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都记得

　　一次期末考试的成绩进步并没有改变邹远不爱学习的本质。他瞎玩了一个寒假，还没几天就要开学了，他似乎才记起来自己还有寒假作业这回事儿。

　　眼看马上就要返校，邹远这才开始着急，于是便上下联系着自己比较熟悉的同学，问他们要作业来抄。他一个学期下来，跟班里不少同学关系处的都不错，大家也愿意把作业借给他。

　　他抄作业的时候不算完全照搬人家的答案，还知道按这个的写一点，照那个的改一点，最后把大家的答案全部综合一下。终于，在回学校的前一天，邹远总算把作业全都完成了，这下子他就不用再害怕钟鸣钰追着他来要作业。

　　开学第一天，邹远进到教室早早地就把假期作业拿出来准备好放在课桌上。他的同桌是个男生，叫王磊，见他对待作业如此的郑重严肃，不由打趣他：“看来你现在是挺自觉的呀，都不用咱们学委来催促就自觉写作业了，可以啊你！”

　　邹远白了他一眼，视线不自觉的飘向钟鸣钰的座位。王磊瞧见了他的眼神，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一脸坏笑：“哎，我说你是不是瞧上咱们学委了呀？居然这么配合学委工作！上个学期就不说了，寒假作业你竟然都写完了！以后不再找咱们学委麻烦了？”

　　邹远闻言，大惊失色，赶紧撇开他放在自己肩头的胳膊，作出气愤的样子，语带嫌弃：“你有病吧？明明是她来找我麻烦！还有，我看上她？你是嫌我活得不够长是吧！”

　　虽然话是这么说，然而他的视线已经又不由自主地想要往那边看过去，不过好在被他自己生生忍住了。

　　王磊对此看破不说破，笑着推他一下：“嘴硬吧你就。”

　　深深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就这么被王磊不经意间给戳破了。虽然他没有承认，但是在面对钟鸣钰的时候，邹远还是没来由地觉得心虚。

　　上课前，钟鸣钰帮着各科课代表收寒假作业，到了邹远这里时，见他的作业整整齐齐的摆在课桌边上，不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心道：他这次还挺自觉啊。不曾想，视线一转，刚好撞上他的视线。还不等她将目光移开，却见他先将眸子垂了下去。

　　不过钟鸣钰知道邹远对她向来没有好态度，她并不在意，拿了作业之后就从他的桌边离开。

　　身边没有了钟鸣钰的气息，邹远这才敢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没办法，她的气场太过强大，尤其是她那双乌黝黝的眸子，每次与她对视，他的心里就忍不住开始发慌，总觉得自己在她面前低她一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但就是控制不住。

　　邹远就觉得奇了怪了，明明他什么都不怕的，哦，除了老师，却偏偏对一个女生怵得慌。难道就是因为那次被她教训了那么一通？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王磊点出了他的心思，邹远平时没事儿总是将视线有意无意地瞄向钟鸣钰。在课堂上听不进去老师讲的课，邹远无意识间又看向了钟鸣钰。

　　他这个位置与钟鸣钰的座位刚好呈对角线，两人之间还隔着好几排，但邹远就是能够准确地一眼便望见她。从小就没有费神看过书，也没有过度玩游戏，所以他的眼神很好，能清楚地看到她的左半边侧脸，线条柔和，神情专注，邹远看着看着就愣了神。

　　也许是因为他看得实在太过专注，眼神放肆不知收敛，讲台上的老师都忍不住瞅了他好多次，最后实在看不过去，便出声点了他的名字。

　　从小被老师点的次数多了，邹远的脸皮早就厚如城墙角。不过出于对老师的敬畏，他还是端正了坐姿，装模作样地记着笔记，内心却在思考着一个问题：总被老师教训他都不觉得害臊，那怎么自己一面对钟鸣钰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呢？

　　*

　　两人面对面坐着，聊天时自然而然就提到了过去。

　　钟鸣钰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能跟邹远相对而坐，心态平和地与他共同回忆着往昔。而邹远则是想起了自己那时候还故意因为作业的事情跟她较劲，现在想想，只觉得那时的自己太过幼稚不懂事，但愿她能忘了那些事才好。

　　可是他忘了，钟鸣钰向来就是好记性。

　　说着说着，钟鸣钰就提到了这个话题：“你知道我对你的第一印象是怎样的吗？”

　　邹远心跳一滞，紧张地问：“什么？”

　　钟鸣钰并没有刻意去回忆过初次见到邹远的情景，然而现在提起来，脑海中却能清楚地呈现出他刚转来他们班时的样子。

　　“你当时就那么懒洋洋地站着，还没有穿校服，老师让你简单做一下自我介绍，你当时的表情可是非常不耐烦，就跟别人欠了你钱似的。我那个时候就在想，要是让我爸看到你，肯定要说你站没站相，一点儿都没个当学生的样子。”

　　邹远被她这话臊的浑身不自在，整张脸都变得通红。他讪讪地笑：“你记得这么清楚啊。”

　　钟鸣钰单手放在餐桌上撑着脸：“当然，幼儿园的事情我还记得好多呢！”

　　“……”邹远无话可说，他由衷地佩服她的记忆力。

　　“我还记得你初二刚转来没多久，每次交作业的时候就故意拖延，找各种理由搪塞我，咱们还因此闹过一次不愉快。

　　邹远听她说起这些事，顿时觉得一阵脸热，他面色尴尬，道：“我那时候不是不懂事嘛。”

　　他双手合十作祈求状，苦笑着玩笑道：“学委，咱能不能不提以前那些糗事啊？你多少给我留点面子。”

　　钟鸣钰被他的模样逗笑了，眼见着他从脖子往上肉眼可见的瞬间变红，心中觉得惊奇。记忆中的他不是个脸皮薄的人呀，怎么这么容易就会脸红？

　　“好了好了，怪我，不说这个了。” 现在才感受到他的反差，钟鸣钰依然忍不住笑，语气轻松，道：“那就换个话题吧！你现在成家了吗？需不需要我补上份子钱？”

　　邹远连连摆手：“学委你可别打趣我了，我现在连女朋友都没有。”

　　“你别再叫我学委了，咱们都毕业多少年了！”钟鸣钰实在听不惯他对她的称呼，又上下打量着他，语带疑惑，道：“我可不信，你能没有女朋友？你不是一向挺招女生喜欢的吗？”

　　她可是记得，初三的时候，听说有两个外班的女生因为他约着在校外打架，当时整个年级都在传这件事，就连老师都知道了。

　　听到她的质疑，邹远连声否认：“没有没有，没有的事儿，绝对没有，我可以向你保证！”笑话，他还指望着自己能给她留下好印象呢！像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承认！

　　钟鸣钰差点被他的反应吓到，“你向我保证什么呀！我就是开个玩笑。”

　　她的样子不似作假，邹远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看着钟鸣钰那平静淡然的面容，他悲哀地发现，自己在面对着她的时候，大概永远都改不掉内心深处对她的敬畏。

　　他犹疑地问：“你呢？你现在是什么情况？结婚了吗？”

　　钟鸣钰耸耸肩，满不在意：“没有啊，我跟你一样，还单着。”

　　她是单身！！！

　　邹远心中狂喜，这是不是代表他可以大胆采取行动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最初的尴尬不知从何时起就已经消失殆尽。

　　饭吃完了，两人聊的也差不多了。

　　邹远问钟鸣钰：“你是怎么过来的？我送你回家吧。”

　　钟鸣钰笑着摇摇头：“不用了，我家离这儿不远，我骑单车二十分钟就到了。”

　　邹远连忙道：“那怎么行？你看外面的大太阳，现在正是最热的时候，还是我送你吧。”

　　钟鸣钰看了看外面的天，便不再推辞：“不会耽误你别的事情吗？”

　　“没事儿，我大闲人一个。”

　　钟鸣钰听他这么说，不由问他：“你维修店不忙吗？”

　　邹远听她这么问，又想到刚刚自己说的那句话，忽然想扇自己一巴掌，他那样说，她会不会以为他整天闲逛不务正业？于是忙道：“维修店里我雇了几个员工，还有杨彦晖帮我看着，哦对了，杨彦晖，你还记得吗？也是咱们初中同学。”

　　“杨彦晖？”钟鸣钰想了想，“当时很爱唱歌的那个男生？”对于这个同学，钟鸣钰可更加印象深刻了，长得白白净净的一个男生，上学时也是常驻最后一排，平时最爱唱歌，偶尔情不自禁甚至在自习课上都能哼唱出声。

　　“对对，就是他。他学的是汽车维修，就让他来帮我了。”

　　钟鸣钰点点头，颇有些感慨：“一晃都这么多年了，初中同学后来都没有再联系过。”

　　邹远看着她，暗自犹豫了片刻，试探性地问：“我跟几个同学还保持着来往，要不什么时候联系同学们一起聚一聚？”

　　钟鸣钰一愣，略有迟疑，道：“要不还是算了吧。”她尴尬地笑笑：“毕竟跟大家这么多年都没有联系过了，也不知道大家现在都是什么情况，再见面的话多少会有些尴尬。”

　　邹远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便不再提这回事。

　　一路按照钟鸣钰的指示，不过十分钟，邹远便将车子停到了迎春路上的一个小区门口，他看了眼小区名字，看来她家这么多年一直都在这里。

　　“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钟鸣钰下了车，微微弯腰笑着同他说道。

　　“客气了。”邹远摆摆手，“你快进去吧！外面挺热的。”

　　“好，你路上慢点。”

　　目送着钟鸣钰进了小区，背影消失不见，邹远这才启动车子离开。

　　他得好好琢磨琢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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