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成长指南

　　除夕夜的烟花在凌晨时分到达了顶峰，噼里啪啦的，有一小段时间他们甚至得凑近着说话才能听清对方在讲些什么。
　　岑理偷偷从楼下拿了一包仙女棒上来。怕火星溅到地板上，岑理没有在屋里点，而是把仙女棒插在了窗台上的废弃花盆里。
　　那花盆里原本的植物早已枯萎，只留下一些小野草。
　　仙女棒开始燃烧。
　　倒真像是从土壤中开出的花，也像是满天烟花中的一员。
　　岑理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照片聚焦在仙女棒上，身后的烟花呈现出朦胧的形状，像是一大片的花团锦簇。
　　点赞来得很快，过了会儿后岑理收到了岑丰的点赞和评论。
　　岑丰评论道：“不要在房间里玩烟花。”
　　“完蛋。”岑理抬头看向原望，“早知道这条应该屏蔽我爸的。”
　　岑丰大概觉得这句话说得有些强硬了，没过一会儿就删除了评论，又重新评论道：“烟花虽美，还是要注意用火安全。”
　　后面还跟了个微笑的表情。
　　岑理默默回了个“ok”，想了想，也跟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原望也发了条烟花的朋友圈，他的图也是岑理拍的，跟岑理那条很像但是构图上有一点差异。
　　“你屏蔽我爸了吗？”
　　原望摇了摇头。他平时不怎么发朋友圈，一般直接发，不会特意去屏蔽别人。
　　“那他等会儿也一定会让你注意用火安全的。”岑理笃定道。
　　岑丰果然很快评论了原望的朋友圈：烟花朵朵开！新年新气象！[赞]
　　岑理睁大了眼睛，露出一副又是困惑又是茫然的表情。
　　他放大看了看原望发的照片，和自己朋友圈的照片的相似度明明高达百分之九十，但是自己收到的是“不要玩烟花”，原望收到的却是一句带着表情的新年祝福。
　　“什么意思？”岑理赖在原望的身上控诉，“他这是偏心！”
　　“嗯……”原望绞尽脑汁，试图找出一个合适的说法。“可能叔叔觉得你很可靠，所以同样的话只需要告诉你一个人就够了。”
　　“真的吗？”
　　原望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岑理想了想，觉得原望的说法非常有理有据。“毕竟我是一个十分可靠的哥哥。”
　　原望对这个说法存疑。他轻轻挑了挑眉毛，决定不在这个时候戳破岑理的幻想泡泡。
　　十二点半左右的时候，原望已经昏昏欲睡。在过去的半小时里他已经打了不下十个哈欠。
　　“困了？我们去睡觉吧。”岑理偏头问道。
　　原望点了点头，正想起身时被岑理从地上抱小孩似的抱了起来。原望一时没有意料到，被吓了一跳。
　　“你干嘛？多重啊。”
　　“抱一下嘛，而且你又不重。”岑理把他放到床上，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然后松开手，把被子盖上了。“你该多吃点，都瘦成什么样了。”
　　原望的身体是非常漂亮清瘦的、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身材，由于没有刻意保持大量的训练，他的肌肉轮廓并不夸张，是薄薄的一层。
　　岑理抱起时也稍稍吃了一惊，然后这份吃惊很快化为了心疼。原望确实比他想象得轻多了。
　　“学习这么辛苦，更要多补充营养啊。”岑理把原望的手腕笼在手里捏了捏，“你看你手臂都没多少肉了。”
　　“哪有这么夸张。”原望挣了挣，没挣开。他倒是没觉得自己有多瘦，只觉得是因为岑理对他有着一层“有一种瘦叫男朋友觉得你瘦”的滤镜。
　　“真的，别不信。”岑理正色道，直起身子。“不信的话，我们明天就去称体重。”
　　“哦。”原望应了一声。
　　岑理总是在他想不到的地方有着旺盛的好胜心。原望想。
　　“要是没轻怎么办？”原望没忍住，问道。
　　岑理顿时就挑了挑眉，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不可能。”
　　“万一呢？”原望问道。岑理这么确信，搞得他也莫名有些认真起来了。
　　“那就……请你吃顿大餐？”岑理试探性地开了口，看见原望的表情，又迅速地改了口。“那答应你一个要求？”
　　原望想了想，点头了。“也行。”
　　“那要是被我说中了呢？”
　　“那我也答应你一个要求。”
　　“好！”岑理有些开心地哼了哼，拽着原望的那只手也高兴地甩了甩。
　　原望都不用问，就知道岑理现在肯定在脑子里想要对他提出什么要求了，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摇头的，肯定已经提前纠结上了。
　　原望觉得他像个盘算着下个月零花钱怎么花的小小朋友，于是没忍住，笑了起来。
　　他轻轻挣了挣，岑理回头看他，有点不乐意，“干嘛？不让牵吗？”
　　“我还没刷牙。”原望道，“但是我想睡觉了。”
　　岑理“哦”了一声，终于把他的手放开了，想到自己也没刷牙，就起身和原望一起悄声走了出去，去洗漱。
　　岑理从洗手台下面的抽屉里拿出新的牙膏和牙刷，准备关上抽屉的时候，他看见里面好像有一只颜色非常特别的牙膏。
　　于是他把那只牙膏拿了出来，发现那是一只非常小巧的儿童牙膏，应该是买牙膏时附带的赠品。
　　牙膏上画了一个卡通牙齿，一个卡通超人，还有一群卡通水果人。
　　他笑着把牙膏递给原望，“你用这个嘛”
　　原望看了一眼，拒绝了。“我又不是儿童了。”
　　“可是它包装上说了，是给宝宝用的。”岑理眼睛亮亮地看他，带着刻意卖弄的笑意和期待。
　　“你……”原望顿了顿，眼里带着点微微的恼意和无奈，还有点不好意思。
　　“那你用吧，你也是宝宝。”原望道。
　　“好吧。”没能骗着原望用儿童牙膏，岑理有些遗憾。“那只能我用了，毕竟我也是你的宝宝。”
　　原望被他这句话狠狠惊到了，差点把牙膏咽下去。他震惊地转过头，含着牙膏含糊不清地道：“李好肉麻。”
　　“有吗？没有吧？”被原望这么一说，岑理确实有一点点不好意思，但是也只有一点点，很快他就脸皮很厚地拆开那只儿童牙膏的包装，挤了一点在牙刷上刷起牙来。
　　洗漱完，他们悄悄穿过走廊。关上灯钻进被子里的时候，岑理忽然道：“你刚刚的牙膏是什么味道的？”
　　“薄荷。”
　　“那你猜猜我是什么味道的？”
　　原望隐隐有一种预感，果然，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岑理的脑袋就凑了过来，吻上了他的唇。
　　他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那是一只草莓味的牙膏。
　　很适合小朋友。
　　很甜。
　　或许，偶尔当一个甜甜的小朋友，也不错？原望有些恍惚地想，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还是让岑理当这个小朋友吧。
　　反正他看起来也挺乐在其中。
　　一个短暂的、甜甜的晚安吻结束。
　　“晚安。”岑理移开了些距离，没忍住又凑上前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新年了。希望在新的一年你能更快乐，宝宝。”
　　原望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岑理又亲了亲他的额头和脸颊，好像他真的是一个睡不着等着被哄的小朋友。
　　“晚安。”他轻声道，“哥哥也要快乐。”
　　原望顿了顿，有些难为情地往被窝里缩了缩，很轻地道：“哥哥，也是我的……”
　　他实在不好意思把那句话说出口，最后关头又改了口。
　　“大宝贝。”
　　岑理没忍住笑了笑。
　　“把大字去了吧。”他说，“听起来好像大兄弟。”
　　原望有些恼羞成怒地扭过了头。
　　“好吧，没有没有。”岑理又凑上来哄他，“大宝贝也挺好的，你叫我什么都行。”
　　“睡觉了。”原望道，“大兄弟。”
　　岑理没忍住又想笑，他努力忍住了，伸手过去抱住原望，“嗯嗯，不吵你了，晚安。”
　　除夕夜的烟花总是那么喧嚣，原望半夜被烟花声惊醒好几次。
　　他一动，岑理迷迷糊糊地也动了动，“怎么了？”
　　“没事，睡吧。”原望拍了拍他的手，轻声道。
　　原望换了个姿势，闭上眼准备睡觉。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他的手摸到了枕头下的红包。
　　红包封面有点凉，他下意识收回了手，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怎么好像红包变多了？
　　原望忽然清醒了一点，他又把手伸到枕头下面摸了摸，果然，多出了两个。
　　一个是他塞到岑理那里去的，另一个……
　　大概就是岑理塞到他这里来的了。
　　窗外又是一声响。烟花仍在时不时继续。
　　岑理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
　　原望看了一眼岑理的后脑勺，微微笑了笑，又闭上了眼。
　　快睡着的时候，原望忽然想起来，小时候岑理也承诺过他一个要求，但是他一直都没有找岑理兑现。
　　一开始是觉得这个要求太珍贵，不知道该提什么，后来则是因为那个承诺已经完全没有用武之地了，因为即使什么都不说，岑理也都会把他可能会需要的任何东西都拿过来。
　　新的一年，一定会更好的。他想，终于又一次沉沉地陷入了睡梦。
　　-
　　在乡下过了六七天天后，岑丰带着岑理他们短暂地回了一趟家，然后带着旺财又把他们送到了岑理外婆家去过剩下的寒假。
　　岑理外婆外公都姓安，外婆叫安凡，外公叫安山生。他妈妈则叫安芝。
　　安家是书香门第，说不上大富大贵，但家底也还算丰厚。退休后，安凡就成了个时不时拉着小姐妹吃吃点心、打打麻将的精致小老太太。
　　说老太太其实不太恰当。安凡一直注重保养，看上去其实远远比她的年龄年轻。
　　安山生则时不时找朋友下下棋，偶尔也去打打牌钓钓鱼。
　　养了斯诺之后，俩夫妻多了一个新的爱好，就是带着斯诺出去玩。
　　岑丰把岑理他们送到门口，斯诺比安凡他们更早出来了。
　　斯诺是只非常和善的狗，看见门口有车也只是先停下脚步看了几眼。观察了一会儿后，斯诺看到了走下车的人和旺财，它的尾巴顿了顿，然后猛地摇晃起来，还兴奋地叫了一声。
　　“斯诺，怎么啦？”屋里传来安凡的声音，然后是一阵鞋跟敲击地面的哒哒声。
　　斯诺已经兴奋地扑到了庭院外的铁艺大门上，两只狗，一只在外面，一只在里面，彼此都疯狂摇着尾巴。
　　“哎呀，原来是小宝来了呀。”安凡看见他们，笑了起来，微微加快了步子过来给他们开了门。
　　“我说怎么老远就瞧见斯诺的尾巴甩得这么开心，都能当个小电风扇了呀。”安凡刚打开门，两只大白团子就扑到了一起，“斯诺，不要跑出去哦。”
　　斯诺听懂了，扭头带着旺财进了院子，在草坪上追逐打滚起来，开心地像装了个马达。
　　安凡亲热地拉拉岑理的手，又拉拉原望的手，嘴里还说着“瘦了”。
　　岑理和原望对视一眼，笑了笑，道：“外婆，我才没瘦，我还胖了好几斤呢。小望才瘦了，你要多监督监督他，让他多吃点。”
　　原望正要反驳，岑理又拉拉安凡的手，小声告着状：“外婆，你都不知道，小望他每天都学到十二点多，六点多就要起床，放假都在学习，可辛苦了。。”
　　安凡听了，顿时心疼又责怪地蹙起了眉，“不要这么辛苦的呀，睡觉还是要睡够的呀，不然身体的免疫力会下降的呀。放假了还是要稍微放松放松，让脑子也休息一下的啦。”
　　“我没有。”原望有些无奈地看了岑理一眼，“是哥说得太夸张了。六点多起是因为那时候在上学，不能迟到。”
　　“那算什么夸张的啦，那小宝说的也是实话。”安凡显然和岑理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毕竟在长辈他们说话本来就自带夸张功能，岑理这点夸张根本算不了什么。“在外婆这里，就是过来休息放松的，外婆会监督你好好吃饭睡觉的。”
　　岑理在旁边点了点头，因为找到了坚实的后台而显得底气十足，“我也会帮奶奶监督弟弟的。”
　　聊了一会儿，安凡把视线转向岑丰，笑容稍微收敛了一些，“留下来吃个饭吧。”
　　岑丰下意识微微挺直了身子，点了点头，“好，麻烦妈了。”
　　“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安凡看了眼手腕上的女式表，拢了拢耳边的发丝，“山生在你松叔那边下棋，你去把他叫过来吃饭吧。”
　　晚上岑丰在安家留宿了。
　　安芝生前的房间一直留着。家里的阿姨一直有在打扫，好像她从来只是出去旅游还没回来。
　　岑丰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床头的合照，手指轻柔地抚摸着照片中人的脸庞，很轻地叹了口气。
　　“新年快乐，小芝。”
　　新的一年，我也依旧很想你。
　　晚上他久违地梦见了安芝。梦里她穿着他们初见时穿的那条白色长裙。风吹动她的裙摆，她笑着对他摆了摆手，小鹿似的走了过来，对他说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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