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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话 身世之谜（上）
冷冷地看着天帝，麟昭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矛盾。
回望着这个和他有着相似面容的妇人，简单的发髻轻挽在头上，衣领和袖口上别致的绣着几颗水晶琉璃，晶莹透亮的水晶因为她脸上的淡然而显得更加夺目。简单的服饰掩盖不了她本身流露出来的高贵气质。脸上淡然的笑容里，是她无与伦比的洞察力，言语变得不再重要，因为只要对上她，你就会不自觉地想要臣服。
她是高高在上的天帝，是万人敬仰的神，只是，这样的人，真的是他的母亲吗？心里划过一道轻轻地伤口，他忘不掉，从小被孤立的痛苦，他忘不掉是她的离开，让父亲变成一个残忍地暴君，他忘不掉，因为她他失去了一个平凡幸福的童年。所以就算她真的是母亲，他也不要了……不想要了……
但是，就算是这样坚定的信念，却在发现天帝眼底流露出来的疲惫时动摇了，即使那样的笑容仍然清晰如初见，但是他就是发现了，在那笑容下的落寞，心念微动，关心的话就几乎不自觉地要冲口而出，然而所有的微薄的在乎都被下一句温和的问话打断了。
“怎么了？在你灵力全胜的时候，你还是没办法把虚影维持15分钟以上么？”明明是那样温和的声音，听在麟昭耳朵里却是一种讽刺，只是事实如此，他也没法反驳，只是微微撇过脑袋，将自己刚刚的一丝微妙的心绪彻底否定掉。
的确，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他都不曾踏出这间内廷密室一步，天帝在四周设定了结界，他根本出不去！只是，天帝虽然不许他离开这里，却又教了他一个联通外界的术法，让他得以暂时性地回到舞灵身边，看看她过得好不好。那是一种类似灵体的存在，尽管影像与本体同步，而且感知也会同步传达，但是虚影毕竟不是实体，所以他是触碰不到任何东西的，包括舞灵。所以刚刚他只是凭借灵力给舞灵的肩膀施压了一点下压力，让她误以为自己是真实存在的，而不让她转身过来，也是怕她会发现触碰不到自己而更加伤心和担忧。
就算你看不到我触摸不到的温柔，我却依旧会为了你，努力营造一个完满的梦境。
他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就算他没有办法帮她擦干眼泪了……
面对天帝的反问，麟昭只是微微地冷哼了一声，“呵，说那么多，就是想说明你对我有多么失望么？”
看着麟昭倔强的样子，天帝不由得掩嘴而笑，那眼波里流转的光仿佛就是在笑着麟昭的心口不一。“怎么？那么急着回去，之前不是还打算死也不想再见到伊辰他们几个了么？”
轻声的一问，却引来麟昭极大的排斥感，瞥了一个冰冷彻底的眼神给她，却是连辩解也懒得理会，麟昭转头就往寝室里走。他的事不想让她管，也没有那个必要！
“要你承认你已经原谅了他有那么难么？你在意的不是他伤害你的结果，而是那个原因吧？尽管不介意为了他们把自己牺牲掉，却还是因为他们选择牺牲你来保全其他人而感到悲哀么？如果这样的事再发生一次，你会怎么做？”平稳的语调诉说着麟昭心底最隐秘的痛，让麟昭所有经历过的伤痛都无所遁形，让麟昭离开的身影不由得一顿。
缓缓地转过身来，看着墙面上的那双洞悉一切的睑瞳，他压低着声音扬起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笑道：“天帝大人，你到底想怎样？看我承认自己很没用，太敏感太幼稚，你就满意了吗？还是说……你特意关着我就是为了看我惨兮兮的样子？”
仿佛有些意外与麟昭的镇定和冷漠，天帝不由得也正色起来，“麟昭，你当真没有什么要问么？你还想继续这样走一步算一步，浑浑噩噩地逃避么？逃避你的与众不同，逃避你可能面临的未知，逃避你自认无力改变的未来？孩子，你当真要让我失望么？”
连续的几个反问，震得麟昭再难保持原本冷讽时的心平气和，风轻云淡。定定地注视着天帝眼底赤裸裸的质问，他不自主地握紧了双拳。
是的，他是一个那么渴望平凡的人，在天帝承认她是他的母亲的时候，当过往的一切越来越扑朔迷离的时候，当再也找不到自己在世界上的位置的时候，他真的想过逃避，他不想要知道为什么，他只想要守住他现在的一切！可是这样，终究是错的么？终究是他不可避免的吗？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问的，你当真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麟昭慢慢地平复下心底那躁动的不安，望着天帝认真的神色，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大声问道：“那么……告诉我，我到底是什么人！据我所知，四神不言私情，所以……我到底是什么？”
他不是天帝的儿子，那么他又是作为什么样的一存在呢？曾经他不想知道答案的问题，现在他只能选择——了解。如果……这是唯一一个接近所有真相的机会，那么就让他不要再活得如此不明不白了吧！
我，只是想要回我的主导权！
“我说过你是，也不是。”看着麟昭慢慢趋于平静的脸色，天帝脸上浮现出赞赏的笑容：“在我还只是四神之一朱雀的时候，我就迷恋上了时空旅行。也因为这样我遇到了你的父亲，那个黑暗帝王，也有了你。一个空有一身灵力的时空旅人，遇到一个心思深沉的□□老大，你说还能怎样呢？我需要有一个休憩的地方，他需要一个全能的助手，我也搞不清楚一开始的互相利用到底是怎么走到了后来那一步的。我知道你对他颇有微词，只是你却是忘了，比起我，你更像他，其实，你们都是一样外冷内热的傻瓜……”
柔和的声音慢慢地回荡在耳边，天帝的神色有些飘渺，仿佛是太久没有述说起那段过往，再一次提及的时候，竟然还会带上小儿女般的欢愉，只是仿佛时间过去了太久太久，竟然是有些细节会变得模糊，说着说着总会有些地方不得不停顿下来，冥思一下，再笑着继续讲下去。
本对天帝将他和父亲列为同类人而颇有微词的麟昭，却在看到那女子褪去了神的光环，沉浸在幸福回忆里的表情之后，敛去了所有的不满，平心静气地听着那娓娓道来的故事。
故事里，不过是活泼的俏佳人遭遇了冷峻的□□老大之后堪比偶像剧的戏码，只是看着天帝溢满笑容的神色，麟昭已经找不到任何言语来说服自己，他们不曾相爱过了。可是既然如她所说的，彼此爱得那么深，她当初为什么又要离开呢？如果当初她没有离开，他们一家三口也许不会是现在这种结局，不是么？
“在我还停留在那个时空的时候，这一边的天帝之争已经落幕，只是结果居然是可笑的同归于尽，三神俱逝，我没有选择，只能回来走马上任。我知道在我离开之后，他对你并不好，你喜欢的东西他都会毁掉，你在乎的朋友他都会让他们远离你的世界，而他本身更不曾对你有一丝一毫的关心。可是，孩子，我不奢望你能原谅他，毕竟伤害都是真实存在的。只是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他的苦衷，有必要知道，你并没有你自己想象地那么没人在乎。”天帝温柔地看着麟昭，多年压抑着的感情却只能浓缩进这种淡淡的凝视中去，毕竟她已经没有资格再要求麟昭接受她了，毕竟再多的理由也抵不了她赔不了给他的一个童年。
“理由都在你们那边……你还要我说什么呢？”麟昭轻轻地摇了摇头，然而却不自觉地侧过脸，没有再和天帝对视，因为，心底最柔软的那处已经被这样温柔似水的眼神给恨恨地击中了，有些不安地握紧着自己的拳头，仿佛那样才能让自己躁动不安的心绪安定下来。
“是，他是为你好，以致于将自己完全置于你的对立面。”天帝仿佛想起了那个冰一样冷漠的男子习惯性隐藏起来的温柔，苦涩地一笑，继续道：
“你知道么？世界上所有的生物都存在灵体和□□，就像你们曾经说的灵魂之类的一样。只是没有□□的灵体是很难长久保存的，当灵力耗尽的那一刻，便是他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的那一刻，不存在轮回，也不存在重生，而是真真正正的消逝。其实，你和我都不是属于那段过去的人，历史一旦确立就很难改变，而鉴于我们的介入很可能会让历史崩坏，甚至威胁到彼此生存的客观事实，所以根据历史所存在的修复性，我们本身是会被排除在外的，所以就很难和那个历史里的一切建立羁绊……另外，□□是不能穿越时空的，那会彻底崩坏，所以，孩子，那时候的你还不存在实际的□□，那时的你和我一样，只是我的一堆灵子堆的集合实体化的结果，当我灵力消减到极致的时候，你也就会消失了，而我也就不可能在留在那个世界了……”
消失！原来我从来都不曾真正存在过么？听着天帝将过往的一切缓缓地道出，麟昭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被颠覆了。双手握得紧紧的，却依旧掩饰不了他的慌张和震惊，他的存在被否定，他的过往被销毁，那么他就是算是什么？一堆看不见的灵子？还是惊悚片里可笑的幽灵？
历史的过客……没有羁绊的路人甲……原来我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便是注定了孤独一个人的……
“至于伊辰，正是因为他当初那一击彻底毁掉了这一任的朱雀的继承人的灵体，也就是你这个□□的原本的灵体，我才有机会让你借由这具肉身真正成为一个人。当初，我便封锁了伊辰动手的这个消息，让朱雀宫的人也跟随着失去灵体的朱雀的肉身进入沉眠期，大致就像所谓的‘植物人’一样，□□成长会持续着，而灵识却完全封闭了。而另一方面，借由冽的配合，在确定你切断了很多外在附属的羁绊和人事物的关联之后，便让你的灵力提升到极致直接引导你回到这个时空，回到这副□□上来，做到两者的融合。也因此，你继承了这个身体的记忆，继承了朱雀的神力，可是你的性格，你的情感还依旧是你。至于容貌，当我决定将你们二者融合的时候，我就开始在你成长的时候作了一些细微的调整，让你慢慢习惯自己未来的那张脸。”
看着麟昭越来越黯淡的目光，天帝也不由得有些不忍，可是当犹豫一闪而过之后，她却用更加镇定的语气说出了那段过往。事实就是如此，如果他不能接受，不能他真正了解到作为一个人的意义，那么他永远都不能称之为一个完整的人，只能算是她附属的一堆灵子集合。
麟昭苦笑不得地低着头，看着自己手心因为握得太紧而产生的红痕，他却发现自己连想哭都哭不出来了。
身体不是自己的，连灵魂都可以让人家随意改来改去的，他算是什么，到底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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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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