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些往事

　　4.既往与不咎后续
　　既往不咎。这四个字，曾经给我一种高尚并且飘渺的感悟。可我的母亲，却用最直接的行动，让它一下子掉进了尘埃。我不太喜欢，可是不得不接受。
　　儿子能拒绝接受父亲吗？当然不能。
　　不要以为我的不太喜欢是因为嫌恶我父亲的身份，没有人身来就是偷儿，偷儿这种职业，是人在无聊无奈或者无望之下所进行的一种富有刺激性的探险。
　　我父亲的探险显然是成功的。你知道，在和路雪和雀巢还没代替冰棍儿的年代，五万块是很多的。我也曾经一度地佩服过我父亲的聪明、果敢与大胆。那个年代，偷用公款，属于一种很富有内涵的词。
　　可我父亲的冒险又是失败的。这种失败直接导致了我们父子接近十年的离别。
　　十年。那是一段漫长的岁月。长得足以令一个儿子忘记如何去向一位父亲表达伦理之爱；也让一个父亲在见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大小伙儿时，面部反射出一种讨好而窘迫的笑。
　　无疑，最最沉浸于这十年后的团聚的，是我的母亲。
　　那时我还不知道，我母亲之所以如此痛恨我父亲的偷款，转而痛恨我的不能称之为偷窃的偷窃的真正原因。我只是奇怪，为什么她能如此坦然地接受一个陌生男人的进驻。
　　称自己的父亲为陌生的男人。我有一种被遗弃的迷惘。
　　父亲出狱之后，我们一家生活得异常地诡异。我实在是很不喜欢出狱这个词，仿佛觉得它离生活很远。真的是很远，那属于我父亲，与我，应该是无关的。可是偏偏，他又是我的父亲。我就不得不与这两个字带上那么点血缘上的联系。
　　我的母亲似乎是不在乎的。她携着我父亲的手买菜，很开心地谈论着七姑八婆的成年旧事，然后很夸张地笑。我父亲，略微地弓着的背中，总是带着那么点谦卑，他很合适宜地以沉默附和着我母亲的聒噪，偶尔微微挑动一下嘴角，有种沧桑的味道。
　　从那股沧桑中，我发现，作为一个男人，父亲是颇有魅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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