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心

作者:掌灯引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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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病


      裴慈心觉得没那么容易,还是想拒绝。

      这时背后传来唐胥山的声音,“在聊什么?”

      裴慈心一个激灵转过身,唐胥山正好停在她面前,一双红瞳目光深邃,似乎能看穿人心。

      裴慈心有些慌了,她知道唐胥山听觉灵敏,方才她忍不住喊出的那一句,可能已经被他听了个一字不差。

      长夜倒是很放松,笑了笑道:“忙完了?”

      唐胥山目光移向她,“嗯。”

      长夜恭敬道:“辛苦了。”

      她没了下文,丝毫没有给唐胥山解释的意思。

      唐胥山也没追问,就等着她说。

      但长夜不说,气氛莫名变得有点僵。裴慈心偷偷看着他们,听见唐胥山呼吸变重了些,心中打鼓:这都行?

      片刻长夜拉着她要走,唐胥山自行开口:“我说了多少次了,我现在不想谈感情。”

      他的语气不重,但带着一股烦躁之感,长夜顿时停下脚步,回过头,目光锐利地看着他。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剑拔弩张。

      裴慈心紧张地看看长夜,又看看唐胥山,挤进二人中间,和稀泥道:“哎呀,长夜宫主也没说你感情的事呀,我们在聊一些女孩子的闺房话题。这就不适合你参与了,嘿嘿。走走。”她拉着长夜欲走。

      但是长夜一动不动,直白白地看着唐胥山,一副今日非要跟他说清楚不可的架势。

      裴慈心没招,还想劝阻,长夜将裴慈心拨到一边,直接问唐胥山:“那你跟我说你什么时候想谈?嗯?”

      裴慈心不知如何是好,无奈极了。

      唐胥山没搭腔,转身要走,长夜拉住他,“我给你说唐胥山,你既然是君主,有些事就由不得你!”

      裴慈心看着他们,觉得这句话倒是没错。

      当君主,就是有很多事是身不由己的。

      只不过感情这种事,也不是说放就能放的。

      有一些妖侍听到动静,好奇地看过来,长夜紧紧抓着唐胥山,唐胥山的背影定格着。

      片刻他拂下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没有回去继续监督妖侍们,而是走向宫殿内廊,走进了黑暗中,消失不见。

      妖侍们接着干自己的事,裴慈心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觉得他的背影有些落寞。

      长夜叹了口气,看向裴慈心,“让你见笑了,只要提这件事,我们就没有和气结束过。”

      在裴慈心穿过来之前,她就已经就这个问题和唐胥山商量过无数次了,好赖话都说尽了,走到这一步,也是她所不愿看到的。

      裴慈心有些为难,“所以,要不然今晚还是别说了……”

      长夜语气立刻变得强硬了些:“那不行,这事儿,我今晚说定了。”

      长夜:“等我昭告整个冥界,这个亲,他不成也得成。”

      裴慈心看着她这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叹息一声,可以预想到今晚宴席上会是一番怎样的腥风血雨。

      裴慈心:“那个……我去看看唐胥山哈。”

      长夜的脸庞又柔和下来,笑道:“去吧。离晚宴开始还有一些时间,不着急。”

      裴慈心告别长夜,快步走向内廊。

      这里空无一人,光线昏暗,她一进来,就隐约听到内廊尽头的房间里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

      她意识到不妙,小跑过去,一推开门,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

      地上满是散落的书籍,有的倒扣在地,有的被撕成两半,书页都掉了下来;还有一些瓷器的碎块,似乎刚摔在地上,还在晃动。

      这是一个书房,书架上空了好几层;墙边摆着各种瓷器的架子也空了。

      唐胥山胸膛剧烈起伏,一把扫下桌上的东西,桌上的纸笔全摔在地上,墨坛也碎了,墨汁四溅,裴慈心下意识后跳了一步。

      她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他,他像快要站不住似的,用力扶着桌子支撑自己,然后哐镗一声,倒在地上。

      裴慈心瞳孔微缩,立刻就要冲过去,但地上都是书,她无从下脚,只得先用脚拨开,再一步一步跨过去。

      唐胥山周围一圈地上没什么东西了,她三步并作两步蹲在他面前,想扶他起来,“唐胥山!”

      唐胥山已经蜷缩了起来,对她的触碰很敏感,一巴掌打开,艰难地翻过身,背对她。

      裴慈心愣住了,距离近了她才发现,唐胥山身体在剧烈颤抖,呼吸声也很急促粗重。

      他抱着头,整个人都是防御的姿态,像个刺猬。

      裴慈心意识到什么,手忙脚乱从身上拿出那个装药的白色小瓷瓶,拔下瓶塞,一边往手里倒药丸一边绕到他面前,将药丸伸到他嘴边,“唐胥山,吃药。”她的手控制不住地抖动,说话的气息也极不平稳。

      唐胥山再次翻身,还是背对她。

      “唐胥山!”

      她感觉到一种回避的态度,有些着急了,再一次绕到他面前,而他还是翻身背对她,哪怕他翻得很困难。

      裴慈心胳膊从后伸到他面前,想将药丸塞进他嘴里,他敏感地躲开,几乎是吼出来的:“滚!”

      裴慈心知道他现在情绪不好,并不当回事,坚持将药丸送到他嘴边,“你把药吃了我就滚。”

      唐胥山不动作,呼吸声更急,整个背都在剧烈起伏。

      “唐胥山?”裴慈心担心自己的话刺激到了他,有些害怕了,想用手碰他,但又不敢,还是收回去。

      她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想是不是该叫人过来,但又不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她是擅长疗愈的法术,但都是肉身上的,对于情绪和心理这块,她无甚了解。

      她站起来,冲过去打开房门,向外喊道:“有人吗?来人啊!”

      这个内廊很长,书房又在内廊尽头,殿内是听不到的。

      裴慈心不死心,声音更大了些,“有人吗?来人啊!”

      这时,唐胥山突然大吼一声:“别喊了!”

      裴慈心吓得一个激灵,回过头,他抱着自己的头用力捶打,在地上翻滚,嘶吼道:“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要逼我!都要逼我!”

      唐胥山:“你们到底怎样才肯放过我!!”

      裴慈心吓得不敢动了,面色苍白地看着他。

      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控,用一只手死死攥住另一只手的手腕,像在强迫自己停下来。他不住地喘息,颤抖,整张脸憋得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肌肉紧绷着。

      裴慈心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从来没想过,他发病时竟会是这样。

      “唐胥山……”

      她冲过去,单膝跪地,将他抱在怀里,安抚道:“别想了,别想了唐胥山,深呼吸……”

      “别碰我!”他激烈地挣扎,想要挣脱她的怀抱,“滚!”

      她被他推开,一屁股坐在地上,但她没放弃,再次过去抱住他。

      这种病发作毫无规律,可能就因为一点点小事就会爆发,完全取决于他的情绪,且发作时会很容易走极端。

      裴慈心更用力地抱住他,他仍然吼叫着推她,但她不放手,就是抱着他。她坐下来,让他的头枕在他腿上,任凭他挣扎,也箍住他,抚摸他的后背安抚他。他在她怀里就像一头发疯的猛兽。

      “深呼吸,放轻松……”

      “放松……”

      裴慈心不住地安抚他,手慢慢地由上到下顺着他的背,像是在给这头猛兽顺毛。

      唐胥山眼圈微红,渐渐停止了挣扎,竟真的慢慢安静下来,由她抱着,不再动了。

      并不是因为他听她的话,也不是因为他们关系多好,或是她的安抚多么管用。

      而是因为他真的很需要一个拥抱。

      仅仅是一个拥抱而已。

      他总是一边推开他人,隔绝一切他人的关心,又一边渴望着有人能突破他自己树起的壁垒,坚定地抱住他。

      裴慈心感觉到他的变化,悬着的心放下了些。

      他喘得厉害,隐忍地闭上眼,感到全身紧绷到酸胀的肌肉终于有了些许松弛。

      裴慈心感觉到他剧烈起伏的身体,抱着他的头,用指尖轻轻梳理他凌乱的额发。

      在他闭上眼之后,有那么一瞬,他有种错觉。

      这个怀抱的感觉,是如此熟悉……

      他感受着她若即若离的轻柔的触碰,嗅到她身上淡淡的不知名的花香,这种感觉……

      他鬼使神差地抬起头,多么希望他只是做了一场大梦。

      裴慈心一直是看着他的,他抬起头,就与她四目相接。

      他的眼神很虚,望着她的眼睛,似乎在看她,也似乎在透过她的眼睛去看更深更远的东西。

      裴慈心生怕被他看出什么,心里一咯噔,指尖蓦地划过他的皮肤。

      五百年后的他,拥有敏锐的洞察力,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锐利目光,没有任何一件事能瞒过他的眼睛。

      她从五百年后而来,本能地感觉到害怕。

      好在唐胥山只是眨了下眼,就移开了目光。

      裴慈心心脏狂跳地看着他,他没有更多反应,在她怀里又待了一会儿后,缓慢地从她身上起来了。

      唐胥山坐在地上,缓了缓,抬起眸,态度很正式地道:“我好些了,谢谢你的陪伴。你可以走了。”

      裴慈心一愣。

      他还会向她道谢呢。

      他的声音很轻,哦不,与其说是轻,更不如说是虚弱,他虽然情绪平静下来了,但眼眸仍然是一汪死水。

      裴慈心判断他应该没发现什么,心里松了口气。

      “啊对……别跟他们说。”唐胥山道,“我不想让他们知道。”

      他们知道了,永远是无尽的说教和苍白的安慰。

      他没有明说,但裴慈心能猜到为什么,突然有些心疼。

      裴慈心抿了抿唇,小声道:“那你……还用吃药吗?”

      唐胥山唇角微微扬了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比药管用的,你已经给过我了。”

      裴慈心蓦然出神。

      唐胥山:“而且,我发泄发泄,好多了。药苦,我向来不喜欢吃。”

      裴慈心呆呆地看着他。

      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道:“你先走吧,我简单收拾一下。”

      裴慈心回过神来,从地上爬起,“我帮你一起吧。”

      唐胥山:“不用了,走吧。”他向房门歪了下头。

      裴慈心觉得强行帮忙也不太好,毕竟在他的角度,她已经付出精力安抚他了,再帮忙就显得她过分倒贴了。

      她便作罢,向他微微颔首,迅速离开了。

      出了书房,裴慈心就听到内廊外的声音明显变热闹了,应该已经有很多妖臣到场了,在互相攀谈。

      裴慈心脑中陡然响起长夜的声音:

      “这事儿,我今晚说定了。”

      “等我昭告整个冥界,这个亲,他不成也得成。”

      她的口气不容置喙,裴慈心垂眸看着自己的步伐,内廊外的声音随着她的脚步一点点变大。

      她知道自己说服不了长夜,心中很是担忧,唐胥山刚爆发过一次,会不会再一次——

      她发愁地蹙起眉头。

      她来到殿内,确实有很多妖臣已经到场了,唐胥山准备的席位都坐满了,妖臣们正在互相交谈,笑声不断。

      殿内热闹之景与她此时的心境格格不入。

      她拉住一个路过的妖侍,道:“请问离晚宴开始还有多长时间?”

      妖侍很明显也很高兴,笑道:“不到一刻钟了。”

      “谢谢。”

      裴慈心放她走了,心中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

      她猛地返身,冲进内廊,推开书房的门。

      唐胥山正在整理书架,地上的狼藉已经被他清理了。

      他回过头,意外地看着她。

      她来到他面前,抓住他的手腕,目光坚定地道:“唐胥山,我们逃走吧。”

      唐胥山微微蹙眉,“逃走?”

      裴慈心没有一丝犹疑,点头。

      他才刚恢复过来,倘若再让长夜在宴会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提这个事,她不敢想象他会多么绝望和崩溃。

      而且在那么多人面前,他只能压抑着。

      压抑过后便是更严重的爆发。

      她不想再看到他痛苦挣扎的模样了,既然她改变不了长夜,她就带他逃走。

      唐胥山:“逃到哪去?”

      裴慈心知道唐胥山可能不会答应,毕竟这晚宴请了很多身份高贵的妖臣,他身为君主不出席实在不合适。而且他也不知道长夜将会在晚宴上说的事情。

      但她还是想尽最大努力试一试。

      她真诚道:“还没想好,总之,离开这里。”

      唐胥山看着她,不置可否。

      裴慈心与他对视,看不懂他的意思,只觉得有点悬了,打算再为自己争取一下,“虽然我现在还没想好逃到哪,但我们可以等逃出去了再商量呀,你看你现在——”

      唐胥山突然打断她:“别说了。”

      裴慈心一顿,觉得凉了。

      然而唐胥山道:“我们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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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有宝贝猜是抑郁症,其实我不太敢给男主的病下定义,因为我对心理方面的病也不是很了解。
    我只是把我心目中那个男主塑造出来,这个病,可以理解为架空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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