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成长指南

　　高考完不久就是毕业典礼。
　　上午他们在学校礼堂里参加完了毕业典礼，中午则是年级统一安排的聚餐。
　　聚餐地点选在一家市里有名的餐厅，学校包下了二楼的一个蛮大的厅，容纳下几百号毕业生绰绰有余。
　　餐厅里放着毕业季特有的音乐，大屏幕上播放着他们这三年的点点滴滴。同学们陆陆续续地去找老师们敬了酒，男生大多用的是酒，女生则大多用的是饮料。
　　原望也和朋友一起过去敬酒了。玻璃杯相撞间，双方都对彼此说出了祝福。原望祝老师们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老师们祝这些学生们学业有成一帆风顺。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老师们先行一步离开，给这群学生们留下最后的相聚时间，以免他们不自在。
　　饭后原望跟几个朋友约了场电影，又去电玩城玩了一会儿，准备回家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
　　把王一岭他们送到公交站台，目送他们上了车，站台上只剩下了原望和俞游叶两人。
　　站在路边，即使已经天黑，风也带了些热意。原望和俞游叶躲到站台后面，避免闻到车尾气。
　　“你想好读什么大学了吗？”俞游叶开口问道。
　　这个问题他方才在大家都在的时候也问过，只不过当时有人开玩笑说自己要上top1，大家一时哄笑起来，话题就不了了之了，他也就没能得到原望的回答。
　　“看分数吧。”原望靠在站台上，随意答道。
　　“总得有个大概范围吧。”俞游叶笑着追问道，“总不能一点想法都没有吧。”
　　“本市的很多学校都很好，哪个分高去哪个。”
　　他们市教育资源还算到位，有好几所排名靠前的高校，正好原望也不想离家太远，几乎不用犹豫，就已经把目标确定在了那几所学校之间。
　　“行。那你到时候要记得告诉我们，说不定还能再做四年同学呢。”得到了答案，俞游叶眉头展开了一些。尽管原望的答案并不算精准，但聊胜于无，自己至少心里有了点数。
　　原望“嗯”了一声，低头看着手机，手指翻飞，脸上忽然露出一抹笑来。
　　俞游叶忽然感到一种紧迫感。他张了张口又闭上，手指因为紧张而绞在一起。
　　原望又对着屏幕笑了。屏幕上的光映在他的脸上、他的眼里，脸颊处的绒毛微微发着光。
　　很好看。不管哪里都很好看。
　　俞游叶纠结了很久，额头和手心都沁出一层汗来，然而还是没能鼓起勇气开口说出那一句话。
　　原望放下手机，不经意地和他对上了视线。“你是不是很热？脸有点红。”
　　俞游叶的脸更红了。
　　心一横，他站直身子，一鼓作气道：“如果给你造成麻烦我很抱歉，但是我好像有点喜欢你，我可以追你吗？”
　　话说出口后，俞游叶陷入了短暂的放空。
　　天哪，他真的说出来了吗？
　　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比汽车鸣笛声还要喧嚣。
　　短暂又漫长的沉默中，他听到了原望的回答。
　　“抱歉，我已经有对象了。”
　　俞游叶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傻傻地“啊”了一声。原望抱歉地对他点了点头，“我男朋友来接我了，再见。”
　　俞游叶看着原望坐上了一辆黑色汽车的副驾，他看不清驾驶座上人的脸，只隐隐约约看到那人好像亲昵地摸了摸原望的脸。
　　俞游叶靠着公交站台蹲下身子，有些呆滞地捂住自己的脸。
　　怎么会这样？
　　他很早就喜欢上了原望，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天知道他在新学校看到原望有多开心。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一个小学中途转走的朋友如此在意，也许一开始是友情，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质了。
　　如果他早一点意识到，早一点跟原望表白，结果会不一样吗？
　　原望上车的时候敏感地意识到岑理好像不是很开心。
　　“怎么了？”
　　“我都听到了。”岑理“哼”了一声，道。“听到他跟你表白了。”
　　原望笑了笑，“那你也听到我拒绝他了，哥，我只喜欢你。”
　　岑理表情好看了不少，“那人是谁？有点眼熟。”
　　“是之前高三的时候转来的转学生，是我之前的小学同学。”原望解释道。
　　岑理忽然就想起了他是谁，表情又沉了下来。
　　就是那个在自己被小望要求保持距离后看到的和小望勾肩搭背还笑来笑去的那个同学。
　　“可真巧啊。”岑理有些阴阳怪气地道，“小学就在一起上学，高中还能在一起，该不会以前还是住的同一个宿舍、以后还要上同一所大学吧？”
　　原望有些惊讶地看向他：“我没和你说过他，他以前确实和我在一个宿舍，就是那个害我挨骂的那个同学。”
　　然后原望就看到岑理的脸色更黑了。
　　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安静地开着车。原望试探性地叫了他一声，岑理应了一声，脸色却依旧很黑。
　　“到了，下车吧。”岑理淡淡道，伸手去解自己的安全带，却被原望的手按住了。
　　车灯已经关了，车里一片昏暗。
　　原望顺着他的手臂按住了他的手心，十指相扣。“别生气，哥哥。”
　　岑理“嗯” 了一声，“没生气，只是有点吃醋。”
　　原望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岑理听到他笑顿时不开心地看了过来，“干嘛？不能吃醋吗？”
　　“可以。”原望眼里还有笑意，他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岑理的耳朵，“哥哥想干什么都可以。”
　　他挑了挑眉毛，耳朵有点红，“比如现在就可以亲我。”
　　岑理顿时就解开了安全带，弯腰过去把他按在座位上狠狠地吻了下去。
　　一吻结束，两人都有点脸红。在车上冷静了一会儿后，岑理带着原望下了车。
　　半路上，他们被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一个男人拦住了。
　　借着路灯的光，原望很快认出了对方是谁。
　　是原栋。
　　原栋看起来瘦了许多，也黑了许多。他背着一个斜挎包，手有些紧张地拉着包带。
　　岑理动作迅速地拦在原望面前，“你来干嘛？”
　　他没有和原栋接触过，但是为了防止原望被原栋缠上，他专门去向岑丰要过原栋的照片，于是对这张脸印象深刻。
　　原栋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忽然卸下斜挎包，转身快步走了。
　　“不会是炸弹吧？”岑理站在原地没动。
　　“他从哪搞来炸弹？”原望被岑理丰富的想象力逗笑，眉头也舒展开来。他向着那包走过去，被岑理拉住抢先走了过去拿起了包。
　　打开一看，是一叠用塑料袋包着的人民币和一张纸。
　　原望和岑理面面相觑，沉默了。
　　岑理拿着东西站了起来。“先进去再说吧。”
　　他们走到客厅坐下，推开把前爪搭上来的旺财，把包里的钱和纸都拿了出来。
　　岑丰刚好从楼上下来倒水，看见这一幕便走了过来，很快得知了这笔钱的来源。
　　他数了数，有一万二。
　　原望展开那张纸。
　　是一封信。
　　信里先是对他道了歉，然后又说自己现在只是想尽一些父亲的义务，不会打扰他，希望他收下。他说自己现在已经有了正当的工作，这些钱也是他打工挣来的，是干净的。原栋还说他现在已经换了个城市，如果原望不接受那这笔钱就扔掉，反正他们也找不到他。
　　看完信，原望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岑丰接过信，看完后问原望：“你打算怎么办？”
　　原望道：“先放着吧。下次有机会还给他。”
　　他对原栋失望至极，所以不管原栋现在是不是彻底改了对他来说也没多大意义，他只是很单纯地不想和原栋有什么接触。
　　但接触可能还是避免不了，毕竟他以后还要得尽到赡养的义务。
　　岑丰点了点头。“你自己决定就行。”
　　斜挎包被他随意塞在了卧室里的某个抽屉里。
　　-
　　原栋坐在火车上，双手环抱着包看着窗外。
　　火车穿越城市与郊区，驶向一千公里外的城市。他没有留在原望所在的城市，也不愿意留在父母所在的老家。
　　那天被岑丰闯进家里后，他并没有作出什么改变，仍是在家里每天喝着酒，醉了就睡，醒了再喝。直到有一天，他晕厥在家里，被上门来收房租的房东发现，打了急救电话送进了医院。
　　从阎王爷那里走了一遭，原栋终于意识到自己都干了些什么蠢事。
　　出院后，他收拾东西回了老家，却无意间从邻居嘴里得知了原望当初被岑丰带走的真相。
　　他的父母虐待了他的孩子，并且毫无悔过之心，甚至还在他质问时理直气壮地觉得他们说的做的并没有什么不对。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父母，拿了刚放下没几天的行李，离开了家。
　　坐在车站等车的时候，他看着斑驳的树影发呆，忽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成为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大概是齐梨和原望这一生最为不幸的事情。
　　原来自己才是他们不幸的根源。
　　公交车的终点站是火车站。原栋沉思许久，最终选了一个遥远的城市作为目的地。
　　他不想再成为原望苦难的一部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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