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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白日里,槐花巷少有人来往,巷口有孩童嬉闹玩耍,添了几分生气。
胡三先领着她们两个走到巷尾僻静之地,推开了一处院子。
院门前种着一棵槐树,此时将近深秋,叶片簌簌落下。
院子不大,正中一处正堂,一卧房,左右并着两个小厢房,西厢下边,还有厨头,只是院子里没井。
“巷尾有口井,槐花巷家家户户吃的都是那儿的井水,离这里不远。”
燕南熙点点头。
“不知两位娘子满意否?”
“实是劳烦您了。”
“娘子说笑了,拿钱办事,自当尽心尽力。若是满意,不如现在签了契约文书?”
胡三从袖中又掏了一张叠得整齐的纸,想递给燕南熙,复而又顿住。
“无妨,先前的主子是个读书人,我识得几个字。”
燕南熙接过了那张文书,上边的各条倒是合理,价钱也合适。
随后他们又跑了一趟衙门备案,忙活了半天,胡三才将小院的钥匙给了她。
“娘子放心,钥匙仅这一把,时间一到,送回去就成。”
“哟,天色不早了,想来这时曹老六在家呢。我走一趟,送二位娘子过去?”
“再好不过了。”
又回到了槐花巷,胡三正和她们讲着些民俗,忽然瞥见前边一人影,快走了两步追了上去。
“老六?曹老六!”
那道人影停下,有些诧异:“胡三,你怎在?”余光瞥见她二人,“瞧院子呢?”
胡三回道:“可不是巧了吗?这两个小娘子来赁院子,聊到了你,这一聊,嘿!正巧是认识你的,我就带她们认认路。”
曹老六身量中等,面相老实,闻言才疑惑地看了过来:“两位是?”
南洛微微笑道:“我姓南,家中长辈常常提起。”
曹老六瞳孔一缩,不过片刻之间又恢复了神情,作恍然大悟状:“原来是你们啊。”
“真认识?”胡三悄声道。
“有些渊源。”
“那便好。”胡三放了心,提了告辞。
他走之后,余下曹老六将两人请进院子,然一进院子,闭紧院门,他便换了一副神色。
“不知两位小娘子从何处来?”
“兖州。”
“两位是?”
南洛并未多说什么,道:“主子姓燕。”
燕南熙则是一直没吭声,默默取了块玉牌出来。
“属下失敬。”
“我二人与主子失散,近来隐隐探查到主子消息,想借了你的手,传消息回兖州。”
“请随我来。”
曹老六将人带下去,从厨头进了地窖,找了火折子点亮地窖的灯。
一张小案藏在这里,上边还有笔墨等。
“让二位见笑了。”
“无事。”
南洛将灯取过来,小案这里更亮了些。
燕南熙也不挑剔,坐下开始磨墨,提笔写字,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虽快却不失优美。
曹老六看在眼里,这两个小娘子怕是身份尊贵,单单是那个玉牌......
他不敢深想,沉默站在一边。像他这种小喽啰,大临朝各处还有许多,只是雍州情势尚好,秦王府内只有他一人留了下来而已。
他与兖州联系并不密切,却不想这次竟能帮上边的大人一个大忙,亦是荣幸。
燕南熙已经收了笔。
“你平日里都是如何传的消息?”
曹老六回神,细细答了。
燕南熙微微蹙眉。
她虽然知道各处探子在何处及名姓,旁的暂时还未接触更多。
“这法子倒是不错,可有方法将这封信加急传回兖州?”
“有倒是有,只不过属下手中这样的机会有限,若是日后有个万一......”
不怪他多担忧,这个她倒是知道:“不必担忧,我已然在信中交待了。”
“既如此,加急传了信回去,不出半月可到兖州。”
凤翔到兖州治所廪丘,路程遥遥,紧急赶路也要半月,若是托信回去,恐怕要等上一个月,兖州才能收到消息。
此番亦算有幸,才能一出府便得知曹老六的消息,如若不然,恐怕着实是要费上一番工夫。
在秦王府,她二人初来乍到,贸然探查马房一个下人,更是容易打草惊蛇。
秦王虽不大管事,但雍州这么久以来从未出过大岔子,必然不是一个上天眷顾能够解释得了的。
燕南熙封好两封信,郑重地交到曹老六手中,“此事干系重大,切不可掉以轻心,这一封以平常的法子传回去,另一封加急,务必小心,切记切记。”
曹老六面色凝重:“大人放心,必不负所托。”
燕南熙笑道:“无事,我二人暂居槐花巷,不过才从秦王府出来,来往务必谨慎。如非必要,只管当作不认得我们。”
“属下遵命。”
南洛亲手扶了他起来,又激励了几句,二人才离开。
于是,槐花巷住进来了一对姐妹,据说还是秦王府上自请离开的,这二人可是世子在人市上挑中的奴隶,生得极为漂亮。
至于为何抛弃富贵荣华的王府,转而住在这贵人眼里的腌臜地,给槐花巷的人们茶余饭后添了一份谈资。
.
另一厢。
谢晀心里颇不是滋味。
仍旧是凤翔东湖,仍旧是宴席之上,歌舞依旧,甚至是席间来客都没少几个,他却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案边少了个人。
这时他难得不想遮掩心绪,但性子使然,他只是频频瞧着原来燕南熙坐的地方。
青竹立在他身后,心中了然。
就连林五都瞧出了不对劲,“怎么了?可是每个唱曲儿陪酒的?”
“不如点一个,瞧上了哪个?尽管指过来。”
“阿耶不让我胡来。”
“哈!你会听秦王的话?”林五明摆着不信。
“你不是最喜貌美之人吗?这次能上画舫的,可都是我亲自吩咐人挑选过的,放在外边,个个都是难得一见的绝色。你瞧瞧,瞧瞧说不得便来了兴致。”
谢晀被他吵得耳朵疼,便遂了他的意,搁下了酒杯,视线在远处晃了一圈,不期然停顿了下,定在一人身上。
那人竟有些神似燕南熙。
谢晀忍不住想,让一个舞姬坐在他身边,她就闹着离府,若是知道他这般想,怕是要打他一顿才能出气了。
于是他转过视线,垂下眸子,长长的羽睫遮了大半眼睛,重新执杯。
“如何如何?”林五带着些小得意,问道。
“还行。”
“什么还行?明明是非常行!”
“嗯。”
林五狐疑地瞧了他一眼,“你怎地转性了?不会还在想着你那个青衣吧?”
谢晀嗤道:“胡沁什么!”
“啧,不如去找回来?”林五看向他身后的青竹:“青衣现在何处?”
“槐花巷,赁了半年的院子。”
“槐花巷?不就在王府边上吗?”
林五自顾自嘀咕完,“不如我替你去探探路?”
“要你多事?”
谢晀不领情,随手一指:“就她了,喊过来吧。”
林五顺着他的手看去,宴席也是一静。
“阿晀...你可想好了?”
青竹咳了一声。
谢晀这才抬头:“......”
可不是巧了,他随意一指,好死不死指了一个纤弱的男子,也不知是哪个龟儿子领上画舫的。
所有人的视线顺着他的手指转向那个男子,又转到他身上,来回逡巡,意味深长。
谢晀忍了忍低声喝道:“林五,你亲自吩咐,选的人?”
话中寒气森森。
林五缩了缩脑袋:“可,可这是你自己指的。”
谢晀深吸了口气,拂袖而去。
他一走,林五连句场面话都没来得及说,连滚带爬上了自家马车。
还是得及时跑回去,省得谢晀跟他父亲提几句,他怕是又要挨一顿板子。
大临朝开国不过数十年,近些年江山安稳,加之秉前朝遗风,风气甚是开放,人们对龙阳断袖之好接受程度也挺高。
在雍州百姓的记忆里,他们尊贵风流的二郎君,虽是喜好美色了些,但这个色仅指女子,并不喜欢男子。他们也是近来才知晓,原是他们错了,二郎君并非不喜欢美男子,只是羞于表达罢了。
短短两三天,整个凤翔轰动了,市井之中口耳相传,津津乐道。
南洛学着那人,声音抑扬顿挫:“我三舅家的小儿子在画舫做杂工,我听他说呀,他亲眼所见,咱们二郎君借酒消愁,点了个俊俏的小郎君作陪!”
南洛顿了顿,换了副腔调:“借酒消愁?二郎君怎地了?”
“不是不是,我听说呀,二郎君借酒消愁,是与秦王殿下吵了一架,原因就是二郎君欲迎心爱的男子入府,殿下不允,还申斥二郎君。”
她学的活灵活现,生动异常。
“你猜后来如何?”
“如何?”
“后来呀,”南洛故作高深:“后来二郎君借酒消愁,愁上更愁,却不防酒醉神智昏昏之际看见一男子,纤弱细挑,容色惊人,正与心上人像了三分,便点了他作陪。”
燕南熙“扑哧”一笑:“怎么净想着法子埋汰秦王世子?”
南洛撇撇嘴,“我可没你那样大的气量,桩桩件件,我记着呢。”
“小气鬼!”燕南熙点着她鼻子。
其实,她也记着呢。
日后总有机会再见秦王世子,这点子小仇,若想寻仇,岂不是轻而易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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