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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两人走得并不快。
年夜和谢敏言凑在一块低声地又琢磨了几遍他们想好的说辞。
快到山腰的时候谢敏言就闭了嘴，开始装哑巴。
年夜搀扶着谢敏言往下走。
两人沉默着走了大概四十多分钟，终于到了今天早晨年夜遇到那两个小孩的地方。
年夜指了指山下的小城给谢敏言看，谢敏言点了点头。
从这里能比较清晰地俯看下面的城池，但周围却没个巡逻护卫的人，只能说明这里的管理并不严格，只是个普通的城池，不是什么军事重镇。
这是个好兆头。
两人继续往下走，满是杂草的山路下出现了一个人影。
年夜和谢敏言对视了一眼。
谢敏言往年夜身后靠了靠，头微微垂下当真像个小媳妇一样。
年夜紧紧地拉着谢敏言的手，他深吸了一口气，迎着那人上山的方向走去。
今日轮到姚三禾砍柴火，他们虽然住在县城中，这些山硬要说该是县城的，可他们这儿向来不听县令的，县令最多六年就走了，他们这儿只听县丞的话，县丞说他们可以砍柴那就是能砍。
这县令怕是个傻的，明明现在便是住在县城中的人，也要开垦荒地，反正开荒也要烧草砍树，他们弄些柴怎么就不行了。
新任县令就是说了不让，大家照常悄悄上山来砍，你不说我不说就过去了。
姚三禾今天起晚了，他娘拿着笤帚将他从家里赶出来砍柴。
“大宝也还未起，娘真是有了孙子就不要儿子了。”姚三禾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心里不怎么爽利。
年夜和谢敏言迎面走来时，他觉得这两人怪高的，身上衣裳的料子也好，真不知道这么两个人到山上做什么。
“小兄弟，跟你打听个事。”年夜出生叫住姚三禾。
年夜说话有些僵硬，他干脆就装作不善与人交谈的模样，看着有些木讷。
姚三禾很是不耐烦，这人长得高，他自认应该打不过，就算是不耐烦到底还是停了下来。
“什么事？我还要上山砍柴。”姚三禾提了提身后的篓筐，老娘让他砍柴的时候再弄些野菜回去，他得赶紧上山。
“我想问问城中有没有能治哑病的大夫。”年夜叫住姚三禾一来是想要试一试他们的伪装有没有问题，二来也是真想要打听点消息。
“哑病？你们不是罪人村那边出来的吧？那边可好多哑巴。”姚三禾突然警惕了起来。
年夜和谢敏言却适当的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罪人村是个什么地方？”年夜试探地问道。
姚三禾上上下下打量了年夜和谢敏言好几眼：“你们脸上也没有字啊，我还当你们是罪人村那边的人呢，你们连罪人村都不知道啊？”
“不知。”年夜没有多说，“小兄弟能不能同我们说说。”
他们运气不错遇到了个半大小子，还是愿意说话的那种，现在不打听消息更待何时啊？
“你们不像是蛮族人，还住在山上，你们是遗户吗？你们这是下山来治病的？你们两人成婚了吗？只有你们两人吗？”姚三禾眼睛一亮却没继续说的意思，反而是问了年夜一长串问题。
年夜抿了抿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很是纠结的模样。
他对历史一无所知，根本不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东西，这少年一下子问出那么一大堆问题，年夜有些懵逼。
他看了眼谢敏言，谢敏言见这半大少年的神情，不像是害怕，竟然有点……高兴？
她的手指轻轻在年夜的手背上点了两下。
这是他们约定好了同意的意思。
“……是。”年夜应了一声。
“哎呦，那你们早说啊，走！我带你们入城。”姚三禾兴奋地搓手。
“呃，小兄弟你还是先同我们说说，这罪人村是什么地方吧，还有你为何如此高兴，我们这身份也……”年夜没有把话说全，实在是他编不下去，干脆留出空间给这少年自己补充。
“那是多年前的事了，现在县丞都说了，只要你们愿意下山开荒旁的都好说。”姚三禾乐得把人带回去，两年前周猎户带了五个壮年遗户回县里，县丞可是给了他五十个铜板。
自己遇到的可是一对！
以后能生娃娃的，他们县里多是老人，县丞成日想着多些人丁，这不就有人送上门来了吗？
这汉子长得又高又壮士，女子虽然太瘦了些，好歹不病怏怏的，至于不能说话那是小事。
怎么也要给自己三十个铜板吧。
“走走走走！我们边走边说。我们县里有两位大夫呢，放心就算治不好，绝对也治不坏就是了。”姚三禾柴火也不砍了，要不是顾忌着有谢敏言在，他都想要拉着这两人赶紧往回跑了。
年夜他现在多少听明白了一点，这里的遗户的意思大概是不接受新朝廷的一批人，这些人还大多住在山上，至于罪人村，光是听名字就知道估计是犯人住的地方，而且这些犯人脸上会刺上标志。
“我跟你们说，罪人村就是流放的那些人，你们脸上没刺字真要去了那里就别想好好出来。”武东县的人都是绕着罪村里的人走，姚三禾自然不例外。
“你们身上衣裳还算不差，真要是去了那里得让人把你们给扒了。”
姚三禾见这两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多吓唬他们一下。
让他们能够愿意跟自己走。
年夜觉得这小孩像是一只假装凶狠的吉娃娃。
“像我们这样的遗户多吗？”年夜问道。
“现在还真不多了，我记得我五六岁时县丞就带人到山上找过，你们也真是呆子，这天下大事哪是我们能管的，现在圣上宽和，这是我们的福气。你们躲在上山过那些山猴子似的日子有什么意思。这衣裳应当是徐朝的吧，多好的料子啊，这都糟蹋了。”姚三禾心里高兴嘴上的话也多了。
谢敏言多多少少听懂了几个词。
只能凭感觉知道这少年带他们进城好像有好处拿。
年夜却已经确定，这所谓的遗户应该是忠于前朝的人。
他将自己的猜测慢慢写在谢敏言的手上。
谢敏言忍不住松了口气，前朝遗民这个身份好歹比黑户强。
只不过她从来不知道有个叫徐朝的朝代。
他们很可能来到了一个和他们时空完全不同的地方。
三人一路下了山，零星遇到几个行人，这些人面色虽然不怎么好，但是目光中还有几分对生活的希望。
年夜觉得这里的地方长官应该挺不错的。
守城的精瘦老汉见这姚三禾背着个空背篓回来忍不住说笑道：“姚家老三你这背着镰刀出去，又背着镰刀回来了？”
“嗨，哪能啊，我这不还带了两遗民回来，请等着领赏了。”姚三禾背着手仰起头乐呵呵地说道。
“哎呦！你这运道不错啊，都快能赶上周猎户了。”老汉眯眼一笑，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烂牙，他上下打量着年夜和谢敏言。
旁的不说，这男的够高啊，一看就有力气，女的看着倒是弱，不过弱没事，能生就行。
怪不得这姚小三这么高兴呢，原来是从山上弄来了个壮劳力，还自带媳妇，要知道周猎户两年前能把人给逮回来，那是用绳子捆回来的，姚小三倒是轻松，遇到两个愿意下山的遗民。
“那是，我姚老三运道好着呢。”姚三禾拍着胸膛说。
这远了他们还没看清。
真的离近了，年夜和谢敏言都看出这县城很穷，人口也不多。
不少半大的小孩在城门口玩石子和泥巴，根本没人管。
这里荒凉的不像是个县城。
姚三禾兴致勃勃地带着两人进了城，年夜才反应过来，这还真只有一个老汉在城门边守着。
“我们离着罪人村近，只让一人守门，这城中怕是不安稳吧。”年夜尽量半文半白地说。
“有什么安稳不安稳的，城中有县兵和衙役，只是平日不出来，这罪人要是伤人罪加一等，你们放心便是。”姚三禾说完就想起来自己刚说了罪人村多吓人，这会子就自己说岔了。
他暗中给了自己一巴掌，让你多说话。
年夜觉得这少年不怎么靠谱。
入城之后来往的人倒是多了起来，县城中的人看到他们就忍不住问姚三禾他们是谁。
姚三禾便会将跟守门老汉说的话再说一遍。
他们这还没到县衙呢，消息就传开了。
武东县本就小，出点新鲜事哪有不议论的。
年夜拉着谢敏言的手，让她躲在自己身后，别人看他，他就面带好奇地看回去。
等姚三禾带着他们走到县衙的时候，在县衙门口坐着的两个衙役非但没惊讶，反而是说：“姚小侄你怎么才把人带来，咱们县丞早早等着了。”
“这两人不错啊，姚小三你要得赏钱了！”
“我这不是来了吗？”姚老三也不怕这衙役笑着说道。
从进城开始谢敏言就在心里计数，他们现在不过走了半个小时就到县衙了。
她回想起从山上俯看的城池，发现这县城最多也就和他们一个新农村大小。
估计人口还比不上大点的村子。
这县衙还算齐整，木质的房屋屋顶的瓦片是新换过的，大门也比其他宅子大一点。
但也仅此而已了。
三人进了门还没走几步，一个高瘦的中年人就走了出来。
这人穿着一身青衫难得有几分书生气。
“县丞大人，我将人带来了。”姚三禾嬉皮笑脸地说。
“你啊，怎么把镰刀背进来了，沈县令见不得这个。”孟县丞瞥了姚三禾一眼，姚三禾立马站直了身子。
“我这不是着急把人送来吗？县丞你多担待。”
“你们二人怎么愿意下山了？”县丞看向年夜问道。
“出来看病，我娘子平日说话就很是嘶哑，这几日发不出声了，我……总不能让她当个哑巴。”年夜回答道，他垂着头，神情很是落寞颓唐。
孟县丞不可置否地点点头。
“你倒也算是有心了，你们跟我来。”孟县丞随手从荷包里掏出二十来个铜板给姚三禾。
姚三禾瘪瘪嘴不怎么满意，不过这钱是白得的，他很快就继续嬉皮笑脸地说：“多谢县丞。”
“快走吧，别让沈县令那些人看见你。”
孟县丞转身对着年夜和谢敏言说道：“走吧，给你们补户籍。”
他们没想到户籍这么好弄。
尤其是年夜听了谢敏言一堆分析，突然这么容易解决了他还有点不可置信。
只是孟县丞话锋一转说道：“你们可能不知，我们这武东县都是同一族人，原先也是定居在山中的，算是苗人的一支，不过是后来迁到此处，本就不是中原汉人的后代。你们若是落在武东县中，往后不论耕地的税负还是平日要出的苦役，你便是想要离开武东县做些买卖都比旁人难得多。”
“你们若是往西走，走上五百多里地便能找到武西县，那里可是咱们广南的上等县。”
“不过你们既然进了这县衙也没法出去了，这来了就甭想要走了。”
孟县丞老神在在地说道。
明明是个书生模样的人，说出这种土匪话来竟然也丝毫不维和。
谢敏言和年夜对视了一眼，看来这轻易得到的东西果然大多都有问题。
可他们没有食物也没学过打猎，还不认识路，哪能真走上五百多里地？
这县丞怕不是在提醒他们，这简直是在开嘲讽。
嘲讽自家县穷，人丁低人一等，这真是个狠人。
“能有个地方给我娘子看病，我就很知足了。”年夜低声说道。
盂县丞勾起唇角道：“最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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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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