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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话 身世之谜（下）
敛去眉宇间最后一丝不忍，轻轻地一阵叹息之后，天帝继续说下去：“排出历史的人本身就很难再融入那个世界的，所以任何和你相遇的人实际上都很难跟你有所羁绊，他们终究都会离开你，不管你如何挽留，不管你为他们付出多少……该走的终究不会留下，就算是我也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这个道理，我和你父亲太清楚了，所以，他只是用了比较激进的方式，避免着你走同样的道路。他知道不该让你对那个世界有太多的羁绊和留恋，所以他才狠心地在你真正痛苦之前，让所有的可能性都消失。因为面对最后的分离，不管是对你还是对真的对你有了羁绊的人来说，都是一样痛苦的……”
怔怔地抬起头看着那双悲悯的眼眸，心口仿佛有最后一条线彻底崩坏掉了，偏着头，努力想要装作毫不在意，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了。“这就是所谓的原因么？所以不管对谁来说，离开我总是好的，对不对？”低下头，麟昭狼狈地掩着自己眼帘，努力想要藏住自己的无助，却最终还是让那比哭还难听的笑声颤颤微微地传了出来。
“所以，我本来就是一个异类，干脆消失就好了啊……他干嘛还要管我？还是说我的气场真的那么强？他离我还不够远，所以最后还是逃脱不掉被我害得很惨的下场么？你说，进了监狱的他，现在是不是一看到我就想毙了我呢？好心好意帮我排除干扰，结果我还给他添麻烦，哈哈……我果然是个不孝子……不过反正我本来就不是一个人，他也不该对我抱太多希望的不是么？”自嘲地冷笑着，冰冷的笑声里低低地压抑着哭声，混杂成一种悲戚的沙哑，仿佛身在冰窖，即使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衣服，还是冷得他忍不住想要发抖。
“孩子，你还不理解现在的你已经和当初不一样了么？你有了实体了，你不是……”
“我是怪物也是你说的，我不是怪物也是你说的！你到底要我相信什么！啊！你到底要我相信什么！你是要告诉我不管我怎么努力，我最终都会离开他们的吗？还是你要我相信不管我怎么努力，他们最终都不会当我是一回事，他们最终会连我曾经的存在都一起忘光光！”猛地一抬头，麟昭悲痛欲绝地嘶吼着，仿佛要一次性把自己的委屈和痛苦倾泻干净，眼底透着血丝，嘴唇紧紧地抿着，仿佛只要一放松，身上最后一点温热都会消失，仿佛绷紧的神经只要断开，他就再也万劫不复了。
要他怎么相信，他最终只是一个会消失的人，一个会被抹杀掉存在的人，又或者，连人都不算是！
我到底应该算是谁？
明明要的那么少，我只想和大家在一起，这样都不可能么？这样都是我的奢望么？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
“麟昭……”
“够了！不要叫我这个名字！我都……不能确定，这个名字是不是……属于我的了……”悲哀的痛麻痹着所有的神经，麟昭倦极地牵了牵嘴角，不停地深呼吸，却怎么也平复不掉心底的恐惧和绝望。
天帝微微蹙起眉头，看着麟昭愈加苍白的脸，不忍之余更多的却是失望：“麟昭，你当真要如此下去么？过去是如何的开始又怎么样，你现在应该把握的是你的现在！就算历史不能改变，未来也还在你自己手里！我问你，鸿季云他们与你交好，只是因为你是朱雀么？伊辰会后悔他伤害你的过去，真的是因为你是朱雀么？还有一直照顾你的那两姐妹，她们有何尝是因为你朱雀的身份才待你好的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了！”狠狠地摇着头，麟昭一步步地往后退去，用哀求的目光注视着他的母亲，他已经累了，他真的倦得什么都不想要想了。
猛地一阵红光大盛，一个光球瞬间将麟昭炸飞，将他弹到了墙面上，狠狠地摔了下来。还没等麟昭从突如其来的浑身疼痛中回过神来，就听见天帝愤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麟昭！你若要就如此颓唐下去，我也拿你没办法！只是这样的你太让人失望了！我不奢望你会感激我为你做过的努力和寄望，更不强求你能理解你父亲的无奈和苦衷，但是你不能忘记其他人为你做的一切！只是因为自己曾经不算一个完整的人就自怨自艾，那冽呢！他为了陪你来到这个时空放弃了当一个正常人的权利！为了这样的你，他值得吗！”
熟悉的名字像一道惊雷轰响在耳边，麟昭猛地抬头对上那双愤怒的凤眼，所有的疑问都堵在了喉咙口，再难言语。如果说，他在这个世界所接受到的善意或多或少都是因为朱雀，那么至少还有一个人，还有那么一个人是绝对的例外。
仿佛是因为过剩的怒火，连天帝自己的虚影都为之抖动虚散了一下，当天帝缓下涌起的怒火，看着麟昭陡然清明的眼瞳，却不由得流露出一种莫名的感叹：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真正脱离人群生活，那么不可避免的，就一定会有羁绊的建立，只是对于我们来说，难度大了太多。就像你父亲之于我，冽便是你在那个世界里唯一的羁绊。他本是那段历史里真正存在的人，作为当初我们收养的一个孤儿，鉴于他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对我们来说更容易建立羁绊，所以我和你父亲都有意放任你们去相处，也许是因为你们有种相似的孤独感，所以他和你很亲近，把你当弟弟一样疼惜着。只是，我不曾想过他会愿意为你做到这种地步……”
“冽到底怎么了！”
“曾经因为某个原因，他知道了你我的身份，知道了你终究会被我带回到这个时空的结果，就在那时，他提出了一个要求——他希望他到时候能和你一起走。而我说过，□□不能穿越时空，所以……要和你一起走的方法只有一个……”
昭，我们一起过回平凡的日子吧，那是你的愿望，也是我的。
昭，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背叛你，会永远站在你这一边的。
昭，我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黑暗里的。
……
曾经的承诺，其实谁都没有忘记过，不是么？
只是这样的实践方式未免太残忍了。海港断崖的那一幕依旧历历在目，却不知原来你早已有心至此。坠海身亡，不过是你自编自演的一套剧目，你用这种方式来摆脱分别的枷锁，来模糊我对事实真相的解读，你抛弃了当一个真正的平凡人的权利，毁灭了自己的□□，只为了陪我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来么？
冽，你真是一个大白痴！
“他说，他只剩你这一个亲人……”
感动的泪水慢慢地迎上眼眶，却终究是没有落下，紧紧地反握住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腕，麟昭脸色浮现了一丝丝温暖的笑意……就算他不过是历史的一个过客，一个注定消失的人，还是有人愿意不离不弃地陪伴着他么？
那么，我是不是也不算白活一趟？我是不是也可以证明自己真的活着？
冽……谢谢……谢谢你最终没有丢下我……
看着麟昭紧绷的神色终于松懈下来，看着麟昭好不容易才从绝望的失落中找回自我，天帝想着接下来要说的话，却是连心都痛了。可是，她不是已经决定了不要再对他有所隐瞒的了么？所以就算再痛，这依旧是注定的一个历练，如果他做到了，那么也许历史会有一个不一样的前进方向，也许……
“麟昭……还有些事，我想你必须知道……”
“嗯？”
看着那还掩不去感动之情的眼眸带着茫然的神色抬起，天帝眼底闪过一丝苦涩的无奈……
屋外天空里璀璨的星辰仿佛被一张幕布蒙住，只能看到微乎其微的荧光，凉风轻轻地在脚边绕过，掠过枝梢时，摇动了些许响闹，才打破了那沉寂得太让人寂寞的暗夜。时间过得飞快，这已经是天帝把他们带回朱雀宫的第5天了，刘宿安静地坐在内堂密室的门口的阶梯上，收回自己放空的目光，回望了身后那紧闭的门扉，幽然一叹。
天帝把麟昭关在里面5天没有放他出来，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只是他的身份，他的力量并不足以让他去涉足他们的世界，所以他只能一直在门口守候着，尽管这样作也许毫无意义，可是这已经是他唯一能做的了，他只是不想把麟昭一个人丢在里面。
“吱呀”地一声，紧闭许久的大门终于洞开，当那熟悉的红色掠过眼角，刘宿几乎禁不起想要欢呼，然而当他看清楚眼前的人时，一种彻骨的不安便弥漫了起来。熟悉的眉眼，干净的红袍，显然并没有任何受伤的样子，可是刘宿便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不安。
“少主……你还好么？”
沉默的人仿佛直到刘宿挡在他面前带着担忧的语调询问，才察觉到他的存在，然而只是要低下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仿佛用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直到看清楚眼前的人，嘴角才慢慢地，有些僵硬地勾起了一个淡到几不可见的弧度，那个笑容便如同此夜暗淡无光的星辰一般，落寞萧瑟到了极点。然而还没等刘宿回过神，便听见麟昭用有些沙哑却依旧清晰的声音轻轻地问道：
“宿，这几天你一直都在这里么？”
“是。”
“哦，辛苦你了。”
刘宿认真地答着，语气却不自主地比以往恳切了几分，仿佛想要更肯定些什么，明明是很普通很寻常的对答，可是刘宿就总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当他还想问些什么的时候，麟昭已经绕过他直径往前走了，消瘦的身影融进了黑夜的幽暗里，显得那么浅薄单薄，仿佛一阵风一吹就倒了。明明在他眼里，麟昭一直是都是一个强者，可是现在这一刻，他居然有种觉得他眼前的那个人无助卑微得让他惊心。
“少主！”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觉得他现在应该叫住他，绝对不能让他再这样一个人走下去，可是，当他后面的话语还没有说出口，就看到麟昭转过身对着他灿然一笑：
“宿，如果我想当天帝，你会不会帮我？”
被伤害了，还可以慢慢疗伤，可是，如果那伤口将由自己来将它扯裂，那么还有什么方法可以止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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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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