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欢

　　离儿问：“相爱很快乐吗？”
　　“无比快乐！等你找到那个你爱他他也愿意回应你的人，你就知道这是多么幸福的滋味了。”江雪带着恍惚的笑容答道。
　　离儿有些犹豫：“可是，为何皇上没有临幸你几次呢？你，总是早早的回来，甚至比前些日子和皇上闲聊时还要早？你不想要个孩子吗？”
　　江雪愣住了。心瞬间沉入谷底。身上一阵阵的发冷。抱紧离儿的手臂，瑟瑟发抖。
　　离儿看她不像害羞的样子，知道她也从不在这上面害羞，她不是连胤祉那段都源源本本的告诉了她吗？为何现在这样的难受？
　　“雪，雪。好妹妹，别难过。告诉我，说不定我有办法，便没有，说出来心里舒服些。”
　　江雪抬起头，定定的看了她一会。闭上眼睛长叹一声：“我总是会疼。即使是最快乐的时候，也伴着疼痛。我总不能次次都拒绝，他吗•••又那样热烈，我有时也很渴望。”
　　“怎会这样？你不去找医女问问，说不定•••”
　　“不是的，好姐姐。”她把头埋在离儿的怀中，汲取她的温暖和爱。离儿带些强势的爱一直是她的引导和坚持。她恨不得让她也马上获得幸福，不是她这样的幸福，而是只有微小缺憾的，较完美的幸福。
　　“那是怎样？你说啊！”离儿催促，不忘抱紧她。
　　“我嫉妒！当梁公公端来各宫的牌子让他选，当他从别的女人那里回来，当他临幸的哪位宫妃第二天容光焕发面带得色时，我都会暗暗难过。我什么道理都明白，我也很理智的尊敬着她们。我还拥有他的专一的爱，但是，我的身体不听，它是忠实与情感的。只要有身体的接触，对我都是一种折磨，我会很疼很疼，有时甚至不能进入。”
　　离儿腾地红了脸，她说的太过详细了。不过，这可真的是没有办法啊，连一丁点可能都没有。若是个三妻四妾的大家子公子，还有私奔的可能，一个皇帝？
　　两人都不说话了，离儿一下下的拍抚着江雪的背脊，慢慢的进入梦乡。
　　这段时间实在忙乱，除了商议机密事时两人会到穷庐，其他的时间多半还在皇帝日常办公的乾清宫。孩子们的课程减了一节，但来上课的宗室子弟们更加得多了，一来是江雪的教学轻松有趣，二来就是家长们的明察秋毫、见风使舵了。
　　皇帝还保持着多年来学习和看书的习惯，也跟着学些英语和俄语单词。江雪单独教他。他显出记忆力惊人，只是常不愿讲，她便选些外语歌唱给他听，故意带着邪邪的表情，引他好奇。久了，连歌都学会好些，尤其是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浑厚磁性的中音，深情悠扬，令人心动。
　　皇帝心中迷惑，为何佳人对面而坐，却好似隔着几重屏障。对于每日的工作，她不辞辛苦。对孩子们，她总是热情洋溢，满溢爱心。即便是那几个难缠的大皇子们，她也并不知道避嫌。而对于他，却如迷雾中的启明星，一贯的、专注的注视着你，却碰触不到，离得那样遥远。
　　遥远，就是现在他的感觉。前一刻情热如火的还望着他，下一刻她却会转身就走，毫不停留。该说她纯洁吗？屈指可数的几次亲热，她躺在那里，满脸的痛楚，整个身体都在战栗，让他不忍肆意放纵，总是早早的收场。他是多么渴望能带给她一样的满足和快乐，就如他沉浸在她的体内，全心的感动。
　　为何呢？难倒是••••••
　　一进殿，江雪把伞递给殷勤的小太监，笑着道了谢。转过开间，看到他正坐在书案后看书，见她进来，望了一眼窗外道：“可是下雨了？”
　　“是啊，下的不大。”她笑问：“在看什么书？”凑过去一瞧----《昌平山水记》
　　“这是亭林先生（顾炎武）的著作。了不起。以个人之力做出如此详尽的记述。实属不易。地理测绘、勘测是个大工程啊，这件事需得国家去做。”一抬眼，见她笑盈盈的充满爱意的眼光，心中一紧，垂下目光问道：“怎么？”
　　她满心的崇拜，原来后世推崇的那份世界最早，最详细、规模最大的地理大测绘由此而来，她将亲眼见证那份《皇舆全览图》。心里兴奋无比，欢快的说：“我去给你泡杯好茶，你慢慢看。”正在准备器具，身后清冷的声音像是漫不经心的问：“听说最近你和胤祉走得近些，你很喜欢他吗？”
　　她手下一顿，心中一冷，不由一阵茫然。但瞬间，一股怒火燃烧起来。转过身直视着他，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耐了又耐。还是忍不住道：“是啊，我们关系很好，我也很喜欢他。”
　　他一惊，看着那幢燃烧着怒火的明亮眼睛，欲言又止，对视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转开视线，不予理会。
　　她站在那里，感到浑身发冷，控制不住的颤抖，心里似有一只怪兽想要破体而出。见他又低头看书，她轻漫的笑道：“没想到您的演技这么好，可以算另一个之最了吧？今天叫我过来就是想问这个吧？还要装作若不经意，嗯？”
　　从没有人敢这样对自己说话，从没想到她这样尖刻。他忍不住一把把书砸向旁边的博古架，古玩杂物掉落下一阵脆响。
　　“你还挺八卦的！很有娱乐精神啊？”她竟敢继续道：“你听说？你还听说什么了吗？我和胤祥也走得很近，还有胤禩，和几个小皇子小公主都走得很近，我也很喜欢他们，也很喜欢离儿，也很喜欢你派来的小顺子，和卫城还形影不离呢！又怎样呢？”
　　她抬高下巴直视他，怒气愈来愈盛。他听了这些话，稍有些过意不去，遂压抑自己，不去理会那个一脸讽刺的人。刚想坐下，又听她故意拖长了声调道：“啊-----，我忘了。你是个感情白痴！”
　　他猛冲过去，狠狠握住她的双肩，叫道：“你，放肆！”
　　她瑟缩一下，但随即大声道：“不对吗？你富有天下，何曾有过真诚的情感？需要子嗣就娶个女人，需要谁的实力，就和谁联姻。你心里何曾有过爱？何曾真爱过谁？只是各种各样的需要而已。即使在床上，你有过灵肉合一的高潮吗？怕只是像农夫播种一样等着收获吧！”
　　“你，放肆！你竟敢•••朕要•••”他气得额头上青筋暴起，突突的跳着。猛推开她，握紧双拳，鼻翼大张着，胸膛起伏，但还在竭力克制。
　　她一个趔趄，稳住身体。泪意涌上，恨声哽咽道：“尊敬的皇帝陛下，我要不要像您的臣子一样，说自己罪该万死，请您治罪呢？”
　　眼泪如珠滚落：“因为，我本来就该死。在我确定爱上你的那一天之前，我还是清醒的。我告诉自己，这样的感情是多么的荒谬，多么的可笑，多么的危险和不切实际。我如此平凡，而你那么优秀，那样的高高在上，有那么多的雄心壮志，怎可能以一个男人的方式来爱我。就像一头鹿要和一只狮王做朋友。没有共通性，哪来的平等和真情。我早该在爱上你之前远远逃开，或者，爱上你之后，早早死去！”
　　她说完，狠狠地一抹下巴上的不停坠落的眼泪，转头就走。
　　他跨步上前，抬手握上她的手臂，一把扯住。气道：“你何来这样大的火气？我只不过白问一声，就算猜疑了你，就算疑错了你，你这尖酸刻薄的一大通话，也太过了吧。我半句恶语未加，你竟说到死上，究竟是为何？总得给人一个明白吧？”
　　江雪感觉到手臂上的力量轻柔起来，看了一眼略带委屈的皇帝，不觉心灰意冷。无声的长长叹息，低头道：“是啊，这些话“拿来说朕”是太过了，可笑的是，我从没有一星半点是因为你是朕而爱你。你从没想过，这对于你来说的天经地义，对于我来说是多么的荒诞无稽。在我的年代，不要说这么多的女人，脚踏两只船都会被人鄙视、疏远和谴责。如果已经成亲，还要在女方要求离异时受到法律惩罚，作为过错方，丧失绝大部分财产、孩子的抚养权、还要缴纳每月孩子的抚养费用，有的国家，还要给离异的妻子付赡养费。”
　　“这些，已经超出了你的想像吧。”她一脸的嘲讽，“但这才是我的世界。所以，从来到这里的那一天，我就决定，不论能不能回去，绝不和任何一位有妻子的男子，或可能有很多妻子的男子交往。”
　　他引着她坐下，轻拭她嘴边的泪痕。
　　＂我一直太平凡，又有些迟钝，没有真的尝过爱的滋味。从没想过谁会真心爱上我，所以，当离儿告诉我说，我伤了谁的心，我还很为自己和别人庆幸。没想到，爱在我这里是这样的痛苦！这样的沉重。我总在想，既然选择像一颗木棉一样站在你的身边，就不能怪橡树的庞大树冠遮挡了阳光，我努力坚持，努力微笑。”她决意慢慢的、坦诚的道出那些不能承受之重。
　　“对于你的每一个女人我选择尊敬！你每一次的去和她们一起我装作视而不见。知道我为何不愿与你亲热吗？你不是一直奇怪我为何总觉得疼痛？奇怪我比这时代的女人还要羞涩？你可知我用怎样的利刃切去心中的嫉妒。你可知我每次对着你都会渴望的身体发疼，却在能拥有你的时候痛苦得恨不能死掉！”皇帝进抱她入怀，心痛得不能自已。
　　“只因我自己选择了你，我自己决定不做你的女人之一，不想依付于你的羽翼之下。那些女人和国家一样是你的责任，我不想再因为我的不同对你多做要求。于是我不能有任何本来于我是天经地义的权利。可是，你知道吗？”
　　她泣不成声的倒在他的肩上，断断续续、泣不成声：“你知道吗？只是和你站在一起，保持平静，就已经耗尽了我几乎所有的力气。所以，我不能容忍你装作不经意的猜忌我，我说过，你可以问，直接问，但别猜忌好吗，我想和你离得近一些，最起码比你的那些女人近一些，别让这些疏远了你我？”
　　她说完，毫不迟疑的离开他温暖的怀抱。退开两步，看着一脸震惊的他：“我累了，想单独呆会儿。我先回去了？”
　　小城子在门口早已侯着，见状忙递上来披风，撑起伞，一路紧随其后，走了。
　　皇帝站在殿门口，想挽留的手臂还悬空张开着。好一会儿，握一握拳，只触到一把带着雨意的冷风。望着那沉重的的纤细背影，在风雨中上下翻飞的大红披风的一角儿，不由得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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