情不好，郁着一双眸子看她，黑夜里，陈笙好歹是个成年男性，朱艳霞年龄再大，也有些发憷，只是说了两句，便回院子。

　　陈笙看着合紧的院子门，莫名气闷，抬脚踹了车胎。

　　之后两日，苏禾依旧拒绝齐雅的邀请，甚至刻意避开陈笙，齐雅觉得苏禾这样不礼貌，闹着让苏禾去道歉。

　　苏禾对她放的屁，一个字都不听，反而把齐雅忙坏了，她像是找了件此生最重要的事情，乐此不疲。

　　齐雅忙着‘解决’他们的矛盾，江安的一些地头蛇打算解决陈笙，陈笙的营业执照刚办下来，就有人带着城管上门找茬，说他违规建设之类，穿着制服的人拿起铁锹就是一通砸。

　　一五年的城管都是些地痞流/氓混成小势力，塞钱就能进去工作，平时私底下收不少钱，帮一些人疏通方便。

　　无非就是欺负陈笙不是本地人，在江安没有本地势力帮忙。

　　起初陈笙并不搭理，直到第三天，突然在一群人里看到一个红毛。

　　张齐山对苏禾贼心不死，家里一个叔叔给他介绍，让他当打手之类的工作，平时都带着，正好最近处理清泰街的事情，他就跟上来，顺便盯着苏禾，在寻岸门口，从早上盯到晚上。

　　苏禾下课出来，他立马看着陈笙，上次就是陈笙帮苏禾，才导致他没有堵住苏禾，这次他得看看陈笙会不会继续帮着苏禾。

　　齐雅看到张齐山，立马放弃人生大事，乖顺凑到陈笙旁边，陈笙正点着烟，跟一个人扯屁，那人嘴上不干净，陈笙都赔着笑。

　　在这一行里，能用钱和笑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什么大事。

　　陈笙对李常使了个颜色，李常不情不愿将手上的包打开，塞到那人手中，那人本来还在嚣张呵斥陈笙不该做玻璃墙，一见包里的红票子，嘴里的话都打油，最后抬手擦了下唇上口水，挪不开眼。

　　张齐山见陈笙在自家叔叔面前，怂得跟狗似的，不屑一笑，突然起身，指着对街要回家的苏禾，“苏禾，你给老子站住。”

　　苏禾一怔，回头看向他，目光瞥了眼陈笙。

　　陈笙没看他们，只是低头给人递烟，侧脸冷然，那人语气骤然客气，笑眯眯叫着他小陈。

　　苏禾犹豫着没动，张齐山凶狠道：“过来，不然一会老子打断你的腿。”

　　齐雅一张嘴努着动来动去，眼睁睁看着苏禾越过斑马线过来。

　　“你有事吗？”苏禾问，张齐山伸手扯过她的书包带子，□□着：“我当然有事啊，晚上我请你吃饭。”

　　“不用了，我家有饭。”苏禾睁圆眼睛，看起来无辜懵懂，一开口把张齐山听笑了。

　　陈笙压低眉眼，继续那人在那吹牛。

　　张齐山伸手揽过苏禾的肩膀，笑眯眯道：“你家饭能我有的好吃？哥哥还有更好吃的东西给你。”

　　齐雅看眼陈笙，突然说：“苏禾也真是的，跟这些人混在一起，不学好，我看她也挺随便的呀。”

　　“能有你随便啊？”李常忍不住呛，齐雅气得回头瞪他。

　　张齐山又在说：“跟哥走，我晚上也尝尝你的。”

　　苏禾不说话，张齐山的手在她的肩膀上掐了一把，苏禾吃痛，下意识躲开，却被张齐山抓了回去。

　　陈笙看着那人的嘴巴在动，却一个字没听到，转头看眼张齐山，又看眼苏禾，苏禾盯着他看。

　　下一瞬，陈笙朝她走去，伸手将张齐山的爪子拿开，张齐山刚打算骂人，后知后觉的痛感从手腕上传来，慢慢地钻进脑子里，疼到麻木。

　　陈笙盯着他问：“跟谁哥俩呢？”

　　张齐山的叔叔连忙道：“小陈，你干什么？”

　　李常一看这架势，顿时明白什么，一把夺过他手上的包，随手丢给身侧的齐雅，一个膝踢踹上他肚子，李常忍他一天了，怒骂：“干/你呢，孙子！”

　　还想要钱，还叫笙哥小陈，什么东西？

　　李常也不知道什么出身，对着张齐山他叔叔就一通拳打脚踢，至于张齐山，一只手快要废了似的，被陈笙两根手指按着腕心，整只手臂都是麻木感。

　　苏禾抱着陈笙的胳膊，眼圈一红，突然喊：“他欺负我，我好害怕！”

　　然后眼泪都蹭到陈笙衣袖上，哭得跟个猫儿似的，陈笙古怪看她一眼。

　　宁希开着他的限量版豪车进来时，只看到被打成猪头的野城管，被陈笙踩着手臂的红毛非主流，其他人也跟店里其他人起了冲突，好大一片狼藉。

　　“我这一天天就给你们收拾烂摊子了。”宁希气骂。

　　又是陈笙送苏禾回去，有宁希处理，都用不上钱和赔笑，但陈笙心情依旧不好，‘解决’人，并不能解决问题。

　　车上，陈笙安静开车，神色不好，单手点了根烟，将烟盒丢在一边，苏禾看着烟，犹豫一下，伸出手要拿，陈笙含着烟说：“你的手也不要了？”

　　苏禾的手停在半空，侧目和他对视，陈笙一个刹车停住，冷然回头，语气生疏：“下车。”

　　“还没到我家。”苏禾看到玉塘街的街口了。

　　陈笙讽刺一笑：“我又不是什么好人，就别给你/妈，和你，添麻烦。”

　　“陈笙，我好久没抽烟了。”苏禾不接茬，说起别的。

　　陈笙不说话，靠着椅背，拿下烟，正打算将车窗降下，身前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凑上来，他一个偏头，正好和她柔软的唇瓣对上。

　　陈笙微微眯眼，苏禾的发梢钻进了他的衬衫里，蹭着他的肌肤，锁骨，和心口。

　　少女青涩笨拙，张嘴咬了几口，不得其法，也未得到男人的回应，她脸上涨红，收起唇瓣，轻轻抿着，想要起身，顺势将发梢收回。

　　陈笙垂眸看她。

　　那一刻，陈笙好看到让人无比心动，路口的灯照在车里，偷窥一角，却只是路过少女的脊背，陈笙垂眸的睫毛根根分明，掩在下面的眸光给他的五官添上一笔欲。

　　少女抽离的脊背被男人的手按住，她撞进他的怀中，陈笙抬眸，某种的光是狩猎，他咬上唇瓣，像水的软，他有一丝亵渎玷污，突然不想让自己的烟味和香水味侵染她，那是属于他的味道，关乎他的工作。

　　那一刻，苏禾得逞了，陈笙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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