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One

　　乔晓出差的地方，说是东北某个城市，可下了飞机，见了接机的人，她立即就被拉到了某个军用机场，坐了军用直升机又换军用吉普，一路上天过山，折腾了近十个小时，终于在下半夜，过了重重关卡，到了某部队基地。
　　乔晓也不是没做过军队项目，可刚见面就被折腾得东南西北分不清，搞出象谍战电影一样才有的场面，她还是第一次见识，心里还真有点发慌，要不是看来接的人个个穿着军装实在象回事，半路跳飞机跳吉普又不现实，她在发现手机没信号时就该拔脚逃了，好容易挨到基地，见了公司的熟同事，一颗悬着的心才落地平安，在这个在普通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地方，老实待了下来。
　　不过这地方实在是太冷了，才是十月初，就已经寒风刮得呼呼响，眼看着第一场大雪就要来了。
　　乔晓不知道来的是这样山寒水冷的偏僻地方，准备不足，薄薄的羽绒服就是花架子，被北风一吹简直透心凉，可一进基地和部队签了保密协议，项目完成前不能离开，捏着钱买大衣的地方都没有，还是基地的后勤有心，给她备了件厚厚的军大衣，虽然因为部队里一水的男兵，尺寸难免过大，可挽挽袖子扎扎腰带，总算是在白天场测的时候，用不着保暖基本靠抖。
　　其实别看进这基地弄得多神秘，可项目还真没什么棘手的，就跟乔晓从前做过的军队项目差不多，早就有详细完备的流程，根本用不着乔晓的部门出人，可现在机场项目调动了全公司的积极性，到东北出差又不算是肥差，最后公司派过来的人就都是些不太顶事的，一个月就能做完的项目拖了两个多月，眼看天气一日一日冷，等大雪封山，山里的设备就装不上了，部队的人就急了，催到公司老总那去，虽然项目小，但到底军字头不能得罪，公司一层一层压下来，压到老赵那，他正着急呢，整个部门都忙机场项目去了，只剩休假乔晓——乔晓就送上门去了。
　　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太合适了。
　　乔晓原本也不知道这背后的来龙去脉，只是觉得老赵有点不地道，把她一个女的派到这样天寒地冻的旮旯地，又是男兵部队，连合作的同事都全是男的，简直是故意给她找不方便，但偶尔听到被闷得冻得有点憋不住的男同事喝了酒的几句唠叨，就全明白了。
　　那一帮男同事，在这个没有网络收不到手机信号，电视广播只有中央台的地方，晚上闷了可以凑一起打打牌聊聊天，兴致来了还能问部队的人讨点小酒喝，可乔晓一女的，哪好意思跟他们混一起，不仅找不了乐子，还可能讨人嫌，只好一个人窝在部队安排的宿舍里，用笔记本电脑玩扫地雷。
　　人一闲下来，就忍不住想心事。
　　想宁远笑着说话的侧脸，想他说他会等她二十年。
　　尽管他话说得轻松，就好像等她二十分钟一样简单，可她知道，他是认真的。
　　她也知道，自己在听他说出那样的话后，就一直沉默，会有多伤他。
　　所以，他走的时候，才会那样黯然，连背影都透着难过。
　　可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明明不忍让他空等，却那一刻又如鲠在喉，说不出话劝他放手——她还是舍不得，她还是自私了。
　　可他却说到做到，再也不出现在她眼前，没像之前那样，明明前一晚眼看着闹翻了，第二天又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她面前，送她上回家的飞机，这次来东北，是周晨送的机，她在进安检前，忍不住回头张望一下，可又不是演电影，理所当然地，不可能看到他向她匆匆奔过来。
　　她不知道，自己这些天的没精打采，到底是因为说话算话的他，还是因为这该死的寒冷天气。
　　基地虽然没有手机信号，但部队提供专线电话让他们这些外来务工人员和外界联系，乔晓到的第二天，就往外拨了电话，给周晨报了平安，顺便唠叨几句，防着他又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又给周玉兰拨过去，算是主动示好，周玉兰大概也知道乔晓是不耐烦她小心讨好的样子，在电话里口气也平常许多，又识趣地不再提张天青，两母女虽然大多数时冷场，挂电话时也没算哭哭啼啼的了，也算大雨转多云了。
　　只是乔晓一想到在手机有信号时，就一直没有宁远的电话和短信，知道他是言出必行了，所以电话话筒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等到给周晨打过好几通盯梢电话，知道周晨找到房子要搬家，和周玉兰在电话里勉强能说起省城的天气，她还是没给宁远打过一通电话。
　　乔晓有时想想，要不就此算了吧，可一闭上眼，梦里就是宁远望着她，一双黑沉沉的眸子，染着伤心和失望，要不就是他转身离开时，脊背都佝偻似的难过背影。
　　可每每要松动时，又梦到小舟，梦里是他发亮的双眼，灿烂的笑，傍晚的夕阳，甜蜜的桂花香。
　　虽然乔晓在乌泱泱的男兵男同事里一枝独秀，特别受炊事班照顾给开小灶，她还是很快就消瘦下去，没过几天，裹着那件不合身的军大衣，已经有弱不胜衣的效果。
　　看得一帮男同事都有点内疚，开始抢着帮乔晓做事，让她坐车里当甩手掌柜，发展到后来，连外场的事她都不必做了，白天都不用出门了，只用窝在宿舍里分析些数据，还有炊事班的小兵时不时给她送点“多出的”面点做零食，这样好的待遇，乔晓实在有些受宠若惊，等有穿着两杠一星笔挺军装的女军官，给她送来热气腾腾的桂圆山药粥，她就更惊了。
　　不只惊的是，这基地里除了她竟然还有别的女人，还惊的是，桂圆和山药这样的东西，在这山寒水冷的旮旯地，可是极难得的东西。
　　那个女军官约莫三十多岁，年纪比乔晓稍微大点，看上去很有巾帼英雄的爽朗气，可说话的声音却意外的温柔，笑着劝乔晓多吃些：“乔工程师，山药补脾虚，桂圆红枣补气血，多吃点好。”
　　乔晓这些天听部队里从领导到小兵都一本正经地叫她“乔工程师”，已经十分适应，只是不能适应从天而降的女军官，还是这样带着突如其来温情的女军官，看着面前那一碗粥，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女军官象是看出她的窘迫，连忙笑着说：“看我，我都忘了介绍，我叫陈伊，耳朵陈，伊人的伊，是附近野战医院的外科医生，听说你是燕大毕业的，我也是呢。”
　　乔晓一听就吃了一惊，燕大的医科可谓是全国第一，每届的毕业生都是抢手的香饽饽，愿意去二线城市的三甲医院都少，怎么会到这个旮旯地来？
　　乔晓的吃惊还在眼睛里，没有说出口，陈医生却很淡然地笑了下：“我丈夫是一团的团长，我随了军。”
　　乔晓“哦”了一声，想起了那个一团长，为着项目进度和她争了半天，脸黑得像是忍了又忍，仿佛要不是她是女的，他那个硕大的拳头就招呼过来了，她旁边的一帮男同事个个缩着不敢出头，大概是看过他在这天气下还罚小兵光着膀子跑圈，跑得慢的还上脚踹，于是都有点胆寒。
　　乔晓暗恨自己这边的人震不住场面，心里窝火，可又不愿灭自己威风，于是暗地有点迁怒一团长，前一天的工作讨论里就有点夹枪带棒，一团长也不遑多让，于是场面火药味浓重，简直要不欢而散，可现在看校友的面子，就没做声，拿起了勺子喝粥。
　　陈医生看在眼里，就温声说：“我家那位，带兵带多了，脾气有点暴，其实只对事不对人，你不要往心里去。”
　　乔晓才明白这碗粥是陈医生给丈夫做外交用的，于是喝得就心安理得了，微笑地回应：“没有的事，一团长工作负责，大家都明白的。”
　　陈医生又和乔晓闲聊几句，等乔晓喝完粥，拦着不让她洗碗，就带着没洗的碗离开了。
　　乔晓隔天就去外场晃了一圈，免得有人误会她被一团长气得不出门了，可晚上陈医生又送来了红枣小米粥，照旧是闲聊几句，等她喝完粥，就带着没洗的碗离开。
　　第三天，是桂圆莲子粥，第四天，是花生杏仁粥，第五天……就这样喝了六七天不重样的粥做夜宵，乔晓和陈医生渐渐熟起来，彼此的称呼从“乔工程师”“陈医生”变成了“小乔”“陈姐”，聊的话越来越多，晚上一起消磨的时间越来越长，乔晓想心事的时间越来越少，人也精神好起来，白天见了一团长，笑容也多了几分真心，工作上的沟通说话也缓和许多，两个人你来我往虽然不离公事，但是到底融洽了不少，某天一团长还难得说了句和工作无关的话：“她难得遇到能说到一块的人，你晚上有空，请多陪陪她，多谢了。”
　　乔晓当然知道那个“她”是谁，看着一团长那张五官冷硬的脸，肤色黑得看不出脸红没红，可那垂着眼的别扭样，总觉得眼熟，就让她想起某个人，不由顿了顿，才笑了一下，没说话。
　　在基地里一团长夫妇的过往是公开的浪漫八卦，炊事班老兵还给乔晓细细讲过，两个人是高中同学，高中时大概就有点萌芽，高中毕了业，一个当了兵，一个读了大学，隔了两地，书信就开始了，好多年都没断，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男的还在比现在这基地还偏远的旮旯地当个连长，可女的已经是燕大医科系的优秀毕业生，理所当然地要被棒打鸳鸯，不仅女方家反对，男方家也不同意，可两个人就顶死了不分手，最后闹得都惊动了部队里某个大领导，靠着这个大领导出面，两个人才结成婚，女的随了军，男的拼了几年，才做了一团长，带着老婆出了那个大雪封山封半年的旮旯地到了这个比较不旮旯的地方。
　　乔晓听老兵津津有味谈这个八卦时，暗地里对一团长有点不以为然，固然陈姐为爱奋不顾身甘愿牺牲，可是一个男的，就这样心安理得地，让自己的爱人放弃繁华生活似锦前程，在这样旮旯的地方默默无闻地埋没一生？
　　但看着一团长的别扭样，她忽然觉得，这当兵的，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她也不知道，这样的想法，算不算得上，是爱屋及乌。
　　但那天晚上，她在有专线电话的办公室外徘徊很久，等后来的两个同事都讲完电话，才下定决心进去，拨了宁远的号码，可手机却关了机，她又拨宁远办公室的号码，没有人接，最后才拨了季毅的号码。
　　季毅好像很忙，电话都讲得急匆匆地，难得的说话简明扼要，三言两语讲明了宁远的现状，公司已经弄到了大笔资金缓解危机，人就出差去招揽大客户去了，一切都否极泰来，顺风顺水。
　　乔晓听季毅说得好听，总觉得是报喜不报忧，象是瞒了点什么，心头突突跳，可季毅已经挂断了电话，听着一串忙音，乔晓赶紧又拨了宁远的号码，还是手机关机，人就呆站了一会，又有同事来打电话，她就让出去，等人出来了，她又进去拨号，就这样一直拨一直拨，值班的小兵过来要锁门，她才发觉时间过了很久，道了声歉，就转身离开。
　　回到宿舍，陈姐已经等了她很久，放在桌上的粥都凉了，陈姐张罗着要热，乔晓只是就已经心不在焉地端起碗把粥三两口吞完了。
　　陈姐是，看出点端倪，不由握住乔晓的手：“小乔，你没事吧？”
　　可能是在走廊里站得有点久，乔晓的手冷冰冰的，被陈姐温暖干燥的手一握，不由颤了一下，想说“没事”，可看着陈姐眼里的关切和担忧，她心头一暖，不知不觉就说了实话。
　　也不完全是实话，只是藏了点，添了点，说有一个人，她放不下，可又因为家里的原因，不能在一起，两个人僵着，现在联系不上了。
　　陈姐默默地听她说完，没有劝什么，只是说起自己过去的事，说当年的自己：“……那时，首长说，只要我愿意随军，就帮我们……他从前待的那个地方，实在太缺医生了……我也犹豫过，学了那么多年，说不愿意留在大城市大医院在更好的平台上发挥自己，那是骗人的，可是他那么个人，在高中时就一心一意要当兵，不让他当兵都不知道能干什么，我想想，我随了军也还是一样能当医生……他当时不同意，特地请了假找我，要和我分手，我当时气啊，一咬牙就说行啊，刚转身没走几步，他就追过来了，”陈姐说到这时，忍不住地就笑了，一向平静无波的眼里忽然迸出淡淡的光彩，等觉出自己笑了，就觉得乔晓面前这样不好，就换了个安慰的笑，拍拍乔晓的手：“真是放不下的，总是能在一起的，要不总是能放下的，顺其自然吧。”
　　乔晓也想顺其自然，既然他都说了会等她，总不至于还没过一个月就食言，可她就是莫名地觉得心慌，总觉得不踏实。
　　她还想抓着陈姐说说心里的不安，可一团长已经黑着脸来敲宿舍门了。
　　隔天一团长就对乔晓有意无意地透露了陈姐下个月要参加某个军事演习会比较忙，乔晓听了，笑而不语。
　　其实她也知道，陈姐肩上的两杠一星不是白扛的，虽然是旮旯地的野战医院，但总不能天天都有空熬粥做知心大姐，开始大概是为一团长做夫人外交，后来是谈得来又热心，才会天天来陪她，所以晚上没等陈姐来，乔晓就把借炊事班的炉灶做出的红薯饼送到一团长家去，一团长不在家，陈姐尝了饼，夸了几句，也说了军事演习的事，送她出门时，就有点不好意思地握住她的手：“小乔，我忙起来就不能给你送粥了，你自己要注意身体。”
　　乔晓就笑着摇头说没事说感谢，下了楼，抬头就看陈姐披着大衣站在阳台上，她就挥挥手让陈姐进屋。
　　部队不是净土，一团长是基地里最年轻的正团级，陈姐又是野战医院惟一的女医生，却最得上级器重，盯着他们夫妇的人很多，看陈姐和乔晓短短时间就交好，说什么的都有，说陈姐平时不爱和医院的那几个女护士聊天是因为看不起别人的学历，这样酸溜溜的话，都算是轻的了。
　　乔晓也隐约听过一点，她不是部队的人，来了要走的，总不能给留下的陈姐带来什么负面影响，她又回到晚上一个人窝宿舍里玩扫雷的日子，时不时拨个电话给周晨和周玉兰，只是一直联系不上宁远，连季毅的手机，都有了接不通的时候。
　　她越来越觉得不安，实在悬心，就想着白天偷空去拨个电话，可外场忽然出了事，因为刚来没多久，就下了第一场雪，薄薄的一层很快就化了，乔晓窝宿舍里没盯场，有个同事没经验，装设备时没留心地基，结果没几天，就出了事故，设备倒了，把上山操练的兵给压了一个，差点出了人命。
　　因为是乔晓选的设备安装地址，一团长气势汹汹地跑过来拍桌子，乔晓理亏，只能乖乖听训，可也听得上了火，板着脸把犯错的同事叫来，亲自带去给一团长赔罪，又带着人把基地小卖部最好的东西都买了，去医院看了那个倒霉被压到腿的小兵，诚恳道歉，再亲自上山给重新装了设备，又一一把山上的设备都检查个遍，还没检查完，第二场雪就来了，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乔晓顶着雪带人检查完山上最后两个设备，回了宿舍就病倒了。
　　乔晓发了两天烧，等烧退了，一团长的气也消了，炊事班的小灶也重新供应了，可要赶在第三场雪来之前，把山下的设备也装上，等到项目都结束时，乔晓整个人都要脱形了，心里惦记的那点不安也顾不上了，反正都要回家了。
　　走的时候，第三场雪刚停，陈姐也来送行，握着她的手，笑了又笑，笑得眼睛都有点发红，才说了声“保重”，乔晓也觉得鼻子有点酸，笑着说“你也是”，两人都知道，将来想再见，估计是难了。
　　陈姐又说：“小乔，实在放不下，就别硬撑，别和自己过不去。”
　　乔晓听了想笑，这可是乔妈的口头禅，也曾经是她的座右铭啊，可现在，她都不知道，什么算是和自己过不去了，不过她还是感激地点点头，为了陈姐的关心。
　　下了飞机，洗了个澡，睡了个觉起来，乔晓真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在那个基地，简直是与世隔绝，如今重回尘世，还有点恍惚，回不过神。
　　公司放了她两天假，她打算窝在家里好好休息，先是郭真真找上门来，抱怨了一通她匆忙出差就跟失踪一样，完全不管她的解释，又东拉西扯地说了一通，话里话外绕着弯子提周晨，说周晨和她的同学一个公司她同学夸周晨年轻有为，又说周晨热心在小区里见她提箱牛奶就帮她送上楼去……说了好多，可乔晓状态不好，心不在焉听了半天，才听出不对，不由有点吃惊：“真真，你和周晨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啊……就前些时候，你不在家，我看你家灯亮着，以为招了贼还是什么的，就用钥匙打开进来一看，就看你弟在家……就聊了聊。”
　　郭真真可不敢说，她进门时，看见周晨躺沙发床上的俊男昏睡图，鬼使神差地，差点去吃了人的豆腐，可虽然没说，她还是不自觉脸红了。
　　乔晓看在眼里，忍不住追问：“就这样？”
　　郭真真有点心虚地嚷嚷：“不然呢？你弟比我小三岁呢，我还能怎么他？”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乔晓也不问她了，等周晨来吃晚饭，就装不经意地问：“我同事郭真真，也住这小区的，你认识吗？”
　　桌上都是周晨喜欢吃的菜，他吃得正欢，听乔晓问也没留心，直接答：“认识啊，你搬家时就见过，她还帮我找了现在的房子，人挺好的。”
　　周晨现在租的房子，和乔晓在同一个小区，就隔了两栋楼，乔晓没想到是郭真真帮得忙，可她看周晨答得这样坦荡荡的，就知道郭真真没戏了，她不由松了口气——周晨因为皮相不错一直挺招女生喜欢，郭真真又一向喜欢帅哥，看上周晨也不稀奇，可就算周晨是她弟弟，但前阵子玩堕落又是滥交又是大麻的，才刚有点改过自新的势头，客观来讲，还真配不上郭真真这样的好姑娘。
　　乔晓这头刚放了心，隔天叶淼淼又找过来了，两个人见面，难得的冷了场。
　　乔晓是因为内疚，叶淼淼是因为生气，于是都沉默。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半天，叶淼淼先开口：“你都想起来了？”
　　乔晓点点头，张了张嘴，没说话。
　　叶淼淼又问：“所以你就一直不接我电话，打算不要我这个朋友了？”
　　乔晓愣了一下，她哪有不接叶淼淼电话，可转头一想起自己在那个手机没信号的旮旯地，就赶紧解释，又反问叶淼淼怎么不打电话问问周晨。
　　叶淼淼一脸很冤地：“我听季毅讲，你一想起从前的事，就和宁远差点崩了，我以为你不接我电话，也是因为想起以前的别扭，”她顿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地：“我那时不懂事，为了小舟和你闹翻过，我怕你记恨我呢。”
　　和小舟在一起后，她和叶淼淼的友谊的确淡了下来，后来她忘了小舟，进了大学，才和叶淼淼又恢复往日邦交。
　　乔晓想起来，就笑了一下：“多少年前的事，我至于么。”
　　叶淼淼原本也觉得乔晓不至于，可一听连心上人宁远都不要了，心里就没了谱，难免害怕她这个过去闹过别扭的朋友也要遭殃，加上电话拨不通，就更坐实了这个害怕，可现在说开了，就长舒口气：“那就好，我还等着你给我儿子当干妈呢。”
　　乔晓听出她的话外音，立即惊喜道：“你有了？”
　　叶淼淼有点别扭地“嗯”了一声，又埋怨：“孟鹏飞那个猪头，让他早点戒酒戒烟，起码得戒半年才能要孩子，他磨磨蹭蹭地，还没戒三个月呢，我就……也不知道孩子有没有影响。”
　　乔晓连忙安慰她：“没事的，哪有那么容易有影响，”又赶紧问：“几个月了？有没有一直吃叶酸？……”
　　啪啦啪啦问了好多问题，转移了叶淼淼的心思，又喜滋滋地和叶淼淼窝在沙发上畅想一下自己的干儿子或干女儿，就被追上门来的孟鹏飞把准妈妈给带走了。
　　等上了班，已经是十一月底了，秦诺带来的风波早就过去了，因为自动请缨去东北救了老赵的急，老赵对她很是和颜悦色，指派的工作轻松又挣功，张天南也不找她的碴了，开始把她当空气一样漠视，原因其实很有点戏剧化——
　　张天青终于来了北方工作，周玉兰托他给乔晓带了些补脑的药材，乔晓只好和张天青见了一面，吃了一顿饭，张天青倒没表露出什么别的意思，规规矩矩地聊了会天，说起他的堂弟也在这个城市，名字和资料一对，乔晓才知道她一手带出来老是和她唱反调的张天南，竟然和张天青是堂弟。
　　回头一问张天南，他就冷了脸：“你和我哥又碰上了？”
　　这话听着蹊跷，可乔晓再追问，张天南就不理了，以后也能不搭理她就不搭理她。
　　乔晓觉得这样也算少了个麻烦，就不追究了，当然，张天青再打电话来约她，她也拒绝了。
　　生活过得渐渐顺起来，只除了，始终找不到宁远。
　　手机不通，电话不接，拿了备用钥匙到他家里，客厅的窗子象是匆忙间忘了关，地板上都落了薄薄的灰，找到公司去，他的秘书只说他出差去了，一问三不知，季毅也是坚决和秘书统一口径，乔晓有心拷问，可看他顶着两个公司的事，忙得脚不沾地，总有些不忍，她只得退而求其次，追问宁远的归期，季毅总说快了快了，让她安心等着，转头就接电话或者忙公事，等闲一个字都不多透露。
　　乔晓渐渐猜到这大概是宁远的意思，于是也不再追问，安静地等着，没想到隔了几天，下班时就被一辆灰色的卡宴拦了去路，车窗降下来，是许久不见得秦诺：“听说你在找宁远，如果你和我去见个人，我就告诉你他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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