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檀清歌

　　第十章 清风梦醉银月阁
　　没过多一会儿，两个小厮就给我拿来了一样东西。我一看，是一条长长的近乎透明的带子。那带子似乎是用胶皮管剪开后接成的，果真很像我们现代玩的皮筋。
　　“姐姐看这东西可能凑合用？”旺财手提着带子得意地眨着一双灵巧的小眼睛看着我。
　　“就是它了！”我打了一个响指。有了这个，计划总算能继续下去了，我也舒了一口气。
　　“你们两个这是哪里找来的，我都没见过呢。”清舞见到这新鲜玩意儿也兴奋了起来，秋水般的大眼睛闪着好奇的光。
　　“回两位姐姐，这是用厨房里的。。。”老实的旺福刚要解释，却被旺财拦住，“二位姐姐先别管这是哪里来的了，眼下还是先教二小姐背诗要紧。”
　　我见旺财似是有意要隐瞒这东西的来历，也不再深问。一行人径直来到二小姐的厢房。
　　钟离月那小丫头刚刚难得睡了个午觉，一听说我来了立马又来了精神，“昨儿个才听娘亲提起，今儿就到了。”话音未落，那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已出现在我眼前。“咦？几日不见，你的脸怎么胖成这个样子了？”
　　听着童言无忌的疑问，我不由得红了脸，这才想起来刚刚竟然忘了戴口罩。既然我的新名字大家都知道了，被香莲教训的事想必也是已经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这院子里的人们都对我的肿脸视若无睹，想必是已经经过提点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对钟离月说道，“回二小姐，奴婢前阵子贪吃长成了个大胖子，后来觉得太丑了，就决定减肥。经过奴婢不懈的努力，奴婢的身上已经和原先一样苗条了，再努力坚持几天，脸也会变回去的。”我一本正经地说着，无视周围人的窃笑。那钟离月毕竟还是个小孩子，竟然就信了，那双耀目的金瞳里满满的对我的崇拜。
　　“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总听大院子里有人夸你心思缜密，城府至深，鬼点子颇多，最会欺下媚上收买人心，看来果真是这样啊。你今天又有什么新花样给本小姐解闷？”
　　我听着二小姐对我的这一番“褒奖”，黑线一根一根爬满头，这哪里是夸我啊。。。我怎么就落了这么一个形象啊。。。
　　不过事实证明，我确实是个虚与委蛇欺下媚上的主儿。我迅速甩掉满头的黑线给了二小姐一个灿烂得有点恶心的微笑。“二小姐，今天奴婢来教你一个特别好玩的游戏吧。”
　　姐这不是恶心，是敬业！
　　我叫旺福、旺财在院中把皮筋架好，“奴婢先来示范一遍怎么玩。”说着，挽起裙摆跳了起来。当然，姐用的不是一般的歌谣，而是《木兰诗》。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我脚下敏捷地跳、勾、拈、翻，跳完一段还不忘给二小姐讲解动作的要点。“下面这一段要根据内容的东南西北来转变位置。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待我完整地跳完，已经累得微微发汗。不过汗水还是有回报的，小丫头显然对我的新游戏有了兴趣，跳着闹着让我再来。我又重复着给她跳了两遍，怕她年纪小一下子记不住，便叫机灵的旺财先来跳。那旺财毕竟是个男孩子，粗手粗脚的几次差点没摔着，弄得我们一会儿吓出一身冷汗，一会儿又发出一阵爆笑。
　　“哎呀，你笨死我了，让本小姐来！”钟离月在一边早已呆不住，推开了旺财自己跳了起来。别看她人小，动作倒很是敏捷，竟然已经学会了五六成，这也该归功于平日里活泼好动。到她跳不过去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给她示范，有时我俩一前一后，跳得更是开心。
　　“这一段我怎么老是跳不好呢？”跳着跳着，小丫头还和自己较起了劲。
　　我见她渐渐入了门，便继续循循善诱地引导她。“这皮筋是脚下功夫和歌谣的结合，两者缺一不可。二小姐学会了这歌谣自然就能跳好这一段啦。”
　　小丫头听了我的话，眨巴了几下好看的金瞳，随即又皱着小眉头说道，“可这几句歌谣甚是拗口，我怎么也记不住。”
　　“这首歌谣说的是一个叫做花木兰的女孩子代替她的父亲去从军的故事。二小姐觉得拗口的那几句正是用来描写花木兰战争过程的艰辛与严酷。‘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我一边演示，一边继续向小丫头灌输，见她原本疑惑的眼神越来越透亮，不禁感慨还是小孩子脑袋好使啊。
　　“原来是这样！花木兰真是个奇女子，我长大也要像她一样。”小丫头说着，金眸更加明亮，小脸因为兴奋也有些潮红，活像一个精心烧制的瓷娃娃。
　　经过这一番讲解，这一段最难背的也总算攻破了。现在她基本上可以不用我在旁边提醒而自己边说歌谣边跳，那欢快的样子，活像只快乐的小麻雀。
　　我正在一旁美滋滋地欣赏自己的杰作，一旁的周妈满脸担忧地对我说，“姑娘，二小姐已经玩耍了这么半天，再不教她背诗恐怕明天夫人那边。。。”
　　周妈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阵熟悉的女声飘进了耳畔。“我家月儿口里说的可不正是那《木兰诗》。”只见院门口走进一位华衣丽人，高贵的声音中是难掩的欣喜，这还是我第一次见着华夫人如此高兴。
　　“夫人。”我们连忙给突然到访的华夫人行礼。
　　“都免了吧，刚听着这边热闹的紧，便过来看看。这钟离府来的夫子就是不一样，这才不到三天就把这么长的诗都给月儿教会了。洪夫子可在？给我看赏。”华夫人说着，扫视着眼前的这一群人。
　　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答话。最后还是诚叔走上前回道。“回夫人，洪夫子抱恙，昨日就卧床不起了。。。”
　　“那老夫子就知道之乎者也，我稍一走神他就瞪眼，他教的东西我一句都记不住，无趣得很。”钟离月见了娘亲，便像一只小猫一样黏在华夫人身上撒娇。“还是郁儿好，你看她教我的新玩意儿，这叫皮筋，我还会跳花木兰从军的故事呢。”说着，又给华夫人表演起来，口中像炒崩豆似的说着，还停下来像个小大人似的给华夫人讲解，“这段是花木兰去市集上买从军的行头”“这段是讲花木兰从军的艰辛”“还有这是花木兰凯旋归来，皇帝要给她奖赏。不过她不要金银财报，而是希望能和恢复女儿身，和亲人团聚”。这次跳的，竟然一个字都没错。这小丫头真争气！
　　钟离月跳完，又撒娇着找华夫人要糖吃。华夫人一面吩咐香荷去拿新近的一口酥，一面亲手用帕子给钟离月擦拭小脸上的汗水。小丫头吃了糖，又美滋滋地一边玩去了。
　　“这玩意儿是你想出的？”华夫人走到我面前，眼神比往日更有神采，仿佛人也年轻了许多。在古代，一个女子只守着一个女儿，即使娘家地位再高贵，日子恐怕也是不好过的。华夫人一撑二十年，想必是和她的操劳与机智分是不开的。所以我对她的态度一向是三分敬畏，七分谨慎。
　　“回夫人，这都是奴婢家乡的一些小玩意儿，难得二小姐喜欢。”我恭顺地回答。
　　“以后月儿还要姑娘多费心了。”华夫人和气地说着。牵扯到了自己的女儿，华夫人今日丝毫没有平日当家主母的威严。“赶明儿个等采买的人回来，给姑娘拿两匹好料子裁几件过年的新衣裳。洪夫子那里也要好生照看着，千万不能出什么闪失。”
　　“是。”一旁的诚叔和周妈忙应了诺。
　　“奴婢谢夫人抬举，奴婢一定尽心侍候二小姐。”我得了赏赐，连忙又对华夫人施了一礼。
　　华夫人在银月阁小坐了一会儿，忽闻有小厮在门外禀报。香荷出去询问了原委，回来在夫人耳旁低声回了几句，夫人便又匆匆离开了。
　　待送走了夫人，银月阁的下人们都长长出了一口气。看这样子，夫人平日里没少给他们脸色看。
　　身旁的周妈一脸欣喜地拉着我和清舞笑言道，“二位姑娘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相，果真是我们的福星。郁儿姑娘这般得夫人的喜爱，往后少不了得了风光呢。”
　　我听了周妈的表扬，无奈地堆起笑脸应和着。心中却想着：风光啊。。。我已经挺风光的了。。。这里谁有我曝光率高啊。。。哈哈哈。。。
　　不过不论怎样，我在银月阁的第一步算是踩实了。
　　当天晚上，我拖着酸疼的老腰很快进入了梦乡。梦中，往昔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们又聚在了一起，大家一起玩玩笑笑。记得小时候，每当小薇跳这首《木兰诗》的时候，小雨总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也是从那时候起，我便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总有一天我要比小薇跳得还要好！可是，当我真的跳的连小薇都自叹不如的时候才黯然地发现，小雨看的，从来就不是谁跳得好。而是因为跳的人是小薇。
　　有了夫人的支持，我也渐渐放开了手脚，开始教钟离月更多的东西。虽然咱没有博古通今的本事，但万恶的应试教育还是在我脑中强灌进去了许多精华知识。这些东西在这个古老的世界，也算得上够用。
　　诗词歌赋咱虽然写是写不出来，但是背总没少背过吧？咱们尊重作者的知识产权，作品皆是用于九年义务教育，标明出处。——文化课搞定了。
　　宫商角徵羽咱虽然搞不清楚，五线谱和简谱总会吧？况且我教的儿歌都是以这个为基础的——音乐课没问题。
　　水墨山水，工笔写意咱虽然不会，那炭笔素描些人啊动物啊总没问题吧？——美术课搞定了。
　　广播操、武术操、健美操外加瑜伽、拉丁——体育课也很丰富。
　　物理、化学、生物咱们慢慢渗透着。
　　为此，我还绞尽脑汁地列了课程安排表，用我那自闭版毛笔字工工整整地写好。
　　我的学生当然以钟离二小姐为主，但是其他人只要愿意学，我绝对尽心教。在这个时代，知识也许并不能改变他们的命运，但至少能够帮助他们丰富思想。
　　我的教学方式似乎很受欢迎，几日后，银月阁的男女老少几乎都会来听听我的课。再几日，钟离别院的各种面孔也都出现在过我的课堂上。一时间，听郁儿姑娘的教书竟然成为了一种时尚，人们见面打招呼的话都变成了“你听过郁儿姑娘的课了不？”搞得我心飘飘然。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