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衣而终

　　为首的黑衣人哈哈一笑。

　　“两位，且不必垂死挣扎了吧。这位女郎的身手虽然漂亮，到底稚嫩了些，双拳难敌四手，何苦呢？”

　　“我一剑下去，动作利落点儿，保证送两位快些走，如何？”

　　“呸！一群软骨头！”

　　南洛嗤道。

　　她站在前边，将身后的燕南熙护的严严实实的。

　　地上已经躺了两个人了，是他们起初轻敌所致。

　　“大哥，跟她废话什么呢？快快取了项上人头，好给两个兄弟报仇！”他身侧的人粗噶嗓门，语气阴冷。

　　说来也是凄惨。

　　燕南熙二人在槐花巷等了十几日，兖州消息还未传来。二人便又托曹老六递了信回去，附上两人规划好的行程，只要小心行事，路上走一段也是好的。

　　谁知刚一出凤翔城，走了不过十余里，便撞上一伙人。

　　彼时二人刚刚净了面，准备重新涂抹些灰尘，掩一掩容貌。恰恰被他们看到，本也无甚，谁知那群人里有一人曾见过她的容貌，竟将她认了出来。

　　几番周旋，才落到了如今的下场。

　　兖州先前出了叛徒，泄露了她的踪迹，才会如此。这人正是叛徒之一，想来也是因着这个缘由，才会被派来追杀她。

　　燕南熙漠然的视线从地上的死尸上滑过，余光瞥见一点反光，猛地推开南洛。同时侧了身，但脖颈还是被人嵌住，她忍着痛和几欲窒息难受，反手将袖中一直握着的匕首一滑一刺，温热的液体喷洒，落到她白皙的脸上。

　　谢晀才看见那人，可是已经来不及赶过去。

　　原来出了从后包抄的两人，竟还隐匿了一人，早早藏在了树后。

　　燕南熙下手利落，趁着那人身子还未落下，又是当胸一刺。

　　随后夺了他手上的长剑，扔给了南洛。

　　为首的黑衣人面色微沉。

　　他刚故意说话，便是试图转移注意，好让伏藏的人有机会一击即中。

　　既如此，他眼神一厉，五人一齐围攻而来。

　　谢晀给两个暗卫使了眼色，独身出来，半句话没有，直接杀了过去。

　　先是砍了围着燕南熙的两个人，随后对上前边的三个人。

　　为首的捂着胸口，稍稍退后了几步。

　　“阁下何人？为何掺和我等私事？”

　　谢晀轻哼一声。

　　黑衣人的视线凝在他的面具上顿了一会儿，惊道：“银甲将军？！”

　　谢晀没理他，而是纵身上前，再次对上了三个人。

　　为首的人一咬牙，深深看了后边的燕南熙一眼，丢下两个属下缠住谢晀，独自逃跑。

　　电光火石间，燕南熙捂住脖颈，嘶声道：“杀了他！不能让他逃走！”

　　南洛立刻追上去。

　　谢晀回头，对上燕南熙半点表情没有的面容，踹开了两个缠住他的人，同样追了上去。

　　燕南熙捡了把剑，拖着剑走到那二人身边，居高临下一把将剑刺入一人胸腔之中，素手握住剑柄，盯着另一个人，“还有旁人知晓吗？”

　　被盯住的人头皮发麻，吐了口血挣扎着要爬走，被她抬脚踩住了手指，用力碾下。

　　同时手中剑柄旋转，凄厉的惨叫惊起飞鸟。

　　“老实说，我送你个痛快。”

　　“没、没了。”

　　惨叫声戛然而止，那人已没了声息。

　　这次她身上也溅了血。微微俯身，血腥味渐浓郁，面上血痕越发明显，“莫骗我。”

　　惊得被踩着的人面色惨白，额上豆大的汗滴滑落，瞳孔骤然一扩，似乎、似乎能感受到温热的血气。

　　“没！”他忙道：“没了。只有这一个逃了出来。”

　　燕南熙细细打量他，利落地抹了脖子。

　　她转身时，谢晀隔着面具看她神情，心里生出了几分兴味。

　　燕南熙似乎并不惊讶他突然出现在身后，行了一个正式的礼，“多谢将军出手搭救。”

　　“你认识我？”

　　“雍州银甲，无人不识。”

　　银甲将军，在雍州边疆立下赫赫战功，称仪容丑陋，得皇帝钦赐银面甲环锁铠，封定远将军。

　　但因天子亲赐银面甲，人们常称银甲将军。

　　他此时未着铠甲，面上带的也不是皇上赐的面甲，而是普通的银制面具。

　　他忽地一笑：“女郎得罪了人？”

　　“碍着旁人的眼了。”燕南熙淡淡道。

　　谢晀挑了挑眉：“此处必不得安生，女郎预备如何？”

　　南洛走近，燕南熙握住了她的手，“去扬州，寻亲。”

　　兖州与扬州近些，这人虽救了她们一命，但目的为何，却是不知。

　　谢晀：“可是这般，女郎路上安全怎得保障？”

　　“日后如何，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有些恼，都这种境况了，回了秦王府又如何？

　　再者，他已经派青簪告诉她了，雍州进来不安宁，怎地还乱跑？

　　“既如此，秦王世子今日要去扬州，你们不如随了他的车架，路上也有个保障。”

　　“将军救我二人一命，已是感激不尽，怎敢再劳烦将军？”

　　“无事，举手之劳。”

　　燕南熙直视他：“多谢将军好意，只是将军有所不知，我二人得罪了秦王世子，怕是要辜负将军好意了。”

　　得罪秦王世子？

　　他怎不知？

　　微微拧了眉，谢晀又被拒绝，心里不禁添了点不悦，但在目光落到她染了血迹的面上，又软了软。

　　也是，她姐妹二人，孤苦无依，心气又高，又被人欺侮。

　　他还误会了她们，着实不该。

　　心底有些气怒也是应当的。

　　这般想着，他舒了口气，缓声道：“两位女郎可是担心身份问题？无妨，我在秦王府还是有些薄面，不用担忧。”

　　他话中虽是两位姑娘，但话里话外，都是对着燕南熙说的。

　　“救命之恩，还不知该如何报答，怎能再给将军添乱？”

　　平白无故这样好心，谁知道是真好心还是假好心？

　　“且如若连累了尊贵的王府世子，怎么对得起将军大恩？”

　　“唔，其实不会，有我在。”

　　他声音里含了笑：“我见两位女郎面善，并无他念，也不会探究两位身份如何，来往如何，怎样？”

　　“那...将军所求为何？”

　　“就不能是全然的好心了？”

　　燕南熙微微一笑。

　　“不知两位女郎先前与世子有何渊源？”

　　“曾当过世子婢女，后不愿屈居人下，请辞了。”

　　“可是世子做了错事？”

　　她摇了摇头，“并非。”

　　“这般的话，王妃侄女如何？”

　　不等燕南熙说话，谢晀又道：“虽不是甚贵重身份，但是在雍州，想来是不会有太多不长眼的来为难女郎的。”

　　燕南熙微微蹙了眉，认真地打量着他，却没看出什么异常来。

　　“某不会强逼着两位女郎，若是不愿，尽可离开。只是一路关津探查严苛，两位女郎上路，到底是不方便。”

　　话说到了这种份上，燕南熙再推辞，便是有点儿不识好歹了。

　　燕南熙凝神想了想，应了下来：“既如此，只能麻烦将军了。只是我姐妹二人身子骨弱...”

　　“好嘞！”谢晀应下，“不便见客嘛，我知道。”

　　燕南熙暗暗想着这银甲将军与秦王府是何关系，甚至和先王妃关系又如何？

　　这样的身份，说给就给，虽则是凭着他们一张嘴，但到底是要给秦王透个底的吧？

　　她不是执拗任性之人。

　　方才经过一死劫，那般凶险，若是他来晚一步，想来她的人头已经被取下，送与昭平帝了。

　　“若是将军有何吩咐，尽可告知。”

　　“却是是有事相求，世子这一路上，恐也不太安全。我虽跟随，但还有些事情，若是可以，请两位女郎照拂世子一二。”

　　这倒不难。

　　燕南熙点了点头。

　　随谢晀来的暗卫早已出来了，一直默不作声地清理林间的痕迹。

　　南洛忧心燕南熙，一直站在她身边。

　　很快，血迹被隐藏在地底之下。

　　谢晀掏了半天，掏出来一块帕子递给燕南熙，指了指旁边的小溪：“女郎不若去清理一二？”

　　溪边还落着她二人的包袱。

　　她身上的这身衣裳也是不能穿了，一股血液的腥臭味。

　　谢晀体贴地找好了隐蔽地，燕南熙和南洛二人换了干净衣裳。

　　出来后，三匹马，五个人，大眼瞪小眼。

　　谢晀嘴角笑意一僵。

　　怎么忘了这茬？

　　这样却是不好办了。

　　“不如，女郎随我一匹马，妹妹随他二人一匹马？”

　　谢晀小心提议。

　　“可能请将军腾出一匹马？我与妹妹皆会骑马，共乘一骑即可。只是要麻烦两位了。”

　　燕南熙开了口，后一句是对另两个暗卫说的。

　　他们看向了谢晀。

　　谢晀摸了摸鼻子，“如此甚好。”

　　于是谢晀将他骑的枣红马让给了燕南熙二人。

　　另两个暗卫共乘，谢晀一人一骑。

　　一行人朝着不远处的凤翔城走去。

　　高大巍峨的城池遥遥可见，燕南熙难以辨出心下是何感想。

　　她不知怎么想起了第一次看到凤翔城时，她们还身在牙侩手里，再一来，却已经不一样了。

　　是福是祸，走一步看一步了。

　　“小七，”她轻声喊了一下南洛：“我们一定会回兖州的，会平平安安地回到兖州。”

　　南洛没说话，只是揽着她腰身的手更紧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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