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同人]笑春风

　　三尖两刃刀刺来一刹那，沉香一颗心几乎跳出胸腔。峨眉山学艺那一幕幕闪过脑海，走马灯般眨眼而过。

　　如果没有化身樵夫的唠叨教习武艺，如果没有他带自己去兜率宫吃下仙丹得到一身法力，如果数次上天没有唠叨相助……哪怕拼着自己一条性命，他也决不能让杨戬得手！

　　奈何身体受到冲击过大，内息受阻，沉香只觉得五内俱焚，偏偏手脚运不起一丝一毫的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耳边还能听到众人惊慌的叫喊。倘若可以，他恨不能以身代之。

　　凛冽冷光近在咫尺，沉香仿佛再一次望见当初刺向四姨母的刀尖。

　　但当血雾蓬地散出，被杨戬杀死的却成了肢体扭曲、形容可怖的柱子，又甚至于刘家村那些熟识而满面怨恨的面孔。

　　不——不要再这样伤害我重要的人——

　　电光火石一瞬，莲台前炸开一蓬金色光雾，纯净宏大的气息柔若拂柳春风，却不容拒绝地迎上三尖两刃刀，以佛门少有的强硬态势逼得不善之客生生退避，待这股柔韧力量消散，他才在十丈开外稳住身形。

　　沉香一惊，他一骨碌爬起来，也顾不上伤痛，回头正对上观音菩萨沉静温和的目光，方才那一阵便是杨柳枝轻轻一舞。原本萦绕孙悟空的流光盘桓于莲座周围，显然是在警惕杨戬。而难得当了次伤号的斗战胜佛还有些迷瞪，不明白怎么稍有恍惚自己就到了这紫竹林。

　　“菩萨？俺老孙这是……”孙悟空下意识扶着脑袋，抬眼看到杨戬才猛地跳起来，指着对方叫道：“杨小圣！咱们还没分出胜负呢！”

　　杨戬又露出那熟悉而令人恼火的讥诮神色，哼笑道：“今日叨扰菩萨甚久，斗战胜佛的战帖还是改日再送到真君神殿来吧。”

　　话音未落，他已经纵身退去，看那气势，倒好像真是这南海紫竹林的客人。而他一走，梅山兄弟也不再恋战，驾云退出了紫竹林。

　　“杨戬！杨戬你怕了？”

　　孙悟空脑子里上一幕还是闹哄哄乱作一团的瑶池，自己引走杨小圣刚要战个痛快，谁知一晃神竟顷刻跨越千里到了菩萨的地盘。本来机会难得，虽说对不起观音菩萨，但该打还是得打一架，他可从沉香下跪拜师那会儿就开始手痒了。

　　然而沉香一脸紧张地拽住他：“唠叨不可！你才刚受过伤，这时候追上去肯定会吃亏的！”

　　猪八戒也及时凑到另一边把猴牢牢夹住：“就是！万一二郎神又使上回的下作手段，那不是白救你一趟？”

　　孙悟空：“……？”

　　“你们不必紧张，他是顽石化身，又经丹火淬炼，寻常手段伤不得他。先前那身外伤看似骇人，实则无关紧要。”观音菩萨及时出声，眼前虽一地狼藉，她看上去似乎全然不在意，依然音容平静。“真正要紧的是曾有人探查神魂，但既然现下神智已复清明，那便再无大碍。”

　　沉香心下稍定：“可是我在真君神殿检查过，唠叨的经脉也……”

　　“那不过是为了制住他而设下的术法，二郎真君好手段，即使贫尼亲自出手，也废了些功夫。”观音菩萨说。

　　听闻此言，大家才彻底安下心来。

　　猪八戒拍拍胸脯，一连念了十多句阿弥陀佛，带着后怕埋怨道：“死猴子你怎么就着了道呢？蟠桃会之后你一失踪我们所有人都快急死了，恨不得把整个三界都翻过来。还好徒弟机灵，混到真君神殿里才把你救出来。你自己是不知道，你那一身伤能把人吓死！那个二郎神还胆大包天追到这里来！刚才要不是哥几个够义气，你已经被抓回去受刑了！你看看这紫竹林给他糟蹋的，还有我们受的这些伤……”

　　孙悟空云里雾里听了半天，勉强将来龙去脉拼凑个大概，但这些毫无实感。如果说做个梦还能依稀记得桃儿酒的甜美，那师弟口中的便真是风无遗痕，半分踪迹也捉不住。

　　猪八戒控诉杨戬的残暴行径，沉香却站在一旁低头不语。方才与小玉法力对冲，内息震动，现在却有些分不清究竟是气息不稳，还是心绪难平。

　　她还活着。

　　前些日子她在瑶池舍命相助，今日她又与杨戬联手，成了他的敌人。

　　这时候，观音菩萨的声音打断了思绪：“二郎真君应当还在南海地界观望，你们尚有使命，贫尼再助你们一臂之力。”

　　柳枝轻动，些许甘露随之吹散，化作轻风拂过众人身侧，伤痛疲惫顿时减轻不少。

　　沉香正待道谢，忽然意识到人数不对，他和敖春同时开口：“丁香呢？”

　　丁香自是不清楚众人正为了她的行踪在莲池边面面相觑，刚刚她躲得慢，和哮天犬一样被沉香与小玉对招产生的冲击震到了竹林当中。还没来得及回去，她就看到二郎神自林海上空飞过。古怪的是，杨戬并未就此离去。

　　出于担心，也因为“二郎神”在脑海中的交代，丁香跟着哮天犬沿杨戬降落的方向找去。

　　哮天犬在前面一瘸一拐，揉着腰唉声叹气，竟对她毫无察觉。起初还以为是杨戬提前交代过，后来才想起这笨狗被孙悟空捏坏了鼻子，嗅觉暂时还没恢复。不过不管变成什么样，倒是不影响这忘恩负义的狗去找他主人——曾饲喂过哮天犬一段时间的前主人丁香暗暗骂了一句。

　　“主人！主人我回来了！”哮天犬一看到杨戬就兴高采烈扑过去，连腰都忘了捂，然而还未来得及近身就迎面撞上一阵深厚妖力，摔了个四脚朝天。

　　丁香悚然一惊，急忙收住脚步，原地寻了丛灌木躲藏起来。

　　哮天犬原本还想仗杨戬的气势叫骂，结果看清打翻自己的人，顿时哑了火，你你你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来。

　　杨戬背对这边，丁香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用惯常的腔调说道：“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小狐狸，你可别太放肆。”

　　小玉半跪在不远处，恨恨地捶了下地面：“是你不要太过分！我明明已经按你吩咐去对付沉香，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宝莲灯是我妹妹的法宝，你当我不知它有几分威力？以你刚刚的表现，万年法力便是如此不济？”杨戬摸着哮天犬的头发，慢条斯理地回答，“倘若你当真不堪大用，就随我回真君神殿，乖乖做宝莲灯的灯油便罢。反正要对付沉香，也不是非你不可——想来以沉香的性子，身边人要下手或许更容易些，何况还是个为他所负、神智失常的痴情女孩。”

　　“你敢！”

　　“我有何不敢？沉香早已是陛下娘娘的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是我仍顾惜亲情才让你出面，否则换成旁人，谁还会对他手下留情？”杨戬冷冷道。

　　小玉咬紧牙关，试图强忍怒气，身躯却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杨戬轻轻哼了一声，继续说：“如果再这般敷衍，我便让丁香去做，她神智失常，沉香或许能够平安无虞，但其他人……你也应该知道，疯子做事没有分寸。”

　　到底谁才是疯子！丁香在心底呐喊，她分明只是，只是……

　　变故就发生在这一刻，小玉骤然暴起，周身狐影发出无声咆哮，一线寒光藏在虚实不定的利爪间，直取目标咽喉。

　　杨戬身形稍退，同时顺手将哮天犬推到后面，另一手幻出宝莲灯，五色华光顷刻化作一面屏障，尽管小玉催动全身法力，却还是突破不了与自己同源的力量。很快，她就在宝莲灯与杨戬法力的层层重压下败退，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勇气可嘉，若方才你对沉香也有这份气势，恐怕已经成功了。”杨戬嘲弄道。

　　小玉挣扎着支起身子：“我没能击败沉香，可你也没有能帮我杀了孙悟空！”

　　在天庭斡旋多年，杨戬找借口都十分从容：“佛门重地，我本就不方便出手，刚才只差一步就能阻止孙悟空复原，是你与沉香纠缠拖延，才给了他时间。”

　　他收起宝莲灯，口吻又转瞬变得温和许多，仿佛一个循循善诱的长辈：“牛魔王困在积雷山，佛门不便干涉天庭事务，沉身边那些不过是乌合之众，我帮你对付孙悟空，你只消助我击败沉香。陛下与娘娘虽要我除去沉香，可以我的能力，要保下一个凡人也不是难事。小狐狸，你知道该怎么做，对吗？”

　　小玉沉默良久，才低声答道：“我明白了。”

　　又是这一招，威逼利诱，假意诱骗别人为他做事。说到底，二郎神还是要对沉香不利，两面三刀，嘴里冠冕堂皇，可做的不都是伤害至亲的事。

　　丁香伏在灌木间，独自思忖该如何应付杨戬。不能全听他的话，但也不能把这些全告诉其他人，要不然沉香知道狐狸精对他念念不忘，一定又会离她而去。要说偷听到二郎神与小玉结盟助她复仇，还有他们之间尚有嫌隙，杨戬持有宝莲灯才能完全让她听话……

　　思绪乱糟糟一团，面前的杂草已被三尖两刃刀拨开。

　　“想不到你已经来了，我正打算要哮天犬去找你。”杨戬居高临下，嘴角虽带着笑意，却没有丝毫温度。

　　丁香下意识倒吸一口冷气，仿佛被人攥住喉咙，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再看刚才的空地，小玉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南海紫竹林毕竟是观音居所，尽管经过一场乱战，但很快就恢复了原有的样貌。众人在此疗伤调息，准备第二日天明就启程离开。

　　丁香消失的时间不长，大家都以为她只是被震飞到竹海之中，看她并未受伤也没多问——敖春除外，但碍于她的视线一直跟着沉香，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至于沉香，他忙着和斗战胜佛说明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从瑶池大战到失去法力，在峨眉山重新修炼的日子，再到如何闯进真君神殿救人，都大致说了一遍。

　　“这杨小圣真是气死俺老孙了！当年在花果山是老头儿自作主张耍阴的，他怎么也净学这些损招！”孙悟空满心焦躁，在胳膊上挠来挠去却说不上来那股微妙的错位感是从何而来。他在莲池边团团转，沉香也跟着他走来走去，“可是这事怎么会闹成这样？你在真君神殿强行突围，正好坐实了俺老孙包庇维护，现在想要去找杨小圣都不占理。”

　　“难道就这么算了？唠叨，你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齐天大圣，你真能咽下这口气？”沉香问。

　　“那当然不成！”孙悟空一眼瞪回去，然而问题仍旧摆在眼前：之前他们都没有真正与天庭作对来帮助沉香，就算是猪八戒也不过是胡搅蛮缠，装作糊涂；但现在就不同了，杨戬亲自来紫竹林拿人，观音都得好好思量如何辩说。

　　何况宝莲灯不知为何到了杨戬手里，听沉香说那小狐狸又因父母之仇似与他联手，加上小辈间那点剪不断理还乱的风花雪月，当真是一团乱麻。

　　“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哪吒大哥现在也被王母娘娘关起来了，不如先把他救出来。”沉香提议。

　　“你还嫌天庭闯得不够？天牢就与真君神殿遥遥相望，如果遇到那只小狐狸，你打算怎么办？”孙悟空一针见血。

　　“我……”沉香顿觉无言以对。

　　对于小玉，他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哪怕暂时彼此敌对，但在瑶池命悬一线时以身相救的不也是她么？

　　他始终不相信她会被仇恨彻底蒙蔽双眼。

　　孙悟空乘胜追击，继续道：“况且整个天庭都受杨小圣调度，光救哪吒出来也无用，李靖手里还有玲珑宝塔，那是哪吒的克星。”

　　“要对付天军的话，我们可以请牛魔王帮忙啊！”沉香说。

　　“就那头牛能成什么事，营救百花仙子时他摇摆不定还不是因为铁扇公主与那玉面狐狸意见不合。枕头风一吹，谁知道他会不会反过来把你绑了送给杨小圣。而且刚刚丁香那丫头也和你们说过了，她恰好听到杨小圣和小狐狸提起积雷山，那里早被围困，光凭牛魔王手下的妖军还不足以与天军抗衡。”孙悟空说着说着愈发烦躁起来，这种难以言喻的憋屈感数百年都不曾有过。

　　“但牛魔王也是因为受到二郎神胁迫又帮了我们才变成这样，我们不能放着他不管，就算积雷山的妖怪不够……”沉香自己诶了一声，蓦地兴奋起来，一把抓住孙悟空胳膊，两眼闪闪发光：“既然积雷山妖军不足以对抗天庭，那我们就再多寻几个帮手！”

　　“昔年七圣结义，只是不知千年过去，情谊是否还如当年一般。”

　　高空风疾，哮天犬蹲在主人身边也没听清他的感叹：“主人，您说什么？”

　　“一点小事而已。”

　　他们极速穿过重重云海，此时终于见到位于三十重天西陲的真君神殿。由于时间还早，月宫并未散布光芒，神殿坐落在一片莹白云雾中，较夜间少了几分静谧。

　　草头神照常把守神殿内外，森严得不像能被一个孩子几度混进混出。几天前沉香来救人虽然又折腾出很大动静，不过好歹没有惊动太多天庭其他巡逻军士，杨戬稍稍施压便将这件事完全压了下去。

　　“务必护送到昆仑山结界以内。”杨戬落地时顺□□代了一句。

　　“是！主人！哮天犬一定办好！”哮天犬应道。

　　杨戬说的不多，哮天犬并不知道此举有何含义，不过主人和小主人敲定的计划，那肯定是对的。单纯的猎犬只觉得昆仑山是自家地盘，回去一趟比起盯着沉香他们轻松太多，还不用被他们敲得满头包，简直轻松加愉快。

　　梅山老二和老四被派去积雷山视察天军，这几天都回不来，殿内只有老六留守。因断臂之伤，他只能留下休养，但这会儿老六也没有安生躺着，而是在正殿用独臂慢慢整理桌上的奏表。

　　“二爷。”梅山老六单手行了个礼。

　　他本就寡言，受伤以后话更少了。为二爷挡那一斧当然不后悔，然而正逢多事之秋，偏偏他帮不上忙，仿佛拖了二爷后腿，心里便总是不痛快。

　　杨戬看得分明，只是不说破：“你在就好，有件事得你和哮天犬走一趟。”

　　老六眼睛一亮：“但凭二爷吩咐。”

　　“这几天我忙着追捕沉香，没顾得上你的伤，是我疏忽了。”还没来得及声明自己从未有过怨怼，杨戬就抬手示意老六不要着急，“手臂不难医治，但太上老君拿不出丹药，天庭各处暗中帮助沉香的神仙也多，所以我要你去昆仑山，诸位师长善于炼丹制器，一定能让你的手臂复原如初。”

　　注：七圣即平天大圣牛魔王，覆海大圣蛟魔王，混天大圣鹏魔王，移山大圣狮驼王，通风大圣猕猴王，驱神大圣禺狨王，齐天大圣美猴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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