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岁

　　特事处的聚餐和一般人想象的聚餐不太一样，真的就是凑在一起吃了顿饭，再加上有沈元这个不cue的话一直沉默的主，还有尤悠悠这个不会有意引起热度的领导，全桌人吃下来比以往在家里的时候还拘束。

　　不过吃的倒是不错，都是青壮人，胃口正是好的时候，一桌子菜一扫而光。

　　“这饭店味道不错，完全不输食堂几位大厨。”

　　这句话可是货真价实的褒奖，一点没有明褒暗贬的虚伪。

　　齐故曾经打听过几位大厨的出身，此时拍着肚子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那是，咱们国安局的几位红白大厨，据说以前都是在大酒楼里退休的，高级料理的手艺来做大锅饭那可不是杀鸡用牛刀了。”

　　尤悠悠挑眉看了他一眼，这事他们大多数在职的人都不知道，没想到这小子倒是挺有天赋的嘛，可惜直系亲属坐牢，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走政治口了。

　　酒足饭饱，尤悠悠抬头看了一眼房间角落的监控摄像头，“行了，都吃饱了就回吧，别在外面说太多了。”

　　其他人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转移阵地之后大家果然更加放得开了，沈元回家换了一身居家的衣服，其他人也都洗了把脸，去一去暑热。

　　再次围坐一团后，尤悠悠递给沈元一个苹果。

　　后者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小小的啃了一口。他现在还不知道池若的能力是什么，毫无防备的咬了一口仙果似的苹果，眼睛不由自主的睁大。

　　明明已经吃饱了，可此时捧着这个一斤重的苹果，却好像随时都能旋进肚子里。

　　“这是……”看了一圈，目光定在池若的身上，擦了擦手上的汁水，难得主动伸手，“沈元，灾难预警。”

　　池若明白了他的示好，手忙脚乱的伸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池若，那个，我也不知道应该叫什么，就是……一块田？”

　　两人的手刚想一触及分，齐故毫无预兆的按了上来，“嘿嘿，齐故，前阴阳眼。”

　　三人抬头面面相觑，沈元先缩了回去，表情肉眼可见的柔和了些许。

　　尤悠悠在一旁看他们好像胜利会师似的动作，慵懒的笑了笑，“这个小长假你们有什么打算。”

　　几人相处中，齐故绝对是那个调节气氛的，此时一听好像小学生似的举手发言，“我我我，我先说。”

　　“本来我就是来找姐姐的，说实话首都也没什么好玩的，从小到大都玩腻了，更别说现在出去哪哪都是人了，我来这就是想和姐姐一起待着，干啥都行。”

　　囡囡原本还嫌弃蠢弟弟的傻样，此时一听也不免宠溺的看了他一眼。

　　在场除了齐故就只有池若还是学生，“我原本的计划是骑着车全天卖苹果的，现在的话，没什么计划了。”

　　不过昨晚食堂的管事已经联系她了，正经的商讨了采购事宜，小长假局里有值班的人，食堂也照开不误，所以她要做的就是每天早午各提供100和300个苹果，长假过后，数量涨到300和500。

　　价格完全是按照她零售的价格，这让池若无比惊喜，这样一来这七天每天都有四千的稳定收益了，小长假下来就是三万多，节后复工更是可观，每日八千，简直是做梦都做不到的数字。

　　想到这池若感激的看着尤悠悠，“管事说第一笔长假之后结算，到时候我想给爸爸在这附近租个房子，每天早上我来这边一趟送个货再回去上课，这几天有空的话就想看看房。”

　　说着倒是毫不见外的当着大家的面就开始喜滋滋的算起账来，“房子不用太大，两室一厅就好，这边的房租我早上已经大致看过了，五千多一个月的标准就不错，押一付三就需要两万元，剩下的钱可以给爸爸日常生活用。”

　　尤悠悠见她这么容易满足的样子，忍不住想笑，不过随即眼中染上阴霾。

　　对于拥有金手指的人局里审查都是非常快的，今天一早她就收到了对池若的大致资料，自然也知道池家还有一笔债务。

　　而让她心情不好的原因就是出自于这笔债务上。

　　起因是三个月前池怀带着队伍在村里给人盖房子的时候，一个小工从屋顶摔下来导致瘫痪，没上公堂是因为池家厚道，考虑到如果走程序耗费时间太久对伤者家庭没有好处，就私下里按照工伤的标准签署了协议赔偿合同。

　　据她所知第一笔给出去的医疗费就掏空了这个家庭多年的积蓄，另外按照规定池家每个月都要给对方包括营养费和误工费治疗费在内一共一万多元。

　　若不是之后池若很快就觉醒了金手指抽空卖苹果的话，池怀父女的压力将会无比大，更别提池怀还有多年劳损带来的慢性病也需要用药。

　　就算这样，按照她来国安局之前的进度，每个月刨除债务，剩余的金额也只够父女两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就是因为如此对比，让尤悠悠分外的气愤。

　　初级审查只查了池若相关的直系亲属和债权人的进出账，让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

　　此时看着池若满脸都是对未来的憧憬，债务压身时不弃不馁，暴富时也不骄不躁，就让其显的更加可贵，也显得幕后黑手更加的可恶可恨。

　　原本尤悠悠是想将此时调查清楚在为其出头的，可此时却有了别的想法。

　　善良固然可贵，却不是他人利用这一点的理由。

　　“池若，据我所知，你家还有一笔数额不小的债务，”

　　其他人诧异的看了过去，池若闻言到没有觉得难堪或是不舒服，只是笑容收了收，不过很快又扬了起来。

　　“是啊，”池若三言两语将事情的来由轻描淡写的讲了一下，大致就和尤悠悠了解的差不多，“不过合同规定是按月交的，上个月底已经把这个月的付了，我已经跟管事商量过这个月的采购费用先按周支付。”

　　尤悠悠见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索性拿起手机操作了几下。

　　池若的手机上马上就有了显示，眉头微微一皱。

　　“悠悠姐，这是什么意思啊？”低头一看，放大后显示的账单人并不是她或池怀的名字，反而是她家债权人的姓名。

　　“你仔细看看。”尤悠悠踱着步走到客厅连接的阳台，“看完之后再告诉我你的决定。”

　　她要让池若明白，特事处不是避风港，反而因为环境的特殊之处需要更严格的要求自己。

　　既然成为这里的工作人员，就意味着提前进入了社会，已经没时间让她循序渐进的度过大学时光缓慢成长了。

　　她要明白，人心有善恶，防人之心不可无。

　　池若不太明白尤悠悠的意思，低头从上到下仔细看了起来。

　　这份账户的支出非常的密集，每日都有好几条，她一条一条的看，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不同，买的都是吃的用的，饭店、超市、商店、网络购物……

　　囡囡疑惑，在她记忆中尤悠悠是不会做没必要的事的，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沈元见齐故好奇的凑过去，犹豫了一下，看看尤悠悠的背影，觉得自己置身之外好像不太合群。

　　便也状似无意的走过去，伸头看了一眼后无声的回了自己家一趟，将笔记本带了过来，就坐在一边吧台上操作了起来。

　　尤悠悠见他的动作也不阻止，笑了笑，躺在阳台的摇椅上享受午后的阳光。

　　她喜欢阳光，照射在脸上，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透过眼睑照在眼球上的亮度，好像黑暗中指引方向的光。

　　……

　　尤悠悠给池若的账单很多，包含对方一家人所有的账号，日期从三个月前开始，再加上是用手机观看的，需要放大拖拽，看起来很麻烦，反而不如沈元速度快。

　　不过池若到底还是个学生，对花销账单流水之类的东西并不是很敏感，有的地方她甚至搞不清楚收款方是某某商贸、某某公司是什么意思，看完之后也是一脸茫然。

　　抬头和齐故对视一眼，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蠢笨，不好意思的看向正在闭目养神的尤悠悠。

　　空间尴尬的沉默了起来，囡囡见她对齐故凑过去看并没有觉得隐私被冒犯，也好奇的凑过去看了一眼，不过就一眼的功夫，她就退了回来。

　　在这一点上她甚至比起齐故还不如。

　　最后还是沈元发现了问题，“不对。”

　　“哪里不对。”声音从阳台传来，尤悠悠眼睛还是微眯着，好像睡着了一样。

　　沈元在电脑上点了两下，“账单里没有任何医疗方面的支出，而且三个月之前还多了一笔不明来源的大额进账。”

　　其实远不止这一点，起码尤悠悠还看出了其中有很多不符合那个家庭消费水平的支出。

　　不过沈元能看出这一点，就算合格了，以他社恐的程度，不知道普通家庭的花销如何也不奇怪。

　　池若还不明白这代表什么意思，囡囡却恍然大悟。

　　齐故跟一般同龄人比起来到底算是见多识广，虽然这个见的“人”与众不同，但敏感度还是有的，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确实不对啊，池若妹子，你说他家因为工伤获得了赔款，可为什么没有医疗花销的钱呢？难不成这家人直接摆烂等死了，儿子从屋子上掉下来治都不治啊。”

　　囡囡指着混在众多明细中一条不起眼的金额，正是沈元所说的大额进账，“而且这笔钱也不对劲，若说是中彩票之类的，不可能是这个数。”

　　那条进账是正正好好的五十万，一般中奖的需要扣除税，剩下的怎么也不可能是这种整位数。

　　旁观者清，他们三个虽然没说的很具体，但其中的意思已经在明白不过了。

　　此时仿佛一道雷猛然击在池若头顶。

　　池若想起了三个月前在她还沉浸在高考结束的轻松和喜悦中时，有一天池怀回家突然仿佛老了十岁一般，整个人都被愁苦、绝望和愧疚填满了，却还强撑着挤出笑容让她不要担心，他会把一切都处理好。

　　不过在池若提出要一起分担的时候，池怀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拒绝。

　　女儿已经成年了，家是两个人的家，遇到事了父女俩要一起承担。

　　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这样的，家里有什么事池怀也都没瞒过女儿。

　　池若的学费，每月的赔款，他们父女俩的日常花销……处处都要钱，最大的支出就是每月那一万多的赔款。

　　巨大的压力把父女俩压得连喘口气都没工夫。

　　那段时日她在快餐店找了个白班的工作，晚上在便利店值夜班，池怀则去了工地搬砖挣计件的钱。

　　父女俩弄得筋疲力尽就为了每日那几百块钱。

　　这才将将在开学前一周挣足了学费和那个月的赔款后，父女俩兜里仅剩三百元钱了，只够一张进京火车票的钱。

　　就在池若已经准备好入学之后立马申请入学贷款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最后一次在快餐店打工的时候，不小心被一个熊孩子甩起的不锈钢餐盘撞在额头打晕了过去。

　　就是这一晕，池若的整个世界都变了。

　　在发现突然出现的土地上种植东西产出的速度分外不正常之后，父女俩经过商讨并没有利用这砸在头上的馅饼快速牟利，而是选择尽可能的先进行探索，挣钱的事不急于一时。

　　就这样，池若带着随身一块田，池爸用家里以前盖房子剩下的边角料在田里盖了个简陋的房子，把家里能用的家具厨具往空间里一塞，两人就这样孑然一身的进了京。

　　为什么独独卖苹果，不仅是因为苹果的效果是正向的，也是因为那棵苹果其实就是原本她家院子里种的，池若和池怀将信将疑的在临走之前把那棵十年生的果树挖了种进了空间。

　　隔日这片土地就带给了绝望中的父女俩希望。

　　“池若！池若……”

　　一声声的呼唤将沉浸于记忆中的池若唤醒，一晃神，面前几张担忧的面孔映入眼帘。

　　“悠悠姐，沈哥，囡囡姐，齐故……”池若见他们如此担心，以为自己落泪了，胡乱的伸手在脸上一擦，摸到了一片干爽。

　　她这才发现，原来她以为自己会愤怒，会难过，可实际上曾经的那些苦好像已经离自己远去了。

　　其实这一个月她过得很快乐，爸爸就在身边，田里都是希望，生活也有奔头。

　　不过他们父女俩也不能平白让人骗了。

　　池若嘴角突然一抿，看着面前的朋友，“我需要和爸爸商量一下这件事，”

　　尤悠悠点点头，“是该如此。”

　　就在此时书房的打印机突然发出轻微的工作声，大家一楞，猛地看向空无一人的书房，满室寂静中打印机“唰唰”出纸的声音显得分外恐怖。

　　打印机竟然莫名其妙的自己打印起了东西。

　　“那个……”沉默中，沈元突然开口，“我把账单流水打出来了，看着更方便。”

　　尤悠悠肩膀一松，无语的看了一眼沈元，这才记得他来自己家给电脑刷过机，对这些电子产品恐怕比她自己都熟悉。

　　借着起身去拿打印文件的功夫调整一下心情，没想到她竟然也会被这种小把戏吓到，就是两个字——无语！

　　话说她家里为什么会有打印机的呢？她从来不记得用过啊！

　　**

　　小长假第二天，空空荡荡的出城高速上，一辆房车顶着热浪向几百公里外的山南省驶去。

　　车内，齐故和池若围着沈元，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电脑，虽然上面滑动的字符一个也不认识，但不影响他们的热情。

　　沈元迫有些不自在的绷着身子目不斜视，实际上后脖子的汗都出来了，从出城就开始忙活，如今已经快一个小时了，就算这样也比不过身边两个人带来的压力。

　　“沈哥，找到给他们钱的人了吗？”齐故见他停下动作，急忙问道。

　　自从昨天下午直到池家身上发生的事之后，齐故就满身愤慨，比当事人还激动，连夜翻刑法，誓要把诈骗犯送进监狱，吃进去的双倍吐出来。

　　对了，那天吃饭的时候聊天，尤悠悠才知道齐故竟然选修了法律。

　　这小子平时看着嘻嘻哈哈，实际上齐伟夫妇的事对他还是有很大影响的，平时格外的嫉恶如仇。

　　沈元有些低落的摇了摇头，“只查到一个第三方账户，可能是专门做洗钱的，整日流水非常的繁杂，都是大额进出账，想筛选太困难了。”

　　这样的话，就说明暂时找不到幕后黑手。

　　不过池若和齐故也不气馁，能让表面的受益人受到报应只是第一步，而且说不定能从那人口中问出些东西呢。

　　尤悠悠拄着下巴顺着敞开的窗户看着外面的风景，幽幽的道：“不把这个人找出来，难免夜长梦多，而且到时候可以从医院那边入手，我倒要看看是哪位这么厉害，贿赂院方就为了出个假的诊断。”

　　昨天池若把池怀请了出来，大家坐在一起集思广益，没想到作为受害者的池家人，池怀和池若都想不出有谁会拼着出钱出力也要陷害他。

　　这就奇怪了，给了那个小工五十万，院方那边不是一个乡下的工人能够伸的进去手的地方，算起来又是一笔钱，害了池家对幕后黑手而言是没有任何利益的，里外里所有的好处全是那个小工占了。

　　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得多大仇多大怨啊，可就这样的对象，池家父女竟然都不知道。

　　房车开了三个小时，停在一所服务站中。

　　池怀把车子熄火，拉开车门走了进来，“坐这么长时间的车，都饿了吧。”

　　池若的性格典型就是随了池怀，此时五十多岁的男人笑起来眼中毫无阴霾和岁月的痕迹，还犹如青年一般充满着朝气和希望，好像曾经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都无法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池若上去把池爸拉过来坐下，“爸爸辛苦了，中午吃什么呀？”

　　手上利落熟练的揉按池怀肩膀上的穴位。

　　池怀乐呵呵的坐着享受女儿的服侍，“早上出门前做了三明治，就着水果咱们简单吃一顿，晚上到地方了在请大家吃大餐，不是我吹，咱们那可是八大菜系之一的山南省，绝对地道。”

　　说着还拍了拍车壁上隐藏的冰箱，爱惜的样子好像是在看自己亲手装扮的爱人似的。

　　事实其实也差不多如此。

　　这辆房车是尤悠悠昨晚上打报告从局里申请来的房车。国安局里出任务需要各种各样的伪装，不过能用到房车的情况还是少，这辆车到手的时候里外都是灰尘，惨不忍睹。

　　还是池怀亲自上手收拾到大半夜，这才打理干净，晚上就直接睡在车里。

　　一早上去了小区旁边的超市，买了一大堆水果零食矿泉水，丝毫不吝于花钱，满载热情的把车载冰箱全部填满，就怕女儿和她的朋友们路上无聊。

　　对于尤处他们能为了自己家的事假期都不过了专门跑一趟，他深表感激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到位，难以表达他的感激之情。

　　“三明治就已经很好了，”齐故熟门熟路的从冰箱冷藏里把池爸口中的三明治拿出来，一看里面竟然还有肉和火腿的，培根和肉松的，每一个里面煎蛋西红柿也一个不少，堪称豪华版三明治。

　　“哇塞，叔叔你手艺也太好了，看着就好吃！”

　　齐故一边夸着，一边给每人分了一个。

　　池怀做的三明治是三张吐司叠在一起的，每两张里面都内容丰富，第一层是西红柿肉松生菜，第二层是溏心煎蛋生菜和培根，颜色搭配极其诱人，厚厚的摞在一起切成大三角的形状。

　　别说是女孩子了，就是胃口大的男生吃一个都能有七分饱了。

　　池怀被他的夸赞恭维的喜笑颜开，带着满心的愉悦看着几个孩子吃得满嘴流油，其中齐故吃的最豪迈，沙拉酱和溏心蛋黄同时粘在嘴角也不在意，张嘴又是一大口，一边吃着一边还举着大拇指。

　　尤悠悠咬了一口，眼睛就是一亮，再看了一眼色泽丰富的横斜面，就连她都忍不住连连点头。

　　虽说三明治这东西只要用心，没什么技术含量，但是也讲究搭配，池怀无疑是将色香味和健康营养都兼顾了。

　　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口感清凉，生菜脆爽，番茄多汁，一口咬下去丝毫不温吞异常的开胃，让人吃了还想吃。

　　就在几人正围在一起吃得香甜的时候，服务站里陆陆续续的开进了各式各样的汽车。

　　停在他们不远处的一辆保姆车内发出了剧烈的呵斥声。

　　“这种东西也拿给我吃！我看你是想去吃屎！”

　　尖锐的声音顺着窗户钻进了尤悠悠他们的耳朵了。

　　几人齐齐皱了下眉头，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三明治，突然感觉不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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