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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谢晀既然都将昭平帝设的最后一个埋伏点灭了,那也不会顾忌些旁的。
他近日里心情算不得好,韩束之还每每邀他去游玩。
能推了一次却不能推第二次,于是便出去了。
韩束之是个风雅人,扬州亦是耳目灵通,说是出游便没带着他朝那些腌臜地儿去。
谢晀对这一点儿还挺满意。
更妙的是,丝毫不提先前之事。
倒是有趣。
不过听闻昭平帝都敢毁约动兖州的娇女了,更别提区区一个扬州了。
左右谢晀也能猜出昭平帝的想法,他既无子,且只两女,长女与赵国公家结了亲,基本上是没指望了,是以这些年迟迟不松口次女的婚事,恐怕是别有他想。
作甚要让他人之子得登大宝?
且这些诸侯王中,没一个是与他真正贴心的。
但是不敢又不想直接下令定了次女名分,这些年便这般僵持着了。
昭平帝近些年动作频频,也是想趁机灭了几个刺头,以便为次女铺路。例如让他如鲠在喉的雍州秦王、忧心反叛的兖州、以及疑其二心的扬州。
有没有冀州谢晀不知晓,毕竟冀州和梁州在他面前一向听话。
什么冒犯贵妃?
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而中州宫中近来方士进出频频,恐怕是昭平帝还不死心。
单是这一点,谢晀就瞧不上他。
燕王在世时,听闻为女谋筹王位,半数兵马说舍就舍,仅这一份果决,便是昭平帝之流不及的。
有时他还会想,若是燕王身子骨好一些,这天下兴许是没有他祖父的事儿了。
只能说造化弄人吧。
扬州多水,不大不小的扁舟上,谢晀并韩束之两个主子,还有几个随身伺候的,还算空阔。
岸两边都是人家,偶尔热闹,偶尔僻静。
谢晀朝外赏着扬州独有的景色风情,别有一番趣味。
忽地眸光一凝。
水路曲折,这时船儿正行到僻静处,一群孩童在离岸不远的地方玩耍。
然有一鬼祟之人,正悄悄走近。
谢晀目光顿在他身上,直觉不对。
然不过是穿过一道树影,那人却已捂着嘴将最后的孩子抱在了手中,撒腿就跑。
这可不是正触到了谢晀霉头。
当年事毕后,雍州的牙侩挨个被收拾了一遍,揪出无数略卖之人①,皆处极刑,乱葬岗上以腐肉为食的禽类盘桓一月有余。
牙侩们人人自危,再没人敢犯到秦王头上。
谢晀没想到会在扬州见到,重重搁下茶盏:“青竹,去。”
青竹纵身从小船上跃下,轻巧地落在岸边,几个起落便追上了那个拐子。
韩束之笑容不变,深深地望了一眼谢晀。
却见他随意支在桌子上,对上他的视线也只是吊儿郎当的神情。
“世子,下去瞧瞧?”
谢晀这才懒懒抬眉:“那便瞧瞧。”
韩束之吩咐船靠了岸。
那人瘦小个子,贼眉鼠眼酒糟鼻子,头发乱糟糟的蓬着,此时正被青竹制住,跪伏在地上,不住地求饶。
险些被抓走的小丫头红着眼睛,想哭不敢哭,可怜巴巴站在青竹身边。
见他们一行人过来,显然有些吓住了,又朝青竹身后躲了躲。
“阿妹!”
不远处正疯玩儿的孩童们终于注意到了这边的状况,其中一个胖乎乎的男孩一个箭步冲了过来。
小丫头也敢放声哭了出来,躲在自家阿兄身后。
谢晀稀奇地围着酒糟鼻转了一圈,边说边觑着韩束之:“这就是略卖人啊?”
韩束之:“......”
这是甚么意思?
韩束之觉得有被小瞧到,于是给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侍卫机灵地上前,替了青竹的活计。
“让世子见笑了,扰了世子雅兴。束之这就处置了此人。”
谢晀没甚趣味地摆摆手,“郎君随意。”
韩束之匆匆吩咐,还算有条理。
谢晀在一旁听了几句,便没了兴致。
韩束之面容严肃,并没有注意到他。
这种事情出现也就罢了,还是当着外人的面,且这外人极有可能是扬州的贵人,甚至是扬州的依靠,若不深究,坏了大事哭都来不及。
谢晀走到另一边,小男孩警惕地望着他一步步走近。
他半蹲了下来。
谢晀歪了歪头,看向了被小男孩挡住的小丫头,从袖中掏出一小包香甜的糕点,举到了她面前:“想吃吗?”
小丫头原本揪住了阿兄的衣摆哭泣,此时渐渐停了下来,抽抽噎噎,目光盯在了糕点上,咽了咽口水。
小男孩急了,拉着小丫头后退了几步,硬邦邦道:“不吃!”
谢晀好笑:“我又不是坏人。”
“那也不吃。”
谢晀干脆不理他,温声问小丫头:“小家伙,你呢?”
小丫头看着糕点咽了咽口水,又看了看自家阿兄,怯怯摇了摇头。
“这样啊,这糕点只能我一个人吃了。”
他状似遗憾,还故意当着两个小孩子的面拆开了油纸包,糕点的香甜更加浓郁。
连小男孩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谢晀放慢了动作,捻了一块放进了嘴里,边吃边感慨:“真好吃。”
韩束之吩咐之余,正好瞧见了这一幕,嘴角抽了抽。
小丫头渴望地摇了摇小男孩的袖子,他显见动摇了。
谢晀静静等待。
果真没一会儿,小男孩犹豫着开口:“郎君...”
“嗯?”
谢晀又吃了一块糕点。
“方才是我说错话了,多谢您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谢晀笑眯眯地应下,绝口不提糕点的事情。
“那...我能用这个弹弓换您一块糕点吗?”
他羞红了脸,很是不好意思,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来了一个保存精细的弹弓。
很容易就能看出他是很喜欢这个弹弓的。
见谢晀看了过来,小男孩忙道:“这是我最喜欢的弹弓了,它能打中最高树上的果子!”
“我不信。”
“您看,我没骗您的。”
小男孩从地上捡了一颗小石子,射中了不远处一棵小树上残余的一片叶子。
小小年纪,确实不错。
谢晀仿佛有些吃惊,被说服了一样,将手里的糕点都递给了小丫头。
忽地又停在半路,故意问小男孩:“不怕我是坏人了?”
小男孩垂了头,羞赧道:“您本来就是好人。”
他们这个年纪,还是简单分辨善恶的年纪,唯一的褒奖就是厉害好人之类的词汇。
“好人!”小丫头奶声奶气。
谢晀揉了揉她细软的发,将糕点递给了她:“乖,吃吧。”
小男孩做得很好。
阿暖还在的话,他一定会做得更好,他会是最好的兄长。
“郎君,弹弓!”
小男孩将手举得高高的,想要和谢晀交换。
谢晀也揉了揉他的头:“收着吧。”
又夸了一句:“表现不错。”
小男孩纠结了一下,还是想将东西给他,但是谢晀已经走远了。
他只能遥遥喊着:“多谢郎君!”
谢晀摆了摆手。
出了这档子事,谢晀也没了游玩的兴致。辞别了韩束之,重新回到糕点铺子,给燕南熙带了新的点心,这才打道回府。
他回去后,又听到个新的消息。
兖州王女来了扬州。
谢晀略蹙眉:“何时的事情?”
“今日才到扬州。”
“原先怎没听到风声?”
“这...”回话的人犯了难,“奴也不知。”
“去查查。”
谢晀揉了揉眉心,颇有些烦躁。
昭平帝利用阿暖在扬州的假消息将他引来扬州本就不对劲,一路上的小打小闹他也都看在眼里。
而上次在那里并不十分全面的伏击,也说明了昭平帝另有后手。
燕家女儿的到来更是验证了这一点。
他、韩家、燕家,昭平帝是没一个看着顺眼的。
将他们三家凑一块,昭平帝到底想做甚?
谢晀没想明白,左右一动不如一静,静观其变即可。
他倒要瞧瞧,昭平帝又想了甚么奇妙的新点子,能让他大费周章?
谢晀伸手触了触尚且温热的糕点,心情好了一点儿,抬步去了燕南熙的院子。
燕南熙正在发愁。
早在收到扬州示警的信时,她便有了预感,只是一日一日拖着,她也没想到拖到了今日。
她该怎么告诉谢晀她的身份?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两个还是对立的。
有朝一日会为了各自利益而勾心斗角,比如近在眼前的扬州。
更甚者,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还会兵刃相对。
燕南熙以为她做好了准备,现在看来,或许还没有。
但是兖州王女已经到了扬州,她没有更多时间犹豫了。
谢晀来时,正见她坐在秋千上发呆,这是回来之后,谢晀抽空亲自搭建的。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悄悄将糕点举到她面前,想要吓吓她。
燕南熙只是勉强笑笑。
谢晀发觉出不对劲,没有多问,而是避开了这个话题,给她讲今天所见所闻,顺带推荐这个糕点有多好吃。
还讲了那两个可爱的孩童。
燕南熙被逗笑,眉宇间的勉强消散了些。
她尝了尝糕点,果真如他夸奖的那样好吃。
过了会儿,她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道:“阿晀,我恐怕在扬州呆不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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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①略卖之人:俗称人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