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迟

　　警察很快就过来了，廖文川被带走，江似霰将录音文件交上去，而后先带路学浅回了酒店。

　　廖文川下的药应该不多，路学浅只是出于一种昏睡的状态，江似霰看着他，发现他的皮肤都泛着红。

　　他将路学浅放到床上，而后打算去楼底下买一点宵夜，路学浅刚才一直在喝酒，也没吃什么东西。

　　他第一次来深圳，这里地处福田区CBD，一下酒店就是高楼大厦，不像学校那边，晚上有随处可见的夜市。况且江似霰此刻兜里实在没什么钱，所以想要买一点平价的宵夜，着实有点儿难。

　　等他七弯八绕走回去的时候，路学浅已经醒了，因为他将房卡拿走了，所以屋里很黑，而他一插房卡后，就见到不远处倚在浴室门边的路学浅。

　　他穿着浴袍，仍然没什么力气，路学浅浑身都是湿的，水珠直直地从脸上滑下来。

　　“你去哪儿了？”就连说话的嗓音也是有气无力的。

　　“……哦。”江似霰定在那儿看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地将手里的夜宵放下来，而后过去扶着路学浅。

　　路学浅刚下完澡，身体是冷的，空调开得度数很低，江似霰扶着他胳膊，觉得他浑身都凉飕飕的。

　　“路哥，我以为你还有一会儿才能醒，所以就去买了宵夜，房间这么黑，你怎么不等我回来再洗？”

　　路学浅仍不是很舒服，江似霰将他扶到洗手台边，让他撑着台面站着，路学浅揉了揉额头，耳尖都泛着可怕的红。

　　“我要是等你回来，估计得难受死。”

　　路学浅站在镜子前打量了一会儿，而后坐到了床上，这是一间双人房，里面有两张床。

　　江似霰看着他坐过去，然后拿起刚买的南瓜粥。

　　“路哥，你先吃点东西，我特意去买的。”

　　路学浅没拒绝，他晚上只喝了酒，刚刚又吐了不少，现在确实饿得胃难受，他更没想到江似霰这小子竟还这么有心。

　　果然，全身上下好像就真有这张嘴不讨喜。

　　“廖文川怎么样了？”

　　“暂时是送进去了。”江似霰懒懒地靠在沙发上，不在意道：“他还敢拿背景吓唬我，我最讨厌别人这样。”

　　路学浅不知江似霰这句话意欲何为，明明他的背景比廖文川高多了，他喝完了南瓜粥，靠在江似霰对面的沙发上，略显烦躁地挠了挠头发，而后怪异道：“今晚的事，还有南瓜粥，谢谢你了。”

　　“……”江似霰看着路学浅，有些愣。

　　不知是不是因为药效还没消退，总之路学浅说这句话时脸依旧很红。

　　“但是江似霰……你其实没必要趟这趟浑水。”

　　“为什么这么说？”

　　“廖文川不会轻易进去的，他父亲……”

　　“我知道。”江似霰打断他，“他父亲是德高的最大股东，也是深圳的工商协会会长。”

　　“你怎么知道？”

　　江似霰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想知道这些很难吗？只要我乐意，别说这些背景了，关于廖文川他老子公司的情况或者有没有偷税漏税等违法行为我都能摸得一清二楚。”

　　“但是路学浅……”江似霰突然认真地看着他，“如果今晚我没有趟这趟浑水，你知不知道你会发生什么？”

　　“……”

　　路学浅顿了顿，而后再次暴躁地抓了抓头发，“我知道，无所谓了。”他发现江似霰看着他的目光很认真，江似霰很显然将此当成了一回事。

　　他以为事发之后江似霰只会将廖文川揍一顿或者将他带回酒店，谁知江似霰那么认真，竟然将廖文川送进了局子。

　　路学浅其实自己反倒没多在意廖文川会对他做什么，就他这具身体，等廖文川看到后都不用别人说，自己会选择放弃。

　　可他淡然无所谓的态度，好像惹怒了江似霰。

　　“路学浅。”江似霰觉得他荒唐，不可思议，“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或许你一直处于低谷期，可你要是自己不珍惜你自己，自己不在意自己的身体，谁又会来真正关心你呢？”

　　“我不是说这些。”路学浅看着他说：“我只是觉得为了我这样的人要是你今晚把自己搭进去了不值。”

　　“你这样的人？你是什么样的人？”

　　“……”

　　“路学浅，我告诉你，我就是看不惯廖文川，就是生气他这样对你，实话跟你说吧，就算我没有任何背景，我还是要跟他对着干。”

　　“你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江似霰语气软下来，他看着路学浅，亦或是透过他看向了另外一个人，虽嗓音低沉，说出来的字句却铿锵有力。

　　“我向来不见棺材不落泪，而且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拿着权势压榨别人，用金钱去为所欲为，视法律为草芥的小人。”

　　“没有例外。”

　　自从经历了那场车祸起，江似霰就知道，哪怕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也要和这股势力对抗到底，大不了就殉在这条路上，哪怕一辈子也成功不了。他讨厌江绍川，讨厌林致芬，讨厌那些仗着有金钱势力视别人痛苦如粪土，将法律置身事外的有钱人。

　　路学浅看着江似霰的眼睛，他觉得那不是一个有金钱有势力的富家公子该有的样子。

　　江似霰没有富家公子该有的傲慢，轻狂，他陈述那些视法律为草芥的有钱人的时候，像极了他们“被害人”的控诉，他好像也身处其中，成为了“被害人”，成为了一个逃不过势力在努力反抗的普通人。

　　他确实是不一样的，他的花销对于江绍川这种商业界的顶流来说不过凤毛麟角，但从他摆脱家庭支援经济，开始一步步靠努力在烈日下打拼，靠自己双手挣钱的时候，他就和那些人不一样。

　　从上流社会走到底层生活，尤其是在这种自尊心强，爱攀比的年纪，跨出这一步是需要很大的信念和勇气的。

　　路学浅不知道江似霰经历了什么，但他知道他一定是经历了什么东西，或者学到了什么。

　　他发现他看不懂江似霰，他好像一开始就就不了解他。

　　两人正说着，江似霰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江似霰不打算理，刚挂完电话，铃声又响起来。

　　第二次他接了电话，里头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喂是江小少爷吗？”

　　江似霰下意识皱紧了眉：“您是？”

　　“哦，我是廖百祥，廖文川的父亲。”

　　“廖伯伯？”江似霰换了一个坐姿，礼貌道：“这么晚了，廖伯伯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吗？”

　　路学浅坐在对面，看着江似霰一股子不怕死，还略带挑衅的样子。

　　他盯着江似霰，不知电话里说了什么，只听江似霰回了一句：“廖伯伯要想见我，我自然会抽出一点时间，但如果廖伯伯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就算了吧，毕竟您儿子做的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事，您说呢？”

　　“好，我知道了，过两天深圳可能会有台风登陆，如果见面的话，希望可以尽快，就明天怎么样？”

　　和廖百祥谈完后江似霰挂了电话。

　　“不早了路哥，先休息吧！”

　　路学浅没动：“你要去见廖百祥？”

　　“嗯。”

　　“为什么？”

　　江似霰看着他，“什么原因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你是说的很清楚，我也相信你，可是你什么准备都没有就去见廖百祥那个老狐狸，而且……”路学浅猛地站起来，又因为药效没过扶着额头踉跄了一下。

　　“路哥。”江似霰见此急忙站起来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的腰。

　　路学浅的皮肤红透了，即使空调的度数开得很低，身体也依然发着烫。他垂着脑袋，额头贴近了江似霰的肩膀，江似霰盯着他的样子，心里的愤怒又多了几分。

　　他的目光落到路学浅不小心露出来的后脖颈，冷白色的肌肤透着深红。

　　“都这样了，还想着让我放过他么？”

　　路学浅慢慢抬起头，对上江似霰深色幽暗的瞳孔：“不是让你放过他，是不希望你莫名其妙被卷进去。”

　　江似霰愣了愣，两人这时凑得很近，江似霰甚至能看到路学浅又长又密，微微颤着抖的睫毛。

　　“所以路哥……你是在关心我吗？”

　　“是！”

　　“……”

　　路学浅突然狠厉道：“今晚的事我知道多亏有你，我也感谢你，但是既然我没发生什么，就让他过去吧！你们这一层商业关系很复杂，你不该惹上这么不必要的麻烦。”

　　“这不是麻烦。”

　　“江似霰你……”

　　“路哥。”江似霰打断他，“我说了我做这一切不完全是为了你，可能我这个人天生就喜欢这种麻烦，你别管我了，廖百祥不可能把我怎么样，我不会有什么的。”

　　路学浅看着江似霰这副样子，到嘴的话又被逼得退了回去，他知道自己根本说不过他。

　　药效上来的速度非常快，路学浅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也越来越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他攥住江似霰的手腕，额头抵在江似霰的肩膀上，他难耐道：“你扶我，去床上。”

　　江似霰扶住他的胳膊，担忧道：“我送你去医院吧？你这个样子……”

　　“不去。”

　　这副样子去医院，江似霰不嫌丢人他还嫌丢人。不过就是个迷药而已，他要这东西都挺不过去算什么男人。

　　江似霰看出了他逞强的意图，提醒道：“你的身体都是软的。”

　　路学浅看起来很难受，这下说出的话都是气音，“你要再不扶我过去，等我晕倒了你拖的动我么？”

　　江似霰叹息着摇了摇头，有些无奈，他没再说话，而后无比轻松地将路学浅抱了起来，路学浅被他这一动作吓到了，手下意识地碰上了他的肩膀。

　　“你——”

　　“路哥。”江似霰的脸颊靠着他滚烫的脸，“现在还怀疑我的能力吗？”

　　“……”

　　路学浅皱着眉，身体又烫又红，他的呼吸很急促，不可控制地发出一阵喘音，不知是不是太过难耐，揽着江似霰脖子的手攥紧了他的衣服。

　　这个药物的延迟反应过于久了，他感觉江似霰的身体很热，与他身体的热度碰在一起，让他非常非常难受。

　　江似霰走到床边将他轻轻放下，他弯着腰手碰上了路学浅的脸：“路哥，你真的很烫。”

　　路学浅此刻正难受着，因此丝毫没发现江似霰此刻看着他的表情还有留在他面颊的手，他是那样的动机不纯，江似霰将手贴在他脸颊上，一直就没拿下去。

　　他感受着路学浅的温度，在他的掌心发着烫。

　　还有路学浅的样子，即便太热也不肯脱掉衣服，他的胸膛在浴袍的遮盖下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尤其是这副景象配上路学浅红润难忍的表情，真是让看的人血脉喷张。

　　江似霰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看见路学浅这个样子会那样有感觉，有感觉到他都不想将目光移开。

　　太诱惑人了，诱惑到有那么一瞬间，江似霰突然就理解了廖文川的心思。

　　明明下药的是路学浅，江似霰却感觉自己也有了反应，他侧过身子躺在路学浅的身边，感受着他身边传来的热度。

　　“路哥。”

　　明明知道路学浅很难受，他却用一种蛊惑勾｜引的语气叫他，“我可以帮你。”

　　但好在路学浅双目禁闭，已经渐渐没了意识，江似霰知道自己可能也只是一时说个痛快，不到绝对也不会去碰他，毕竟廖文川下的药主要作用是将路学浅迷晕，让他发｜情还是次要。江似霰侧身看着路学浅，伸出手轻轻地将他额边汗湿的头发别了过去。

　　“路学浅……”他漫不经心地揉着路学浅的眉心额角，语气很轻柔，“虽然廖文川混蛋，但是他一句话说得很对。”

　　“你留长发，真的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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