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细数
“灵柯,灵柯,…”
我被小道士摇醒,张开眼就见到小道士担心地瞧着我,“喝点粥再睡吧。”
这才看清原来小道士手里端着一个粗瓷白底青花大碗,里面是热腾腾的米粥,才这想起我整一天都没吃东西了,便接了过来,大口喝着,果然是饿的时候吃什么都分外香,一会儿碗就见了底。
这才有空余打量周围,原来我们是在一个不大的小屋里,四面墙都是泥土彻成,屋内几无陈设,唯有一张小凳,被小道士坐着,而我身在土炕上,身上搭了条旧被子,而炕上只铺了张旧粗布单子,下面可能垫着干草之类的东西,我一动,就听到吱吱咯咯的声音。
“这是哪儿?咳咳…”不说话还好,这一开口,才发觉声音低哑喉咙疼痛,头也觉得有些沉重。
“附近的庄户人家,你感觉怎么样?今早来的时候,你昏睡着,怎么喊也不醒,额头有些烫,想是着了凉,…幸好只大半天就醒了。”
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背贴上我的额头,“嗯,现下好多了。”
我的思路还处于刚睡醒的呆怔之中,看屋里这昏暗的光景,估计也不早了。“现下又天黑了么?”
“是啊。你再睡会儿吧,我去跟主人借个油灯过来。”
我应了一声,很听话地躺下,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听得隔壁传来隐隐人声,是小道士在和主人家讲话吧。也不知是不是我耳中错觉,好似还听到几声孩童笑声。
可能人在病中,心内更加脆弱,更不愿意一个孤零零地呆着。我听着隔壁的热闹,却是盼望小道士能快点回来陪我,即使不说话,有那么个人坐在那里,也是好的。
屋里越来越黑,在我几乎忍不住要开口喊的时候,小道士手护着盏灯,小心地从门外进来。
灯光昏黄,在他的脸庞边缘上染了层微光,不止是光,他的脸色似乎也有微微的红晕,目光带着笑,在屋里寻找着能放下灯的地方。
最后实在是没什么地方,只得放在了坑边的地上,我看着他又坐到那只有两个手掌大小的凳上,便沙哑着嗓子小声道:“…坐上来吧,…这炕很大。”
小道士的唇角绽开一抹笑,点了点头,很淡定地从凳上起来,坐在了土炕边上。
我朝里挪了挪,给他让出一点地方。
小道士靠坐在我身侧,头枕着双手,对我道:“放心睡吧。等你病好了,我们再上路。”
上路?要去哪儿?肯定不会是碧云观了,想起碧云观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该要问问的,可是…哎呀,头还是很痛,算了,等好了再问吧…
我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恍惚里能听到干草发出的响声,也不知道是小道士还是我在翻身。
一夜无梦,在这样简陋的地方居然也能睡得香甜,真是奇怪。
想是睡得过多,我醒来的时候看到小道士还没醒,而我侧靠在他怀里,他一只手臂横过来,搭在我的肩上,好象孩童,心满意足地抱着什么心爱的玩具。
是不是我半夜睡相太差,滚到了那边去?
或许,身体比意志更诚实。
闭上眼睛,贪恋着温暖,懒懒地,象一条过冬的蛇,一动也不想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又听到干草的声音,…小道士醒了。
忍不住坏心眼地猜测着小道士发现我们的样子会有什么表现,是不动声色地偷偷溜走,还是花容失色地推开我?
可是都猜错了,我感到脸侧被一片温软小心翼翼地挨上,力道极轻极轻,如同羽毛拂过。
微觉羞窘的同时却也感到一丝甜意…
这个世界上的人,谁不是愿意被喜欢的人喜欢着呢?
那温软又留连在我的额头上,鼻尖上,…我心想,如果再往下,我可就要“醒”了。
正准备醒的时候,那轻柔的动作停止了,半天不见再有响动,可是我能感到有目光落在我的脸上。
忽想起我昨天脸上那些尘土,又睡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成什么鬼样子了,…可别给他瞧了去,于是我马上“醒”了过来。
原来我们离得极近,鼻尖几乎都要踫上,四目相对,我有些羞窘地低下头,小道士倒很大方,“你醒啦?”伸手摸摸我的额头,表现得平常随意,“我且去看看有什么早饭。”
说着便下炕而去,一瞥眼间发现他的耳朵是红红的,待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我才明白过来,趴在炕上暗暗发笑,引得炕上干草窸窸挲挲的一阵轻响。
“衣…衣…”
门口传来一声咿咿呀呀奶声奶气的叫声,我转头去看,门口无人,正纳闷间,炕沿扒上来两人只白嫩小手,“衣…衣…”
我靠过去一看,原来是个小不点的娃娃,还没有炕高,正扒着炕沿,努力地掂着脚想爬上来。
不由大乐,伸手把娃娃抱起来放在膝头,“好宝宝,是在叫我姨啊,…几岁了,叫什么名字啊?”
小娃娃圆圆胖胖的脸,一双月牙眼笑咪咪的,齐整地在两耳边上梳了两个小抓鬏,用红绳绑着,绳子顶稍还系着个红色小木珠,随着小娃娃的动作荡来荡去。小娃娃伸出手,声音软软地,“宝宝…三岁…”,小手伸出三个白胖的指头比着。
这可爱的模样令我这个一向不是特别喜欢小孩子的人也改了性子,抱着小娃娃,哄道:“原来你真的叫宝宝呀,好乖,让姨亲一个行不行?”
小娃娃歪起头来看着我,似乎正在考虑着,…我伸手摸我的衣袋,空空荡荡,穷得连粒糖都没有。
“姨,…亲,…讲故事…”
好懂事的小娃娃,我笑呵呵地在她的小胖脸上亲了一口,“好啊,姨给你讲故事哦…”
讲什么故事呢?
其实我知道最多的是本朝的奇闻异事,什么某人夜遇怪物啦,某地忽现奇景啦,某家生儿天有异象啊,实在是怪力乱神子不语,讲给这小仙童一样的宝宝,肯定是不行的,…
见我停下,小娃娃拉拉我的袖子,“姨…姨…”
小家伙等不及了呢,我摸摸小娃娃的头,“姨给你讲一个猫咪宝宝找妈妈的故事吧…”
真是不讲故事不知道原来我的想象力和言语都是如此的苍白无聊,好容易把一个故事现编现凑地说完,心里真是有几分汗颜。偏偏小娃娃还很是捧场地眨着眼听得认真,听完了又拉着我的衣袖,“姨,…再讲…”
我正准备绞尽脑汁再凑故事的时候,小道士进了门,手上端着碗,热气腾腾的,小娃娃见了他,小脸笑成了一朵花,大声叫道,“仙…哥哥…,”伸出手来要他抱。
我很是为小娃娃的称呼纠结了一下,什么叫仙哥哥?
仙就算了,还是哥哥?我是姨,他是哥哥,明显我的辈份高了。
小道士笑嘻嘻地把碗递给我,却是碗热汤面,青菜蛋花衬在面上,很是鲜亮。
“这是房东大姐特意给你做的,快趁热吃吧。”
说完从我怀中接过小娃娃,小娃娃已经忘了故事这回事,亲热地坐在小道士的肩头,小道士在屋里快走如飞,逗的小娃娃格格笑。
“哥哥飞飞…飞飞…”小娃娃在空中拍着巴掌,“哥哥,飞…外面…”看来是嫌这屋里太小了。
小道士看了我一眼,“快吃哦。…宝宝坐好,我们到外面去飞喽…”
这一大一小笑眉眼开地“飞”了出去,在院子里嘻笑着跑来跑去。我吃完了面,站在门口看他们玩着。这种无忧无虑的快乐,有多久没见到过了?
“这位妹子,可还要喝些水?”
说话的是位农家大婶,三十许的年纪,粗布衣裙上整洁地打着几个补丁,模样精干眉眼和气,话里带着笑意.
“不了,多谢大姐,你做的面真好。”
“呵呵,乡下粗茶饭罢,…”
看着还在疯玩的大小二人,大婶感叹,“妹子,你真是好福气。”
我带笑看向她,只听她道:“你家相公对你真是不错,…又是这般喜欢孩子,…妹子家里可有孩儿?”
我有点愕然地摇摇头,脸上有点发热。
“将来有了孩儿,你相公定是个好爹爹。…”
仿佛是为了响应大婶的话,那小娃娃似乎飞累了,抓抓小道士的头发,“哥哥,…唱歌歌…”
小道士放下小娃娃,教她拍手,两人边拍边唱十分起劲,“天已暮,云儿住,门前西风不吹树,…”正是那曲我用来荼毒老陆的小神仙!
边唱边乐,小道士还不忘冲我眨眨眼。
我不由大窘。
难道那纸燕子不仅能通消息,还连声音都能传送不成?
我思索着这种可能,想起在老陆面前也不知胡说八道了多少话,要是都给小道士听去了,可真是丢人丢得大了。
这时大婶从里屋捧出几件衣物,“这是先前你家相公寄放的,妹子收好。”
我一看原来是小道士那身正一的道袍。
接过来时大婶笑道:“我们村里人都管道爷们叫神仙,…我家小丫头记得小道爷刚来的衣服,唤他神仙哥哥哩,这可不是岔了辈了么,…你家相公放着好好的道袍不穿,偏要跟丫头她爹买旧衣服穿,真真是奇了。”
我这才知道他那身破衣服的出处,那唱歌的大人小孩已经玩得够了,手拉手地走过来,小娃娃眼睛倒尖,指着我手里的衣服大声叫,“神…仙…仙…”
小道士对着大婶拱拱手,“这两天多有打扰,多谢大婶招待,我们夫妻这便要告辞了。”
说着摸出一两银子递过去,“这是一点心意,请大婶不要嫌弃。”
那大婶哪里肯收,推让一番,只得终于收下,又很热情地要留我们吃中饭,小道士婉言谢过却仍是要和我马上启程。那大婶忙从厨下包了几个馒头叫我们路上带着,小道士倒是不客气地收下了。
出门的时候,小娃娃很是依依不舍,看着我们的眼光泫然欲泣,“姨,…哥哥,还要来哦…”
我摸摸小家伙的小脸,“以后姨姨和…哥哥路过,就来看你啦。”
小家伙点点头,想来她小小年纪,自然不明白我们将来再路过的可能有多小,…就算能路过,怕也要过上好多年,她也早就记不起有我们这么两个人了。
别了大婶和小娃娃,我跟着小道士向村口走去,大婶家本就住在村边上,门间一条小径直通村外,两边都是田地。能看到早起的农人还在田间劳作,见了我们,也投来打量的目光。
待走得远些,再不见人烟,小道士才开口:“灵柯…”
“嗯?”
看他眉头微皱,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为难的事,我问道,“怎么了?”
“那抓你去的人什么模样?”
我把老陆大致形容了一下,还提到了那个黑衣蒙面的“主公”。
小道士沉吟半晌,才道:“你被抓去之后,又发生了两件大事。”
“发现你失踪的第二天,师父和我都很着急,碧云观的师伯也是又惊又怒,说是这人是在碧云观丢的,一定给帮我们找回来,便派人在外四处寻查,同时也在观中搜查…这才发现了些蛛丝马迹。你的房中有点过引魂香的味道,这引魂香是一种迷药,香味有些象脂粉香气,所以很难被及时察觉,而且效力很强,比江湖上用的那些个普通迷药要高明许多。”
“引魂香?”忽然觉得这名字有几分耳熟,“这个似乎是碧云观的药啊。”
“原来你也听过啊,不错,这种药确是碧云观早年前一位弟子所制,这位弟子因心术不正,做了些违反江湖道义之事,因而被碧云观囚制于观中隐处,已经于数年前病逝。他留下的配方和迷药,也被观主付之一炬。却不知为何竟然重现。”
“莫非那弟子也有门人?”
“观主说那人至死都不能接触外界,因此不会有什么门人弟子,…正当我们大家在追查引魂香的来源时,突然碧云观被数千精兵包围,领兵的人正是南原王高颢。”
南原王?当今天子的三弟?皇帝的兄弟不多,其中地位最尊贵的,就是被封为南原王高颢了。
我大吃一惊,“南原王为什么要包围碧云观?”
小道士看着我,叹了口气。
“因为在京城,另一位公主也失踪了。在其中起着最大作用的迷药,也正是引魂香。”
我惊地停住了脚步,“什么?灵宝也失踪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