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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眼瞧着美姬愈近,燕南熙压抑地愈重。
她索性不坐了,豁然站了起来,垂着眉眼,退了几步。
“怎了?”
谢晀转过头,关切道。
“无事,郎君自便。”她声音绷得很紧。
“酸了?”
“不敢。”
他们声音不大,除了离得近的林五能听见一二,旁人都是一头雾水。他们只看到了世子带来的青衣突然站了起来,暗暗推测着。
甚至有人将她们两个相互比较。
一人戴着面纱,一人团扇遮面,虽然都是半遮半掩,却明显看出两个是不同类型的美人。
孟家郎君献上的美姬,更加艳丽;世子带来的青衣,眉目如画,更如出水芙蓉。
二者都看不全,却也能看出单论容貌青衣更胜一筹,且这青衣气质不俗,比这美姬胜出许多。
但美姬有一点好。夸张一点来说,青衣是不可亵渎的仙子,而美姬却像是可以任人把玩的妖精,让人恨不得捉在掌心……
燕南熙感受到诸多视线从身上扫过,瞥见一人眼神从她身上掠过又落在美姬身上,分明是正拿二人作比。
被短暂遮掩的厌恶彻底露头。
那日谢晀惹了她,后来因着马车上的插曲,将她初见时不好的印象冲淡了些。
之后又见青簪,是个温婉秀致的美人,且态度和婉,就连戚媪,严厉却细心,并无人轻贱她。
就算是仆妇多舌,庶兄贪色,也都被谢晀当场清算了回去,该罚月钱的罚月钱,还将人踹下了湖。
谢晀眼神清正,比旁的少招了几分厌恶。虽是爱玩儿了些,只要不过分,燕南熙便多忍了几分。
这秦王府之行,倒不是想象中的那般难受。
但今日,眼下的情况,她是忍不了了的。
先前被故意美化的伪装撕下,燕南熙再一次清楚的认识到,眼下两人的差别。
是她自欺欺人了。
旁人眼中,她不是尊贵的燕王嫡女,她只是秦王世子看上了、养在后院的一个玩物而已,随意拎出来一个舞姬侍妾,都可与她相较。
她不是歧视舞姬侍妾,她是不能忍受旁人将她当做玩物轻贱。
她燕王王女的尊严,她前朝遗脉的尊严,不容挑衅。
不管谢晀近些时日是为何维护她,他将她带回秦王府的初衷,都是当一个玩物。
时人尚美,却也是有讲究的。舞姬侍妾之流,在豪门大族眼中,只不过是可以随意交换的物件罢了。
回兖州的方法诸多,通过秦王府的探子,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还没重要到让她兖州燕南熙,赔上尊严。
两人对峙,美姬没了主意,不敢上前。
孟启章自觉被下了面子,僵持的愈久,他便愈难堪。
“世子,此番献上的美人,可是难得一遇的身段柔软,若是舞起来,更是飘若蝴蝶。”
先是赞了自家舞姬一番,而后话锋一转:“倒是不知,青衣娘子有何擅长的呀?”
谢晀没吭声。这小娘子,心气倒是高。
或许可以试上一试,究竟是何方神圣?
燕南熙沉沉看了一眼谢晀,心底压着火,笑了:“照着这位郎君的意思,是想让我与这舞姬比一比喽?”
声音里仿佛含了冰。
什么东西?
敢指使她当众献舞?
“青衣娘子聪慧!”
孟启章暗自得意,听闻上次送了白玉杯,便是被这人糟蹋了。此次送个美人过去,谢晀他看见美人,不就能想起他的功劳了吗?
如此一来,何愁攀不上秦王世子?
“不知这位郎君是何种身份?竟也敢指使我?”
“你!”孟启章笑容僵住。
“我虽无甚能耐,出身低微,如今却是秦王府的人。只是不知,郎君身份有多尊贵,敢在秦王府头上指手画脚?”
管他秦王世子如何做想,先扯着这把大旗,将这东西给他压下去。
秦王世子再纨绔,能置秦王府名声不管?
若真能,那这雍州秦王的位置,怕是也长久不了。
孟启章嗫嚅半晌,谢晀没发话,他确实是擅自做主了。
但他有罪无罪,全凭谢晀在意与否了。
“世子……”
“郎君,我不堪受辱,自请离去!”
铿锵有力的话语落下,燕南熙朝谢晀行了一礼,转身离了画舫。
亏得画舫只是停在湖边,若是在湖上,她想要下去,可要废上一番功夫了。
湖边有树,叶子铺满湖面,别有一番萧瑟之境。
又一落叶翻飞而下,燕南熙伸手接住,握在手里,径自下了船。
车夫见她一人出来,冷着眉眼,不敢问发生了何事,忙忙告别了与他谈天的同伴,守在了车边。
帘子被掀起又放下,燕南熙问:“请问可有租车之人?”
“娘子有何事?”
“郎君吩咐我回去拿个东西,却又不知郎君何时出来,恐耽搁了郎君用车。”
车夫会意,引着她到了不远处的车架聚集处。
路上,燕南熙缓了几缓,终于平静了些。似有意无意问了些话。
车夫只当她初来乍到,便给她讲了。
“我们平时住在西北角的下房,但值守的时候也住马厩,王府主子少,常出门的不多,因此,马厩人也不多。像名贵些的马儿,有专人照料。”
“惊雪?”
“是了,惊雪是郎君最喜欢的,曹老六照顾着。”
曹老六!
燕南熙微微一震,问起了月钱。
车夫毫无察觉。
很快到了地方,这里车架虽多,却比方才的简陋了很多。
车夫扬声喊了个名字,一个精壮的汉子赤着膊走了出来。
“快快穿好衣服,别污了娘子的眼!”车夫喝了一声,挡在了她的面前。
“诶,惊扰娘子了。”
“多谢了。”
车夫挠了挠头:“瞧娘子说的,我当做的。”
这马车颠簸,燕南熙坐在里边扶着车壁,静静想着。
方才车夫所说的曹老六,正是兖州安插的眼线。
兖州并无野心,只是想着以防万一,免得临了出了事,措手不及。
知己知彼,才是上上策。
可不是,现在就得用上了。
可惜的是,她既说了请辞,便不会轻易反悔。
朝好处想,若是出了府,但也知道了探子的身份,打探消息虽难,却也有了方向,更不必受这般折辱。
.
画舫内,一片寂静。
孟启章抹了把头上的汗,彻底冷静了下来。
瑟瑟秋风穿过画舫,珠翠轻响,他却觉得这秋风,吹到了心底。
他万万没想到,不过一个从人市买来的奴隶,竟有这般胆色。更没想到会造成现下这种处境。
她一走是潇洒了,却留他在这里,平白背上了罪名。
“阿晀,你这新找到的美人,挺倔的嘛。”
说话的是林五。
孟启章颇感动,林五是个讲义气的,此时也只有他出面,才能解一解僵局了。
“不过,这性子够辣,好!”
林五心底嗤笑一声,还指着他给圆场,想得倒美。
他还想说他喜欢来着,但是瞧见谢晀的神色,到底没敢开口。
孟启章咬牙,给舞姬使了个眼色。
舞姬还算机灵,忙忙上前。柔柔跪在案边,微微仰头,露出细长的脖颈,声音又娇又软,“世子~”
柔弱无骨的手指还捏住了谢晀的袖口,轻轻扯了扯。
谢晀垂眸,桃花眼中平静无波。
舞姬眼中含着点点泪光,他却蓦然想起刚刚那个小丫头,心气儿那般高,也不知这时会不会掉眼泪?
“就这?”他猛地起身,拽住他袖口的舞姬被扯的向前扑倒,曲线柔美。
谢晀大步走向孟启章,迫近他,眼睛微眯:“谁给的胆子跟我的青衣比?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这话像是在说舞姬,又好像另有深意。
究竟在说谁,在座众人心下自有考量。
谢晀拂袖而去。
画舫内除了珠翠相击声再无其他。
孟启章跌回座位上。
不知谁先发出一声嗤笑。
他们陆续向林五请辞,林五含笑:“正巧,我也该走了,不然,家中怕是要生事端。”
他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刻意咬重了“家中”二字的音,一行人说说笑笑离开了。
空荡荡的画舫,只剩下孟启章两人。
孟启章喃喃道:“完了,彻底完了。”
待辞别了来客,林五问他家车夫:“世子下去后,发生了何事?”
“世子下来时,青衣娘子已然赁了车架离开了,世子听闻后,沉着脸,也走了。”
“那小娘子赁了车架?”
“正是。”
林五抚掌笑道:“果真,这般的美人,只有阿晀才消受得起。”又自顾自嘀咕:“也不知是那家,能养的出这样烈性的美人?”
谢晀坐在马车中,也在想是那家能养出这般的小娘子。
他又一次向车夫确认:“确定是回秦王府去了?”
车夫诚惶诚恐:“是,那车夫奴认识,是实在人。也是奴亲自交待过的。”
“罢,”谢晀放了帘子:“快快回府吧。”
“哎。”
车夫专心驾车,着实是想不到,青衣娘子胆子这般大,竟是和郎君怄气,独自一人回去了。
谢晀回去后,来不及去东小院,先后被两人拦住了。
先是青竹。
“郎君,去平阳的人传消息回来了。”
谢晀顿住脚步,转向了书房:“如何?”
青竹道:“目前只查到青衣小七两位娘子,与中州确实没关系。甚至自平阳起,方圆三百里,关津戒严月余,算起来与两位娘子被卖时间相差无几。”
他微微眯了眼睛:“继续。”
“两位娘子不知道从何处来,只道是突然出现在平阳城外一村落,且卖了两位娘子的那人,已经死了。”
“他家人呢?”
青竹眼中闪过一丝厌恶:“那人名二赖,先是想要卖婆娘,牙侩不收,才将主意打到两位娘子身上,且是从牙侩处拿了迷.药。他母亲夜间在山上身亡,婆娘被他另卖了,常打骂的继子不知所踪。”
谢晀当机立断:“查那个继子。”
说是查,又谈何简单呢。
平阳城四通八达,是极重要的关津口,南来北往,人数众多,找个孩子,怎么找?
“关津戒严又是为何?且为何雍州没有收到消息?”
青竹:“时日太短,难以查出。”
谢晀颇为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继续查。”
“是。”
青竹应下,正要退下去,听到下一句,脚步一滞,若无其事地站在了原地。
书房门被轻轻叩响:“郎君,青簪来了。”
“进。”
青簪先是一礼,神色好似有些着急:“郎君,青衣怎地要请辞?”
“她与你说了?”
“并未,是刘媪与我道,青衣娘子的妹妹小七去厨下使了钱,请她做两碗长寿面。刘媪细问之下,才得知是青衣并她妹妹的生辰。”
“我便备了些女儿家爱的生辰礼,却听丹桂来报,两人正在规整行囊。”
谢晀怔然:今日竟然是她的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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