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遗香[楚留香同人]

　　楚家庄，小院内，各家的花圈挽联齐齐往里面塞，却都被回绝了，唯有落秋山庄的留了下来。

　　雪白的宣纸，浸浑厚的黑墨，笔走龙蛇，书道，公子佳义，山高水长。

　　宋甜儿朝着挽联看了一眼，朝着苏蓉蓉，凑近了，轻轻问道：“蓉姊，不是说不要这些繁文缛节么？楚大哥不喜欢这些。”

　　苏蓉蓉侧过身，对着宋甜儿，回她：“其他的，我想你也看了，无非是虚头巴脑的吹捧，或者是那些故作悲痛的哀悼，这些虚家伙，有什么意思呢？”

　　顿了顿，她指着那副对联，缓缓道：“楚大哥是为这种人舍身证道的，这句话，才值得。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你仔细去看，就知道一二了。”

　　宋甜儿点点头，提议道：“那不如，咱们把它挂到大堂？”

　　苏蓉蓉却摇头：“胡大哥看了，怕是要睹物思人。”

　　宋甜儿恍然大悟：“真是傻了！我竟然忘了这一层。那我和红袖去把它收起来吧。”

　　苏蓉蓉点头同意，刚转身，就看见胡铁花捏着酒壶，迈腿跨过石槛，晃进小院内。

　　苏蓉蓉连忙对宋甜儿嘱咐几句，又疾步走上前去，朝着胡铁花，问道：“胡大哥，又去喝酒了？”

　　胡铁花晃起酒壶，在空中乱摇，笑道：“哪里去喝酒了!蓉丫头平时聪明，这次怎么就猜不准了？我刚出门打了酒，还没来得及喝。”

　　苏蓉蓉朝他笑，反驳道：“这不是要回来喝嘛！也就算喝了酒。”

　　胡铁花摇摇头：“蓉儿何时跟着甜丫头学了，说话这样鬼。”

　　苏蓉蓉抢过胡铁花手中的酒壶，将他拉进屋内，打眼一看，一桌子热腾腾的饭菜，散着香气的白烟，绕着胡铁花的鼻子。

　　宋甜儿拉着李红袖，也移到了饭桌旁，朝着胡铁花，笑道：“胡大哥，难为我做了这么一桌子，你可不能像之前那样不领情。”

　　胡铁花推辞：“唉，唉，我肚子涨得很，你也不能非逼着我吃下去吧。”

　　苏蓉蓉揭穿他：“胡大哥分明是酒灌多了，才不想吃饭。”

　　李红袖接话：“是啊，从此，胡大哥是要戒酒了。”

　　胡铁花连忙坐下，伸手去拿饭勺，盛了满满一大碗饭，放在自己面前，又乖乖捏起筷子，挑了好几把鱼香肉丝，淋在饭顶上，朝着三位姑娘，笑嘻嘻道：“戒酒可不能，饭从此是要好好吃了。”

　　说罢，示好似的扒下几口。

　　苏蓉蓉自然知道，这人戒不了酒，无非是忘不掉某个人。

　　三姐妹一齐坐下，一人捧一只碗，轻嚼慢咽，一口口吃着。

　　苏蓉蓉见胡铁花虽是在笑，却心不在焉，便旁敲侧击道：“胡大哥，喝酒喝多了，伤了身体，有人就要伤心了。”

　　胡铁花哈哈大笑：“那我倒要看看，三个丫头是要怎么个伤心法。甜儿不消说，肯定是哇哇大哭，红袖嘛，说不定给我写一首喝酒伤身诗，至于蓉儿，又免不了劝我。”

　　他提起了所有人，唯独忘了那个人。

　　自然是故意忘。谁愿意去揭自己的伤疤，即使长好了新肉，覆上了一道茧疤，再去看一眼，痛感仍抹不去。

　　每一次去想，都割上一道新伤。

　　胡铁花也明白苏蓉蓉的心思，她想借楚留香的面子，劝自己戒酒保身。过去饮酒，他心里明清，多少都掂量得清楚，现在，却好似泡在了酒缸子里一样，一天连着一天，腌在里面，都浸出酒味儿了，仍毫无知觉，只怕人也要死在里面了。

　　他当然想出来，自然，也可以出来。但他不愿意，面对楚留香的离去。

　　是的，只能是离去，怎敢说死亡。

　　全天下都这样说，整个江湖都认定的事实。

　　胡铁花无法辩驳，但他能选择不听，选择不信，只要他没有忘记他，那么，楚留香就一直在他身边。

　　我忘不了你，所以，你一直在我身边。

　　他心里，常常念着这句话。

　　苏蓉蓉听得出胡铁花话里的逃避，故作浅笑，缓缓道：“胡大哥怕不怕？”

　　胡铁花继续笑，也许一直笑，心就不会疼。他道：“怕，怕极了！我家里的三个丫头，就是我一辈子最怕的人了。”

　　说罢，四人一齐哈哈大笑。

　　不知谁的笑里，带着泪。

　　谁为了掩藏思念，织出一张欢笑的网，将每个人都罩起，裹得紧实，只露出一张笑脸，就看不见心上的豁口了。

　　饭毕，胡铁花主动抢着洗碗，将三姐妹赶走，让她们去葡萄架下歇着。

　　见胡铁花拿着干丝瓜瓤，拢起一大堆碗筷盘碟，移到水槽内，一个接一个，细细清洗。

　　宋甜儿探头，仔细看着胡铁花，转过身，对着苏蓉蓉喝李红袖，定定道：“胡大哥真像变了个人似，以前怎么不见他这么勤快？”

　　李红袖懒在太师椅上，拂开垂在眼前的藤蔓，细指一捻，后翻书页，抬眼看着宋甜儿，缓缓道：“甜儿，真是被点心腻坏了脑子！胡大哥这是做我们看呢，他现在有多无所谓，心里就有多么痛。”

　　宋甜儿不服气，回嘴道：“李姑娘还是被书虫钻坏了心肠，嘴巴这么毒！我当然知道胡大哥心里难受，可他说出来不好吗？”

　　苏蓉蓉截断两人，笑道：“还斗嘴，不如想想，怎么帮帮胡大哥。”

　　李红袖冷冷道：“心结自解，胡大哥自己不愿面对，我们多说无益。”

　　宋甜儿朝着李红袖叹气：“你的心从来都是这么硬。”

　　李红袖不回答她的话，只是道：“事实就是这样，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宋甜儿不去理李红袖，朝着苏蓉蓉，问道：“蓉姊，你有什么好办法？”

　　苏蓉蓉摇摇头：“若是有办法就好了。”

　　她又转头去看胡铁花，见他欢欢喜喜地将碗具洗个干净，时不时哼曲小歌，不知道是假意掩饰，还是真心放下。

　　苏蓉蓉缓缓道：“红袖说得对，这件事，我们恐怕真的帮不了他。”

　　李红袖收了书，站起身来，一手推开葡萄藤蔓，一手抻衣裙，点点头，赞同：“蓉姊，还是你懂。无非是自己的造化。”

　　宋甜儿道笑她：“书姑娘何时读了佛经，变得如此信鬼信佛了？”

　　李红袖转过身，摇头，叹道：“不是信鬼信佛，只是无能为力。”

　　说罢，三人齐齐望向胡铁花。

　　碗碟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宋甜儿上前一探，用手去擦碟面，又端起来看，果然光洁如新。她放下碟子，朝着另外两人点点头。

　　胡铁花抓过酒葫芦，哼着小曲，晃到三人面前，笑着问道：“我要出去一趟，有没有要我带的东西。甜儿，要不要稻香村的糕点？蓉儿，你呢，芙蓉玉花糕怎么样？红袖，书局来信儿，说你要的书到了，我去给你捎回来。”

　　问罢，宋甜儿和苏蓉蓉都没有要的东西，胡铁花反而笑两人，平时闹得叽叽喳喳，要个不停，这回倒是清心寡欲，看破红尘了。

　　他转过身去，大手一挥：“那么，我只好将红袖的宝贝书待会来了。”

　　李红袖朝着胡铁花的背影，嘱咐道：“胡大哥，别去酒馆了，小心被我们逮着。”

　　胡铁花一惊，又转成尴尬的笑：“是极，是极！姑娘说的是，我再也不敢违背了。”

　　见李红袖不语，苏蓉蓉笑道：“胡大哥嘴皮子倒变得锋利了，连红袖丫头都敌不过了。”

　　胡铁花阔步向前走，留下一句：“不敢，不敢。”说罢，便夺门而出。

　　李红袖见胡铁花走了，朝着苏蓉蓉，面带疑色：“蓉姊，真不怕么？”

　　苏蓉蓉拉起李红袖的手，让她放心：“这么久了，你还不信胡大哥嘛？就算去喝酒，他也应自有分寸，不该醉死在那处。”

　　李红袖不同意：“之前谁都看见了，胡大哥整日在酒馆醉生梦死，这种情况，他怎么不会再犯，我可是不放心！”

　　苏蓉蓉仍坚定：“我知道，可他不会放弃自己的。他还是信，楚大哥会回来的。那么，胡大哥就会好好的，等着楚大哥。”

　　宋甜儿疑惑道：“可谁都知道，楚大哥不会……”

　　苏蓉蓉回她：“知道是一回事，相信又是另一回事。”

　　李红袖握着苏蓉蓉的手，愿意信她：“蓉姊，胡大哥信，我也愿意信。”

　　宋甜儿挤进来，高高举起一只手，喊道：“我也相信。”

　　李红袖和苏蓉蓉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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