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心

　　他走后，她立刻就行动起来。

　　之前她去厨房找水的时候，问妖侍今日怎么这么热闹，妖侍说，长夜宫主举办了晚宴。

　　既然是长夜举办的，那她就去找长夜呗。

　　长夜此时正在屋中对着镜子梳妆打扮，瞧她来了，很是意外，“欸？你怎么来了？”

　　裴慈心嘿嘿一笑，搬来个凳子坐在她旁边，“听说你们今晚要举行酒宴？”

　　长夜笑盈盈地看着她，“对啊，你要一起吗？”

　　裴慈心双眸很亮，“可以吗？”

　　长夜笑道：“当然可以了，咱俩关系这么好。”

　　裴慈心撅撅嘴，“唐胥山那个家伙说这个酒宴不是一般的酒宴，不是我能参加的。”

　　长夜失笑，“确实是要讨论一些事情，不过你是自己人，没什么不能去的。”

　　裴慈心眨了眨眼，“要讨论什么事情呀？”

　　长夜语调低了几分，“最近不是因为天清，搞得唐胥山名声很不好吗，我叫来各位妖臣，想商讨一下怎么办。”

　　裴慈心陷入沉思：“哦……那确实是应该好好讨论讨论。”

　　长夜想到什么，又露出笑容，“话说，琼姬妹妹。”

　　裴慈心对“琼姬”这个名字还并不是特别敏感，没觉得长夜是在叫她，沉溺在自己的思绪里。

　　怎么才能帮唐胥山挽回声誉呢？

　　还有那个天清，她第一次穿越的时候来刺杀唐胥山的就是他，那个时候他依然不放过唐胥山……

　　长夜声音抬高了些：“琼姬妹妹。”

　　裴慈心猛地回过神来，“啊……怎么了？”

　　长夜笑笑，“你这几日，和唐胥山相处怎么样？”

　　裴慈心欢快道：“挺好的啊，他今天还笑了呢。”

　　长夜眉梢微扬，“他笑了？那确实挺不错的，自从相宜死后，他就很少笑了。可以说是，几乎没有。”

　　裴慈心：“这样吗……哦。”

　　其实五百年后的唐胥山，完全看不出有多爱相宜了。

　　但他也不爱他名义上的妻子长夜，看起来谁都不爱。

　　裴慈心：“嗯，我可以看得出他很爱她。你可以跟我说说，相宜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长夜摇摇头，“其实我对她并不是很了解。只是听说她很有抱负，而且法力高强，性格也很好。”

　　长夜：“她是唐胥山的初恋。”

　　裴慈心不自觉地联想到自己那半吊子修为，还有只想躺平的人生理想，以及马马虎虎的性格，忍不住叹息一声。

　　没指望了……

　　长夜看出她的心思，笑笑道：“但我觉得你也不差啊，琼姬，我很看好你。”

　　裴慈心笑道：“是吗？我感觉我跟他喜欢的类型还差得远呢。而且——”她拉过长夜面前的铜镜，凑近看了看这具身体脸上的疤，很客观地评价，“我长得吧，平平无奇。”

　　她原身是仙界公认的第一美人，又甜又艳，这具身体虽然五官长得还挺好看，但那块疤着实有些败笔的意思了。

　　长夜失笑，摇摇头道：“不，琼姬，他能在你面前笑了，那就说明他对你已经放下了心防。唐胥山不是看脸的人，他爱上相宜，也完全不是因为长相。”

　　长夜：“虽然我不是很了解相宜，但是凭着我跟她屈指可数的几次见面，我感觉你们性格还是蛮像的。”

　　裴慈心拔高了语调：“真的！”

　　长夜：“嗯，这不是奉承，我是真的这么觉得。而且你活泼开朗的性格，也会让人觉得很舒服。我第一次见你，就有种亲切之感。”

　　裴慈心会心一笑，“谢谢，我也觉得我跟你很投缘。”

　　长夜：“嗯，以后有什么困难随时来找我，我都会帮你的。走吧，我带你去禺谷殿，唐胥山现在应该已经到了。”

　　*

　　裴慈心由长夜领进禺谷殿。

　　这里妖侍进进出出，都在忙着，十分热闹的样子。

　　“你把这个挪那去。”唐胥山此时正在布置座席，让一个妖侍调整桌子位置，看见裴慈心跟着长夜来了，微微眯眼。

　　裴慈心立刻两臂环胸抱在身前，摆出傲慢的神态，心道：瞧，我这不是进来了？

　　唐胥山神色没有一丝变化，转过头，继续指挥妖侍，“还有这个，挪那。”

　　裴慈心感觉自己被当空气了，鼓起了腮帮，眼神带了一丝怒气和幽怨。

　　唐胥山专注做自己的事情，侧对着她，伸着胳膊给妖侍指方向。

　　他换了一身纯黑，身形修长，显得有几分冷酷，但更像是这座黑色宫殿的主人。

　　墙上跳动着青蓝色冥火，给这画面点缀了几分色彩。

　　裴慈心见过他冷血残暴的模样，也见过他阴郁消沉，羞涩腼腆的模样，但她从未见过他像此时此刻认真做一件事的模样。

　　裴慈心盯着他看，心里的怨气不知不觉散了，承认在某一瞬间他确实是有点领袖气质的。

　　他又下令几个妖侍挂帷幔，另外几个去厨房端酒端菜，他的指挥井井有条，殿里的妖侍虽然多，但各司其职，一点都不乱。

　　以小见大，裴慈心觉得他指挥别的应该也不会差。

　　以前因为立场不同她对唐胥山一直都很鄙夷，看不到他的能力，现在想来也甚是合理，倘若没有点领袖能力，又怎么能让三界生灵涂炭，仙界走投无路？

　　就是……

　　她又想起来，他一直因心爱之人的离去而郁郁寡欢。这是他今日状态不错，才让她看到他这副样子。

　　“情”之一字，让他一蹶不振，也让他在五百年后有了破釜沉舟的魄力和勇气。

　　真乃毒药啊……

　　长夜：“看样子应该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一会儿你想坐哪儿？”

　　裴慈心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啊……”

　　她还没说话，长夜又笑着补充了一句，“唐胥山到时候会坐在上面的宝座上。”

　　裴慈心看着她，有点不明白她的意思。

　　长夜笑盈盈的，又把话说敞亮了些，“你想的话，可以以妖侍的身份，守在他旁边。”

　　裴慈心立马笑着摆摆手，“不了不了，我还是坐下面吧，在他旁边影响我吃饭。”

　　长夜失笑，“好吧，全凭你意愿。”

　　那边唐胥山得了片刻空闲，正在监督那些妖侍挂帷幔，长夜瞄了他一眼，又拉着裴慈心小声道：“话说，琼姬妹妹打算何时成亲？”

　　裴慈心挑了下眉，“成亲？”

　　长夜默了默，坦言道：“我跟唐胥山解除婚约的时候，相宜还没死，当时冥界的妖臣们就不同意他娶一个神仙，这不是相宜也走了有一段时间了，他们一直催唐胥山另寻他人，早日定下来，对巩固王位也有好处。但是唐胥山总以各种借口推辞。”

　　长夜：“一会儿他们可能还会提这事，所以我是想，正好你喜欢他，倘若你愿意的话，能不能帮我们这个忙。”

　　实际上，她当初让裴慈心留下来，就有这个打算。

　　并不是唐胥山的成亲对象多难找，相反，惦记王后之位的女妖甚多，只是她们无一不是贪图那点名利权势，真正愿意和唐胥山共同打理冥界的屈指可数，于是长夜慎之又慎。

　　与其去赌她们的真心，倒不如选一个把真心摆在明面上的。

　　裴慈心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经过她的观察，裴慈心确实也是认真的，不只是说说而已。

　　裴慈心指着自己，激动道：“你是说，让我充当唐胥山的成亲对象？”

　　她声音大了些，唐胥山似乎听到什么似的，红瞳移向她们。也有几个妖侍跟着一同看过来。

　　长夜赶忙拉着她背对那方。

　　裴慈心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冒失了，拍了自己嘴巴两下。

　　长夜：“不止是充当，是真的让你与他成亲。”

　　裴慈心惊讶了一瞬，遂压低声音道：“可我这身份……行吗？”

　　她身为琼姬，只是个赚男人钱的舞姬而已，更不要说她长得也不是很好看。

　　长夜：“这些你不用担心，你就告诉我你想还是不想。”

　　裴慈心不假思索，“那我当然想了！多好的事儿！”

　　虽然她本人并不认同这种包办婚姻，她觉得两个人应该先培养感情再成亲，而包办婚姻就好像是先把两个人捆绑在一起，再培养感情，明显违背客观规律。

　　但是她并不是真的喜欢唐胥山，她只是想完成任务改变未来，也就顾不上那么多，有利于自己的就是好的。

　　长夜笑了，“谢谢，你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裴慈心惭愧地挠挠头，“哪里哪里，互利共赢。”

　　这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她感谢长夜都来不及呢。

　　长夜：“那我今晚酒宴上就会说这个事。”

　　裴慈心微微蹙眉，“今晚就说？是不是有点仓促？万一唐胥山不同意呢？”

　　长夜眉头一皱，“他敢不同意！你放心，你就安安心心准备嫁给他，其他的交给我来解决。”

　　裴慈心还是有些担忧，“虽然对我来说挺好的，但是对唐胥山来说，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裴慈心：“他还没放下过去的感情。”

　　长夜语重心长道：“早晚都要放下。你等着他放，以他的性格，可能这辈子都等不到，他身为君主，又不可能不成亲，所以不逼他一把还能怎么办？何况你喜欢他这么久，他有什么道理不珍惜眼前人？”

　　裴慈心有些动容。

　　长夜的语气很由衷，是真的在为她着想。

　　她想到她原本的时间线里，长夜与唐胥山成亲五百年，这辈子的青春都搭了进去，突然很心疼她。

　　同时她也有些担心，既然唐胥山五百年都没爱上长夜，那她就可以吗？

　　长夜手搭上她的胳膊，“别想太多，安安心心成亲，待生米煮成熟饭，他爱上你，是迟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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