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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生活仿若是空白虚无的一片,她恍惚发现,没有陈贵妃她什么事都做不好。
她没有根基,没有阅历,没有手段……她只有那可悲的容貌让承熙继承。
“熙儿,你想做皇帝么?”一个寂静的夜里,她轻轻拍着承熙入睡。
“娘,我……”熙儿转了转眼珠,“只要娘开心,熙儿怎么做都好!”
那一刻,她热泪盈眶,在宫中冰冷多年的心又忽然热了一瞬。
她想,她应该为儿子做一些什么,而不是畏首畏尾地委曲求全。母爱告诉她,她的儿子不应该半辈子都当一个亲王被新君囚禁着,哪怕希望很小,她一样想为他挥戈。
这条路何其漫长,既然不能回头,就好好的拼一下吧!她找到了寄托,和生命的全部动力。
于是她开始频繁的和朝臣接触,开始还是小心翼翼的,但是帝王似乎心并不在这件事上,于是乎她愈发大胆。
很快她的麾下有了一批朝臣。但大多数都是趋炎附势或野心勃勃之辈。毕竟控制一个幼童比一个成年的皇子更加容易。
“昭仪啊……有些变了。”一个傍晚,帝王来到她的寝宫,却未曾进去。
“妾惶恐……”她有些惴惴,抬眸望去。夕阳下的帝王,语调平缓,像是在谈天一般轻松。
“哎……这个宫中谁不会变呢!是朕糊涂了。”帝王又笑了几声,却仍然没有进来的意思,“昭仪以后还是收敛一下吧,不然你的未来,会非常不妙……这不是由朕决定的。”他的语气有些寥落,但有仿佛期待着什么。
她不安感更胜。
这时承熙跑了出来,拉住了帝王的手:“父皇,进来吧。熙儿等好久了。”
帝王低下头,眸子深黑。有情又好似无情:“啊……父皇今天可能不会了,也许……”他低头琢磨了一会,似是想做出什么保证,最终仍是叹了一口气,“这个孩子,太美丽了。”然后毫无预兆的,突然转身走出了庭院。第一次将她一个人留在了宫中。
她盯着那明黄的身影,惶恐地呼唤:“陛下?”
但是那身影终究没有回头,也许永久都不会回头了。
第二天,皇帝没有来看皇子。她想,他是在太忙了。
第三天,帝王独宿在寝殿。她觉得不安,跑到帝王的寝殿,却被侍卫拦下。
“本宫是昭仪啊,要见皇上。”她急忙分辩着。
“陛下谁也不见。”侍卫的口气坚决。
她悲哀地望着殿门在眼前合上,轻轻喃道:“不要,不要……”
第四天,第五天……帝王始终没有踏入她的宫殿一步。她呆呆地看着殿门一直坐到天明。
“我不哭……还没有结束。”她不住地安慰自己,觉得全身发冷。
等到她远远地看见铁甲军从宫门杀机来时,她不得不承认:一切都结束了。
于是她当机立断,拉起承熙的手,向后门跑去。她疯了一般地奔跑,用尽了全身力气,她的世界在不断的颤抖着。
她跑向一条陌生的路,却是她每天必要眺望的一条路。索性她的宫殿并不是很远。
她告诉自己,必须要活下去。
夕阳的余晖下,金銮殿的轮廓是如此的模糊。
她踉跄着,牵着承熙的手,跌跌撞撞地奔向那至高的宫殿。她跌倒了,灰尘蒙住了她美丽的面容,她仰望着殿门,眼看就要关上。
她使出毕生的力气,抛却了所有的矜持:“不,不要……陛下,救救臣妾吧!”
殿门略微地停了一下,留了一个小缝,仿佛等着她进去。
她的心中突然有了勇气,她重新爬起来,整理仪容,抹掉灰尘——她不能让陛下看到她如此狼狈的身影,她应该是完美的。
然后她振作地牵着承熙的手,一步一步地迈向后宫一生都不能涉及的地方。
门被推开了,光线猛然照射进来,无数细小的灰尘在飞舞。殿内没有点灯,末路的帝王如同一尊雕像,安然地坐在皇座上,一如前二十年一般。
她的声音顿时有些颤抖:“陛下……”她一拉身旁的承熙。承熙乖巧地跪了下来:“儿臣扣叩请父皇圣安。”童声清脆,懂事得让人心酸。
殿内一篇寂静,只有纸张“哗哗”的翻动声。帝王似是在翻奏折,漫不经心地回答:“平身吧!爱妃何事如此慌张?”语意闲散。
她鼻子一酸,重重地叩首:“陛下,臣妾……妾有要事禀报。”
“哦?”哗哗的声音停了一下,“何事?”
她鼓足了勇气:“太子谋反欲逼宫,请陛下明察。”这句话似乎用尽了她毕生的力气,她几乎瘫在地上。
殿内又是一片寂静,过了一会,哗哗的声音又重新响起:“爱妃好大的胆子啊,诬告当朝太子。”语气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妾以性命作保,千真万确……妾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的声音已带了哭腔,她一辈子都未曾这样大胆。
“这样最好。让太子名正言顺地继位吧,别背着弑父的骂名。”帝王合上了奏折,扔到一边,“爱妃忠厚,这件事就别让更多人知道了罢。”
她愣住了,支支吾吾地说:“可是……”
“朕知道这件事。击败朕是对他最后的考验。这个考验朕已经等了二十年,也准备了二十年了……朕不想等再久了。”看她还是呆呆的,帝王又补充:“如果连朕都超不过,这皇帝还不如让朕来做。”
“您早就知道……您从来没有易储之心……”她忽然醒悟,不住地喃喃。她早该想到她的夫君,不是那么轻易能被美色左右的人。
帝王似是被她的举动逗笑了:“傻孩子,朕既然立了太子,就不会轻易废了。”
“那陛下为什么……”为什么表现出对太子的不满,对幼子的宠爱,三番斥责太子,却从来不轻责幼子……这种宠爱都让她,让满朝的大臣,让太子本身都有了错觉。
“呵……”帝王低笑了一阵,“这世上的女子恐怕只有惠贵人看透朕的心意了。太子当太久了,难免懈怠,这样怎能成长为一位君王?多个政党,很容易看出真正的忠奸之臣。哎……多说无益。”
她突然发现她从来没有看透丈夫的心意。她的儿子,她唯一的儿子竟然只是培养太子成长的工具。她的希望其实从最开始就遥不可及,她一开始就错了。可笑不自知啊!
“陛下,”她哆嗦着嘴唇,“那承熙怎么办?妾怎么办?”她不敢听下面的答案。
“那就是新君的事情了,朕管不了了……”皇座上的人在微微地叹息,似乎是怜悯。
她迷茫了。她的世界颠倒了。她不知道她一直所做的有什么意义。
顾不得仪态了,她掩面开始轻轻地抽泣:“陛下,保住承熙的命好么?他还这么小,不会对太子有任何威胁的,他的心还是干净的啊。您的心难道是石头做了么?您没有爱过一个人么?他也是您的儿子啊。”
殿内寂静了一下,帝王沉默地看着她,视线穿过她仿佛又看到了另一个人。这使她禁不住发抖,为自己的妄言而后悔。
半晌,帝王叹了一声:“傻孩子,你真的以为遗诏有多么重要么?朕驾崩后,遗诏在新君眼中还不如一叠废纸。除掉一个人从来是不需要什么理由的。生在帝王家,哪个身家是干净的?别哭了,朕想在死前看到你的笑容。这世间最美的女人是朕所有的,朕的一辈子也足以津津乐道了。”
她望着高处的龙座,却再也流不出泪来,她生硬地挤出一个笑容:“陛下,想妾殉葬?”
“啊,这不是由朕说了算的。但是爱妃想想就会明白,对于太妃而言,你的年纪太过年轻,容貌太过美丽……生前从朕这里得到太多的人,死后便不会得到更多了。你记得么?你侍寝的那一夜,朕问过你是否愿意侍奉。”
那时她的回答是不悔,带着一些期盼和憧憬。孰知这一条路从来只是一条死路。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
她似乎瞬间明白了许多:“是不是妾死了,承熙就……”
“朕言尽于此。”帝王从龙座上起身,又捡起了奏章,“朕看不了几个时辰了,在太子的刀剑来临之前,爱妃让朕清静一会吧!”
她的喉咙顿时哽住了,她仰着头望着黑暗中的夫君。他乌发齐整,龙袍威严,却意态闲散地翻着旧时的奏章。他面容丝毫没有半分衰老,更没有赴死的模样,但这样子如此吸引人靠近,但又偏偏拒人于千里之外。她认真地打量着自己的良人,一生都没有这样仔细过,她细心地记下了他的每一个细节:皱眉与微笑,低沉的嗓音,耐心为愚笨的她解释,对她的欣赏与赞美……他是一位明君,为自己的后人铺好了道路,为国家的未来画好蓝图,为她这样微不足道的人谋划身后之事。他哪方面都算到了,独独就是忽略了自己。他从不吝啬肯定、赞美、欣赏,对妻妾、对子女、对朝臣,但独独少了一份爱……他是没有爱的,或者被他忙得遗落在某个角落了。
她心下恍然,郑重地拉着承熙三跪九叩,完成了对帝王最后一次大礼。她保持着完美的仪态,使自己的声音尽量不发抖:“臣妾恭送陛下,妾告退。”她一步一步走出大殿,一如来时,然后轻轻合上了殿门。合上了这沉思者与世界的窗。
下一次打开,又是新的纪元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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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度会不会太快了?
因为正文里有这一段的描写
本文重心偏移了,因为这本来是写少女情怀的一篇文
哎……
第一次写文啊,看管包涵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