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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短短半天,已经是第三个男人有“话”要跟她说。
凡事不过三,乔晓自认没有钢铁一般的意志,在听了何泽的隐秘过往,又拒了李行佳的疑似表白后,还能继续若无其事地听宁远要说的“话”,特别是就在半天前,他还头也不回地把她一个人扔在办公室里,晾了整整一个钟头。
可对着他带着期冀的凝视,她说不出拒绝——他是那么骄傲的人,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因为她的退拒而怒极离开,可每一次离开后,又总是他先放下身段,急急转回身,向她低头——即使在家里断绝关系来逼他和不爱的女人结婚时,他也没有低头。
这一次,他离开时甩出的话,是从未有过的决绝,她一个呆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忽然想起过去的旧事。
那一年她读高二,和小舟那点少男少女的青涩恋情,在学校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同学们习以为常,老师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连舟叔叔都会让小舟周末邀请她回家吃饭,她以为,只要她的成绩不退步,小舟的成绩在进步,她和小舟就能这样一直走下去,最后得到所有人的祝福。
宁远那时常常在舟家出入,小舟又和他玩得好,她免不了时常遇见他,当着舟家人的面,他一直对她礼貌客气,完全不像之前那个会用各种恶劣招数来捉弄她的跋扈少年,甚至背着舟家人,他也不过是对她不理不睬当她是空气,从没有过恶言相向,可有一天,却突然把她堵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笑得那样轻蔑,说:你也配?
那时刘一鸣因为要离婚和妻子闹得风风雨雨,成了省城某个圈子里的笑话,弄得周玉兰和他之间的私情都浮上了台面,连带乔晓在学校里招了不少侧目,可小舟一如既往地待她好,让她心里温暖了不少,可她没想到,和小舟交好的宁远,会在这时候落井下石。
她没有搭理宁远,可却忍不住想,舟叔叔和林阿姨,会怎样看她?
小舟知道她的担忧,拍着胸脯跟她保证:我爸和我妈都是明理的人,他们又那么喜欢你,你不要乱想。
可再去舟家时,林阿姨和舟叔叔对她越来越客气,客气到她都想装糊涂都不行,她渐渐不再去舟家,可在某个周末,小舟回了家,林阿姨却拎了水果零食来学校宿舍看她,委婉地让她以学业为重,和小舟保持正常的男女同学交往。
林阿姨是江南人,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柔婉,说话时总是未语先笑,声音柔和似水,一番话说得不紧不慢,字字句句都是为人母的苦心,甚至还红了眼眶,让她听得只能越来越沉默,即使一颗心如坠冰窟,可也倔强地维持僵硬微笑,既然已被人看轻,就不要让人看轻到底。
那一个周末在月末,学校放两天假,班里所有住宿的同学都回了家,她一向是有家不愿回,送走了林阿姨,她不愿回没人的宿舍号啕大哭,就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校园乱走,象幽魂一样,没想到会在实验楼后的小树林,又遇到宁远。
他没有象第一次相遇时出场那样惊悚,只是靠在围墙边,抽着烟发呆。
她第一反应就是避开他,他却掐了烟,出声招呼她:奶茶妹,干嘛一见我就躲?怕啊?
从他忽然甩下那些“配不配”的话后,她就没在舟家碰上他,而在校园里正面遇上,他的眼睛又开始长头顶上,根本看不到她,她没想到,在这样莫名其妙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地方,他又莫名其妙地回到以前的恶劣——从小舟把她正式介绍给他后,他再也没去过她家奶茶铺子捣乱,更没有再用这样嘲弄的外号叫她,即便只有她和他两个人私下遇见时都没有。
她的心情太恶劣,根本没有心力去计较他的莫名其妙,只想转身就走,离这个讨厌的人远远的,可他长腿一跨,就挡在她面前,一双眼睛在树的阴影里晦暗不明:你就这么怕我?连句话都不敢说?
她本来不想搭理他,可他左挡右堵,一直把她逼得背都贴上围墙,根本无路可退,还用上了流氓大少调戏良家少女的典型招式,两手一伸,撑住围墙,把她围在他的手臂间。
她闻着他身上的烟味,看着他那双黑沉沉的眸子近在咫尺,只觉得厌恶至极,又隐隐慌了神:你想干什么?
他微微眯起眼,一瞬不瞬地盯住她,那眼神似要看穿她,却奇异地没有锐利的感觉,只有着了然的洞悉,而且眼神渐渐柔和,让人觉得那种洞悉里,似是有隐隐的怜惜。
她知道那不过是错觉,这样恶劣的人,怎么会对人有怜惜?——有别班的女孩,在他生日时,鼓足了勇气红着脸在他的教室前等候,想把精心准备礼物交给他,他说了一句“我和你不熟,不想收你的礼物”就直接走开,扔着那女孩呆呆地站在教室门口被人指指点点——
他却轻声问她:你,很难过?
她听得惊愕,他用这样流氓的姿势拦住她,不说些应景的台词,反而用这样难得温柔的口气,关心她的心情?她才不信他会有这样的好心,一朝被蛇咬还十年怕井绳呢,何况她没少见识过他作弄人的恶劣手段,他恐怕早就知道小舟父母对她有什么想法,才会那样理直气壮又不屑一顾地质问她配不配,甚至林阿姨来找她他都知情,他这样反常的关心,不过是猫哭耗子,想看她的笑话吧!
她一想明白,就冷冷地看他,淡淡地反问:难不难过,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果然如她预料的一样,脸色刷地变得难看,可他竟然生生忍住了气,低声说:我只是问问,没别的意思,毕竟小舟和我挺好的,他又很关心你。
他的话说得很慢,听起来很有点别扭,这倒非常符合他高傲的性格,因为说话的姿态放得太低,听着让人觉得很真实,可得越是这样,她越是防备:你和他再好,也不是他,我用不着你替他关心我。
她的话刚说完,就觉得气氛徒然绷紧,他的表情瞬间冷硬,盯住她的目光锐利至极,几乎如刀锋一样划过,似乎要把她撕裂,她以为他要忍不下去了,他却忽然笑出来:是啊,我不是他,可他再好,你以后也只有看的份,谁让你摊上这样的爸妈!
她明知道他不过是故意刺激她,可这一句话就在那刹那,像一把尖刀一样,猛地捅进她的胸口,心头大痛,她握紧了拳,抵挡着汹涌而来的痛楚,死死地瞪着他:你滚开!
他低头看着她,目光沉沉,声音却很轻佻:我又没说错,为什么要滚?
说话间,他又逼近一点,双手忽然扣住她的肩膀,她下意识地挣扎,却被他死死扣紧,她一时忘了心里的痛,只觉得这样的他十分陌生,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愤怒,让人脊背生寒,她虚张声势地呵斥他:你干什么?放手!
他望着她,忽然露出笑,带着点恶意的戏谑:怕了?我看就只能让你怕我……
她心惊胆颤地听着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没防备就被捏住下巴,接着眼前一暗,唇上一痛,她张开下意识闭上的眼,才忽然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那一瞬整个人惊呆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怔怔地睁大眼望他。
他的脸贴得这样近,呼吸咻咻扑到她脸上,他的一双眸子却黑沉幽暗,似悲伤似嘲讽,嘴角却含着笑:怎么?没被人亲过?小舟难道没……
“小舟”两个字象是一道闪电,劈进她浑浑噩噩的脑子里,她刹那间清醒过来,抬手猛地推开他,接着就啪地一巴掌甩到他脸上,让他再也没法把那样的污言碎语说下去。
他被打得踉跄退了一步,却又马上扑上来,捉住她的手臂,还是笑嘻嘻地:打也打了,亲也亲了,现在你跟我脱不了关系了,不如甩了小舟做我女朋友!
她浑身发抖,回应他的,是更用力的一个耳光。
他被打得脸一偏,回过头来就笑:一个耳光亲一下,你不怕我再亲你?
说着就捉住她的手臂要凑上来,她使劲挣扎,又抓又掐,又打又拍,他松了右手,又抓上左手,放了左手,又握住右手,就是不放开她,她实在没法子,张嘴要叫,他就一句话堵过来:叫吧叫吧,把人招来,你就更和我脱不了关系!
她闻言一呆,难怪他这么肆无忌惮,原来看穿了她心底最隐秘的害怕——她还记得,初中时,学校有几个男同学,天天跟着她上学放学,她从来没跟他们说过话,可乔正梁知道后,出面赶了那些男孩,回家后却狠狠甩了她两巴掌,骂她不知检点——因为小舟,乔正梁也曾经用鞭子抽过她,要不是找到学校时老师一直称赞小舟品行优良,家长会时做着经贸局局长的舟叔叔又主动和他攀谈,他也不会默许她和小舟的“好朋友”关系,但三不五时就板着脸教育她要自爱——如果让乔正梁知道她放假不回家,却和个不是小舟的男生在学校小树林里做了所谓“亲热”的事,他一定会把她打死!
还有小舟,小舟如果知道她被他最好的哥们……,还有小舟的爸妈,同学,老师……
她不敢想象下去,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万念俱灰,任他捉着她的右手腕,也不再挣扎,只是张大了眼看着他,恨不得能用目光活剐了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在她的目光下,慢慢松开了她的手,露出嘲弄的笑:我没想干什么,就开个玩笑而已,放心,今天的事,没人会知道。
她恨极了也忘了怕,只是冷笑:那真是谢谢你了,没事我能走了吗?
他耸耸肩,退开一步,也冷笑:没人拦着你。
她试探地往前走,果然他靠在墙边没动,于是她一抬脚,改走为跑,飞快地跑出了小树林,一口气跑回了宿舍,把宿舍门紧紧地锁上,扑倒水池边,用毛巾反复擦洗着嘴唇,一直到嘴唇红肿出血,她才慢慢蹲下来,抱住自己,哭出了声。
不过那件事,的确象宁远说的,自始自终,没人知道。
小舟从家里回来后,开始渐渐疏远她,先是不再偷偷给她传纸条,然后不再在课间找她说话,接着不再陪她一起去食堂吃饭,跟着就不再在自习前提早到教室和她一起做题,甚至不叫她去看他的比赛……周围的同学越来越少开他们俩的玩笑,在他比赛进球时没有人起哄叫她的名字,宿舍里的女生不再叫他替她打热水,开始有别班的女生在他练球时送水送毛巾……
可她知道并不是因为那件事,因为小舟和宁远更常混在一起,甚至跟着宁远学会了抽烟,喝酒,打架,开始因为各种原因进出政教处,各科成绩一落再落,期末考试成绩名次跌了三百名。
而她,还是年级第一。
再开学,就高三了,八月就开始补习,补习的第一个周末,林阿姨和舟叔叔亲自来接她去舟家吃饭,林阿姨做了她最喜欢吃的酱血鸭子,当着小舟的面,舟叔叔把一块鸭胸肉夹进她碗里,笑眯眯地说:小乔,你喜欢吃,以后就多和小舟来家里,让你林阿姨给你做。
高三第一次月考,小舟的名次就进了前一百,第二次月考,进了前五十,第三次,进了前二十,第一个学期期末的摸底考,他进了前十名。
寒假时,去北方读大学的宁远并没有回省城,直接去邻省的外公家过年,小舟一定要她给宁远打拜年电话,说服她的理由是:要不是宁远哥给我出主意,我哪能这样兵不血刃地就赢了我爸妈,让他们主动同意我们俩在一起!
她猜得到心思纯良的小舟绝不会对想到对自己的父母用心计,可没想到背后出谋划策的人会是宁远,她不想去揣测宁远这样到底出于对小舟的仗义,还是对她的歉疚,在犹豫很久之后,还是顺应了小舟强烈要求,和小舟一起在电话里给宁远拜了年。
小舟兴高采烈地开场:宁远哥,我和小乔给你拜年,新年快乐。
他笑眯眯地说完,一转手把手机递给她,她接了过来,干巴巴地挤出了一句:新年快乐。
那头静了很久,才轻轻地,很不确定地叫了一声:小乔?
她第一次听他这样叫自己,小心翼翼又带着隐忍的激动,那刹那,她忽然明白过来,原来,是这样。
她却不敢置信,怔怔地握着手机,心头乱成一团,直到小舟疑惑地在她面前小声地问:怎么了?
她忽然镇定下来,对着小舟露出微笑,顺手就把手机给了他:没什么,他要跟你讲电话。
可小舟接过去“喂”了一声,更加疑惑:怎么断了?
她不动声色地:可能是没电了吧。
那一天,小舟再也没有打通宁远的手机。
再见到他时,已经是高考后的暑假,一个长腿卷发,声音软糯的漂亮女孩跟着他回来,会软软地摇着他的手撒娇,丝毫都不避人,小舟撞上好几次,私下就对她半真半假地玩笑:怎么你就不会那样跟我说话?
她不由瞪他一眼:你等下辈子吧。
小舟哈哈大笑。
那时她以为她和小舟再也不会分开,这一辈子,或许还有下辈子。
所以别的人怎么样,都和她没有关系,曾经有过的明白,在看到他身边的女孩时,也变成自嘲的好笑,怎么会有那样的误解?
可心里到底对他起了奇怪的抵触,在他背着人对她一二再而三地挑衅时,她虽然照旧不搭理,可却不再象平常的漠然,而是打心底的厌恶,可厌恶里又隐约带着点异样,似是怜悯有似是内疚……
所以在被他救起来时,才会反射性地推开他,在医院被他抱住时,又肆无忌惮地对他发泄……
即使是她失了忆,在医院里只想起和他算是交恶的初见,她对他,总有种潜意识的安心,就算清楚知道他并不是个温和的人,也笃定他的恶劣并不是想伤害她。
起先,她只是感激他救过她,而他却待她那么好。
在医院时,一整层病房的护士都知道她有个很要好的男同学,每次来都会给些小玩意,比如新鲜摘下用红线串着的玉兰花串,比如省城有名的点心铺子里她嘴馋的蛋卷,比如港版的天涯明月刀,比如老街上她最爱吃的芋头糕……他像是在她的心里藏了眼线,总是带来让她开心的东西,还总是愿意陪着她,跟她下半天五子棋一直输都不发脾气,在她做检查时推着她跑上跑下,在她因为药物反应头疼得睡不着时给她念书催眠……
照顾她的护士姐姐逗她:他真不是你男朋友啊?
她使劲摇头:不是不是,就是同学。
其实,都不算是同学,他和她又不是一届,顶多是校友。
可她想起不经意时,发现他偷偷凝视她的眼神,忽然就脸红了。
进了大学,他把她介绍给他的朋友:我妹妹小乔,以后大家照应点。
她才恍然,原来,他做的那些,不只男朋友可以做,大哥也可以做。
后来,她知道,她忘了小舟,还知道,小舟是他最好的兄弟。
再后来,她无意中听到,他许诺何泽的一辈子。
她反复地告诉自己,在听到的那刹那为什么会难过,大概是因为失落,她再也不能理所当然地对他的生活指手画脚,又因为担忧,怕他从此走上一条太过艰辛的不归路。
可绝不会是因为喜欢,她一直都是他妹妹嘛。
喜欢一个人,不该是这样的。
不说象小说里描写的脸红心跳,她甚至没有因为他喜欢别人而痛哭。
等到李行佳因为她受伤,出院时他握住她的手问:小乔,我喜欢你,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她第一次听人这样直白地说喜欢,望着李行佳因为紧张和期待而涨红的脸,她心里一动,喜欢一个人,原来是这样的。
她想,或许自己应该尝试一下,究竟是什么样的喜欢,竟然会让她想要付出生命,她点点头,说:好啊。
她开始和李行佳出双入对,等周围的同学都知道后,才带着李行佳去见他,为他们介绍:李行佳,我男朋友,宁远,我哥。
那一刻,她不敢抬眼看他,害怕他的眼里露出了然的洞悉,甚至,害怕让他看到她眼里的彷徨。
他避开李行佳,目光闪动,笑着调侃她:你真喜欢他?不会是因为他救了你而以身相许吧?
她莫名有着被看透的心虚,大声反驳:当然不是,不然以身相许我也先许你啊。
他看着她,慢慢露出淡淡的笑容:说得也是。
李行佳和他相处不算好,一起吃饭时两个人总是冷场,论坛上感情版的高手们说有了男朋友就该适当和异性保持距离,她又辗转知道何泽曾经回国待了一个月,她恍然想起那一个月她在医院照顾李行佳,一直没有他的消息,渐渐明白过来,就开始疏远他,专心地经营她的感情。
再不久,李行佳出了国,而何泽回了国,要和他在一起,季毅跟着回国,拉着她去找何泽理论,那个晚上,他不在场,是她挡住了季毅的拳头,何泽很感激她,又请求:小乔,你帮我劝劝小季,我不想他和宁远因为我两兄弟闹翻。
她在房间里,给季毅做思想工作,季毅反问她:小乔,你真同意老表和何泽在一起?
她微微一怔,然后笑:只要宁远愿意,我没什么不同意的。
季毅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你说真的?
她在季毅的目光里,艰难地点点头。
季毅只是颓然:你都没意见,那我有意见有什么用。
她张了张嘴,想说,可我担心他以后会走得太艰难,但话到嘴边,一抬眼看到他就站在门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身后跟着何泽,对她感激地笑。
她的目光掠过他,落到何泽身上,笑了一下:只要他们不后悔就行。
季毅看到他们,就没有再说话,起身送她回了学校。
没过多久,季毅怏怏地飞回学校,何泽就帮着他开起了公司,两个人出双入对,同住一屋,她知道后,也没有多问,把他房子的备用钥匙还给他,他收下了。
公司开张后,他们俩一起做东请她吃饭,她拉上刚从加拿大交流回来的叶淼淼,饭桌上何泽替他剥虾,叶淼淼从前就爱拿何泽和他的关系开玩笑,那天哪会放过这个机会:喂,宁远,何系草这么贤惠,你干脆收了他吧。
他淡淡闻言却不看叶淼淼,只淡淡看她,嘴上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收?
叶淼淼瞪大了眼看他:太阳打西边出来,你竟然也会开玩笑了,有进步。
他扫了叶淼淼一眼:谁跟你开玩笑。
说完还又拿眼看她,引得叶淼淼也跟着看她,她明白叶淼淼的震惊,心里叹了口气,轻轻地点了点头,一抬头,就对上何泽淡淡的笑容。
叶淼淼回去后长叹一声:帅哥都果然搞GAY去了。
她听完笑了,笑过以后,想就此疏远他和何泽,可他刚开公司就接了大单,人手不够,何泽来请她帮忙,她想到一直还卡在瓶颈的毕业项目,张口要拒绝,又想到他忙得消瘦的脸,还是咬着牙答应了,那时叶淼淼还在烦恼和孟鹏飞的未来,她除了忙工作还得忙着做感情顾问,没想到李行佳会在她一片忙乱时回国,好在那时他的大单已经接近尾声,结项的那个晚上,一群人闹着要庆功,连叶淼淼都来凑热闹,李行佳又约了她晚饭,她左右为难,只好按着他们起哄的要求,把李行佳也带上。
没想到包厢里酒酣耳热时,李行佳拿出戒指,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求婚了。
她望着半跪在面前的李行佳,一时茫然,拒绝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怎么好收场,而且她也有过和李行佳进一步发展的打算……接受吗?虽然李行佳出国前,已经见过李家两老,但提到结婚总是太突然……
因为她的沉默,周围的叫好和起哄渐渐没了声音,她看了一眼紧张得额上冒汗的李行佳,又看了一眼远远站在人群之外的他,还看了一眼他身边的何泽,何泽对她露到鼓励的微笑,她忽然想,既然迟早走到这一步,那么……她微笑地伸出手:好啊。
一时间,周围忽然爆出欢呼,她有点恍惚地任李行佳把戒指套进了无名指。
那个晚上,她跟李行佳回了酒店。
最终什么也没发生,李行佳抱着她,在耳边轻声哄她:不要紧,我可以等。
她睁着泪水模糊的眼,望着天花板,没有出声。
李行佳回了日本,她和他还有何泽渐渐少了联系,直到有一天,何泽给她发了信,说和他分了手,要回家服从安排去结婚了。
她心里一顿,第一反应想拨电话去痛骂何泽,可思来想去,最后去了他住的地方。
他回来,看到坐在门口的她,一点也不意外,只是笑了一下:来得正好,我还没吃饭,给我下碗面吧。
她站起来,拍拍裤子,也笑:好啊。
她和他又象回到从前,没有李行佳,何泽又在国外的从前,他把家里的钥匙又给了她,她有空就过去收拾屋子,给他做饭,有时两个人光下五子棋就能消磨一个晚上,高兴时他们也会喝点小酒,微醺时,她壮着胆子问他:你和何泽……有没有后悔过?
他一怔,深深地望她一眼,目光忽然转开,落到她无名指的戒指上,那一瞬她直觉想藏起自己的手,心底那点慌乱让她忽然酒醒,僵硬地笑:算了,不提这个。
他却说:我不后悔。
可她却后悔了,后悔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她又开始疏远他,可李行佳一再让她毕业后出国陪读,她却想也不想就拒绝,很用心地找了一份好工作,有了这份工作,就更有借口不出国。
可她还是想着等李行佳回国后结婚,对让李行佳独自在外熬着留学生活,她也觉得愧疚,所以计划着中秋节去给他惊喜。
只是有惊无喜,她黯然回国,想想这辈子,大概是没有机会再体会,那种曾经让她欲生欲死的爱情。
可是,她却想错了,她会去死,不仅仅是因为爱情。
而她,也不是自以为地,完全没有机会。
和李行佳分手后,那段时间一直不太顺,连房东都来凑热闹,租约没到期就赶着她搬家,说是要收回房子给儿子结婚,同住的女生第二天就搬去了男朋友那,她却找得焦头烂额还没法在房东给的期限前找不到合适的房子,最后一个晚上只能打包行李去住酒店,可他却找上门来,二话不说把她的行李拉到他租的房子,自己去找别的朋友凑合。
一个月后,他租了原来房子的对面,和她做起了邻居。
两年后,她打算买房,他陪她在周末跑遍大小楼盘,和她在偏远的郊区,继续做起了邻居。
她从没忘记过他的“不后悔”,可那么多年,只有他,一直还在她身边。
叶淼淼曾经捧着他给她做的小木楼模型啧啧称奇:你几句话,他就费半天劲给你做了这个,你说,他一个GAY搞这么煽情是为了什么?一心酬知己?
她从没想过猜测他是为了什么,他把这个小木楼给自己时,她只觉得心底似甜似酸,几乎要哭出来,而听到叶淼淼毫无避忌地说他是GAY,她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岔开了话题。
可他的确不爱女人,何泽之前,他有过很多任女朋友,何泽之后,他再也没和女人交往过,虽然,也没有男人。
她曾经隐晦地鼓励他去结交“同类人”,他淡淡扫她一眼:你还操心这个?
他的脾气并不是很好,但从没对这样冷淡厌烦的语气对她说话,她就再也不敢提。
他却对她越来越好,态度越来越亲密,越来越长时间逗留在她的房子里,她开始习惯做他的晚饭,习惯每天问他回不回家吃饭,习惯接他报备行踪的电话,习惯在他出差的日子里计算他的归期……
她一步一步深陷,却毫不自知,直到陪他去参加莫刚的婚礼,她阴差阳错地接到了捧花,季毅当着别人的面,起哄叫他表嫂,他挥开那一群看热闹的人,搂着她的肩膀大笑:闹什么闹,以后摆酒少不了你们,今天去闹新郎新娘去!
她靠在他的胸前,感觉到他大笑时胸膛的震动,转眼看他神采飞扬的侧脸,那一霎,心头剧震,一时怔忪,再也移不开目光,他松开了她,她才回过神来,慢慢地红了脸。
原来,那种惶乱里带着甜蜜,茫然中带着欣喜的复杂滋味,是喜欢啊。
之后的喜宴上,她一直心不在焉,食不知味,一直掏出钥匙打开家门,他忽然叫住她,在她疑惑的目光里踟蹰了半晌,含含糊糊地说:小乔,我今天,是迫不得已,到底是莫刚的婚礼,不能夺了主人家的风头,所以……
他没有再说下去,她呆了半晌后,才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慢慢地挤出笑:没事,我明白的。
她明白的,心底悄然萌生的那朵叫喜欢的花苞,是再也等不到花期了。
可那一个晚上后,到底不同了,人还是那个人,但心底那座坚守的城墙却轰然倒塌,再也不能对他有所防备,他就这样漫不经心地这样长驱直入,左右了她的欢喜和苦楚。
他出差回来,带给她昂贵的珍珠贝梳子,她知道他是无心,可梳子这样私密的礼物,在过去有一生结发私订终身的含义,她忍不住浮想联翩……早点店的老板娘,一直以为他们是一对小夫妻,他从来不出声否认……
又一次两人晨练回来去买早餐,老板娘又对他用“你家那口子”称呼她,回来的路上,她忍不住出声试探他:总让老板娘这样误会,不太好吧。
他极明显地怔了一下,脚步慢下来,慢慢地露出个笑:也是,我以前是想,不能让别人知道你一个女人自己住,现在周晨时不时过来,倒不用担心这个,不过,老板娘都已经误会了,再去解释就画蛇添足了,你放心,将来等你有了男朋友,我一定不会让他误会,哈哈。
他的笑声干干,像是十分尴尬,她更加尴尬,原来他是出于这样的目的,他的光明磊落,更衬得她的心思见不得人。
然后,何泽,带着妻子儿子,回国了。
在何泽儿子周岁宴上,她抱着那个周岁就二十多斤的胖宝宝爱不释手,小娃娃穿着大红织锦镶金边的小唐装,跟年画上的童子似的,孩子妈妈当她是丈夫好兄弟的女朋友,笑着说:这么喜欢就赶紧生一个,我也给你送个金锁。
他送给宝宝的周岁礼,是足金镶翡翠的长命锁。
她笑容淡了下来:那都不知道是哪年的事了。
可还是不自觉地抬眼在人群里搜索他的身影,他跟在何泽身边帮忙挡酒,象是察觉她的视线,回头望过来,一双黑色眸子喝得迷迷蒙蒙的,掩不住的怅然。
她心里一痛,低下了头去,后来替孩子妈妈挡了几杯酒,就醉了。
那一个晚上后,一切就全乱了。
等她想起来了,一切就更乱了。
她夜夜都重复在做一个梦,梦里有那个笑起来双眼闪闪发亮的少年,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说:小乔,我会一直陪着你。
可下一刻,又换成他握着她的手:小乔,我喜欢你。
梦里梦外,都是一片混乱。
可再乱,总要有个收尾,不能让他一次又一次拂袖离开,再一次又一次退让转身,一点一点折损他的骄傲,一点一点消磨他的感情。
她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呆呆地想了好久,终于下定了决心,可却等不到他回来,只等来秘书用同情的目光,婉转地请她离开。
她以为他可能会很长时间不会出现在她面前,却不知道这一次他会转身得这样快,还越发主动,不容分说地用“换个合适的地方说话”这样的理由,开车把她带回了母校。
他停了车,带着她走到母校的湖边,跟校园里许多小情侣一样,沿着湖边的小路散步,绕着湖走了一圈,他都一直沉默,直到找到一张空的长椅,拉她坐下,才忽然开口:“我记得有一段时间,你和小毅晚上总支开我偷偷到湖边溜达。”
她怔了一下,想到那是大二的时候,季毅暗恋某位师姐,还没来得及表白,伊人就名花有主,季毅的纯情少男心大受打击,又好面子,不愿让兄弟知道他的悲催,就天天拿她当知心大姐一样倾述情伤,还非得沿着湖边倾述,说是这样有感觉,她不同意就能折腾得她一晚上没法自习,于是她只好屈服迁就。说起来她和季毅的绯闻,也是从那时开始传起来的。
她笑着接话:“你那时到处帮人拉活,几乎天天都跟人腐败,找你吃饭都得排期,哪用我和小季支开你。”
他的声音低了点:“我那时以为,自己是电灯泡,所以躲开点,免得坏了事。”
她顿了一下,就又笑了:“你一直跟别人说,我是你妹妹。”
他沉默了一下,忽然笑了:“这是我这辈子,第二后悔的一件事。”他转过头看她:“第一后悔的,没有先说喜欢你。”他目光深深,带着痛楚:“我这几天,不只一次后悔,为什么没在你想起来之前,就和你在一起,那样就算你现在反悔了要分手,我也至少有过一段。”
她在他的目光里,默默地咽下了要打断他的话。
他苦笑了一下:“小乔,我知道你有什么打算,要不是因为我现在出了事和周晨脱不了关系,你恐怕早就躲得我远远地了,”他顿了一下,等不到她的反驳,笑得更苦:“可我用不着你这样委屈来迁就我,我也不想再这样一次又一次地追上来让你烦,”他停了一下,望着她,眼里露出一种决绝的坚毅:“今天以后,我再也不会来找你了。”
她不由怔住,看着他的神情,知道他这次大概是最后的通牒了,心头一痛,下意识想张口,却被理智阻止了。
其实,这样也好。省得他们俩以后还要在旧人旧事中挣扎,再也不能逃出生天。
可他却接着说:“我给你时间,等你想通,自己来找我。”
他的眸子在说话时熠熠生辉,有种义无反顾的坚定神采。
可连她都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可能挣脱这一团乱麻,他凭什么这样有信心?
她慌了神,直觉要拒绝:“不,你别……”
他却笑着打断她:“我这辈子,起码还能活个五十年,等个十年二十年,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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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品爆发,两更合一更了~
写得太顺,感觉反而不太对,眼睛都涩了,先这样吧,回头看看有没有需要改的地方~
还是那句,表霸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