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之夜

　　距离步行街出来也就走了几分钟后，他们到达了周炎之前看好的那个宾馆。

　　地方不大，胜在位置好和干净。

　　两个人基本上都没有外宿经验，周炎知道提前了解位置和评价却没有贸然订房间，最根本的原因是没能张得开嘴去问程锦到底是一间房还是两间房，订一间房的话又该订什么样的，是有两张床的还是只有一张床的……他绕来绕去断断续续地想着最后也没能张开嘴问一句。而圣诞节就在他这样犹犹豫豫的几天时间里如约到来了，他索性就等着直接到宾馆再看看，也当面瞧瞧程小锦的反应……

　　江城在周边乃至全国都算得上是有一定文化积淀的旅游城市，他们去的这个宾馆不是什么大型连锁的，但了解过的人一般会直奔过来，就像周炎这样的，是从同学那儿知道的这家干净人也不是很多，而且位置也好，就是门面有点小。不过他们碰上了过节，学生情侣多，还有一些外地来玩的，今晚房间也差不多满满当当都被订下了。

　　现下站在宾馆前厅的服务台前，工作人员告知只剩一个单间。

　　真是，好巧不巧的。

　　周炎暗自有点开心，觉得之前自己一个人要纠结不纠结的那些太没意义，该来的总会来，他偷偷短暂地扯了下嘴角，有点痞气，还有点嘚瑟。

　　程锦抬头看他准备说句什么的时候，偏偏这人还在面上装淡定似的一本正经。

　　她心道，可真是个坏东西啊，可一点都不讨厌，也讨厌不起来，反而更想看看他怎么装下去。

　　周炎低眸，与她视线对上就知道她已看清了他的小动作，不自然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很淡定地开口要了房间，很淡定地牵着她的手进电梯，然后出电梯，走过走廊，刷卡，开门，进房间。

　　看起来两人都是那么的，淡定。

　　脚下踩着的地毯很厚实，走路都没有声音的。

　　可只要一想到就要真正的同床共枕，两个人的心呐，就快像要跳出了胸口一样地在蹦跶，不知疲倦地一直在噗通噗通噗通，一下又一下的，快速，有力。

　　程锦觉得这样的心跳好像她上一次出现还是在出高考成绩时才有，不过，当时好像都没那么快的。

　　她有点受不住那样激烈的跳动，深呼吸了几次。

　　周炎开了灯，把门关好，就见她正站那打量房间，似乎无从下脚。

　　他知道她紧张，自己又何尝不是呢，男女之间的差别在这几个月里他们也摸索出了一些。

　　第一次，两个人真正共处一室，而且是只有他们两个。

　　空气好像都是凝固的，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都表明她很拘束。

　　气氛很生硬，一点都没有刚才逛街时的轻快。他只好牵起她的手，安抚性地揉捏着，同时酝酿好自己的语气，“我们就是在这儿睡一晚，明天就回学校，好不好？”

　　程锦听得出，周炎的声音和语调都在尽力维持平稳温柔，也尽量将她所在意的部分淡化，仿佛他连呼吸都在克制，生怕稍有不对就会将他本已受惊的小宠物吓跑。

　　程锦终于敢抬头看他，他正低着头，房间过道的灯光刚好对着他的头顶，不知是灯光的晕染还是他的眼神太温柔，程锦的心头只觉得无比温暖，还带着一点点的小酸涩和心疼，为他的疼爱与体贴。

　　她抱住他的腰，小小的人儿只够到他胸膛，周炎一手搂过她一边肩膀，一手摸着她后脑勺，像在给猫儿顺毛，他低头亲亲她圆乎乎的头顶，两人就在门厅静静贴了会儿。

　　“傻丫头啊。”周炎轻声叹了一句，一面又带着她往里走。

　　房间布局很简单，一张床不小，两个人睡绰绰有余。

　　周炎先把东西放下，又去拉上窗帘，空调已经打开，程锦在后面把自己厚重的棉服外套给脱了。

　　他转过身对程锦说：“你先去洗，已经很晚了，明天还要早起。”

　　“嗯。”她也正有此意。

　　只是，换上了一次性拖鞋，进了浴室门，程锦才想起自己连贴身衣物都没带。

　　但还是先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吹干了头发，套上自己的秋衣，犹豫一番还是把手里那一小撮布料放在水龙头下淋着水洗了洗，抹了一点宾馆提供的沐浴露，虽然心里很不舒服，但不洗她好像更过不去。

　　洗好了小内裤，再次拿起吹风机好好吹了一番，可是过了好一会儿，程锦还是觉得内裤摸起来始终带着一些潮气，如果晾一夜，明早再吹一吹应该就会好很多。

　　她把那一片布料放在了挂毛巾的架子上，对着镜子打量了自己一番。

　　秋衣秋裤倒是穿得整整齐齐，她畏寒，冬天一直穿得多，即使到了属于南方的江城依然不改前十几年在南城养成的习惯，一到秋冬就乖乖拿出秋衣，从下往上，秋裤塞在袜子里，秋衣塞进秋裤里，只有这样才能觉得自己周身被保护得很好。

　　念头一转，又想到只要周炎进来洗澡就会看到她放在架子上的东西，脸上便微微发烫。她搓了搓自己因为热气蒸腾早就已经泛红的脸颊，觉得丢脸又无奈，她上面没有真空，下面是，这样的感觉其实令她很不舒服，相比现在的情况她其实更能接受上面放飞，也许多套一件毛衣就完全看不出来了，反正平时睡觉也是解掉的。

　　但是没办法了，就这样吧，已经过了很久了，真的该出去了。

　　门外，周炎只觉得程锦这一个澡洗的时间真不短，他听着里面一阵水声一阵吹风机的声音，后来又有一遍吹风机声，其实也忐忑不安，他就这么带着局促看了一会儿电视，但是心思完全不在上面，一直在担心她会不会还在不好意思出来，又会不会洗太久不舒服。

　　直到门口卫生间传来开门声，周炎才停住他脑子里的胡思乱想，视线转向刚出来的程锦。

　　程锦被他转头这么一看，目光相接，还是很害羞。

　　她整个身量很小，骨架小，肉也少，没有了厚厚的外套包裹，只有贴身的秋衣勾勒出线条与起伏，在头顶灯光的照耀下，人显得尤为娇小单薄却又十分可爱圆润。

　　“我洗得有点久……你可以进去了……”她的小手不自然地捏了捏秋衣的下摆。

　　这样的小动作被周炎尽收眼底，他朝她走来，看着她被蒸得泛红的脸颊，更闻到她身上带着热意的香气，情不自禁俯身飞快啄了她一口，揉揉她脑袋。

　　“确实够久了，再不出来我都怀疑你是要准备脱层皮再来睡觉了。”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程锦看他的笑脸，不由自主吐吐舌，小小撒个娇，推推他说：“你快去洗吧，我要睡觉了。”

　　然后她赶紧就往另一边走，只有她知道，走的这几步，只穿着秋裤的自己是有多不习惯。

　　周炎失笑，去了浴室，看到那片浅绿色小布料时真正明白了她为什么耗时那么久。

　　站在浴室里，对着这小小的东西，好像比在外面对着她本人还要让他不自在，他暗骂了自己一声“出息”，却怎么也收不住嘴角的笑意，还有心里就快要溢出的幸福和满足。

　　周炎在里面也花了一会儿时间，出来时看程锦已经处于迷糊入睡的状态了，他还担心她会因为到了新环境和他同处一室会睡不着呢，现在看来纯属他多想了。

　　其实程锦一开始是真因为那些原因不太容易入睡的，但是不知怎么，有可能是白天太累了，走了不少路，又洗了个热水澡，一钻进被窝，当热乎乎的暖意渐渐围上来时，听着周炎洗澡的水声，眼皮就开始打架，最后不知不觉睡着了。

　　周炎看着她的睡颜，像个孩子一样，那样没有防备地、舒服地均匀呼吸着，撑在床边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晚安，我的宝贝。”

　　大直男周炎早就告诉过自己，她就是他的宝贝，无关乎肉不肉麻，在没有别人在场的时候，他时时刻刻都不想克制任何语言行动上对她的宝贝。

　　程锦已经睡着，没有反应，他关掉所有的灯，轻轻上床，躺在她身边，逐渐贴近，将人轻轻拥入怀里。

　　窗帘拉得严丝合缝，没有一点光亮透进来，周遭寂静，只有她浅浅的呼吸还有淡淡的馨香充满他感官的世界。

　　周炎又极其克制地吻了吻她微微嘟起的唇，身体里有某种冲动他自己是清楚的，但是他不想让她刚成年就被吓到，也不想在她熟睡时再闹醒她，扰了她的好梦，于是就这么搂着她，也不知自己后来究竟何时入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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