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成长指南

　　原望心烦气躁，直起身子靠坐在床头。他没去管身体的躁动，皱着眉想了一会儿，从床边拿过手机打算背会儿单词冷静一会儿。
　　背着背着，眼睛看着单词，思绪却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原望烦躁地叹了口气，随手把手机丢在床上，开始胡思乱想。
　　他竟然真的说出来了……原望后知后觉地感到荒谬与惊慌。
　　云层终于消散，月亮稍露云头。
　　月光柔柔地撒进房间，在地板和床单上留下一层浅浅的银装。原望的视线落在床单上，忽然想起了方才岑理压在他身上时的场景，耳根不自觉地又有些发起热来。
　　原望伸手不自觉地抚摸被面，他已经寻不见被子上因岑理而起的褶皱了。
　　他没办法欺骗自己了。时隔三周后，当他终于再次见到岑理，他还是不可遏制地感到喜悦，他还是会因为岑理的冷漠而感到不适和难过，即使这种冷漠是他主动要求的。
　　当岑理在黑暗里压住他的手脚时，震惊的同时，他没办法否认自己绝对没有一点点的、失而复得般的喜悦。
　　他已经太久没有接触过岑理了。当手臂上的肌肤与岑理的手指相碰时，他不合时宜地在脑海中思索上一次肢体接触是什么时候。
　　多年的朝夕相处中，原望早已习惯了岑理的接触和体温，这种接触像是已经成为生活的一部分。
　　岑理的体温几乎总是比他稍高一些，热度从他的指尖传到相连的肌肤，再攀附上原望的脸庞和耳根。他该庆幸那时夜色昏暗，岑理无法得知他脸颊的热度。
　　没有办法再继续自欺欺人下去了。无论是心里的渴望，或是身体的反应，都给了原望答案。无法逃避的答案。
　　他有些崩溃地伸手捂住了脸颊，许久也只能有些许释然地深深叹了口气。
　　至少以后不用再纠结自己到底是不是对岑理心怀不轨了。原望勾了勾唇角，苦中作乐。确定了，是的。
　　-
　　岑理几乎是逃出了原望的房间。他神情呆滞，机械地迈步，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差点摔倒在原望门口。
　　低头一看，是旺财的玩具，一只灰色毛绒小兔。
　　旺财睡在二楼客厅的狗窝里，顺利被岑理的一番动静吵醒了。它抬起头，眼睛都没完全睁开，迷迷糊糊地走过来，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岑理还傻傻站着，脚还没来得及从兔子身上移开，于是被旺财抓了个正着。
　　旺财眯着的眼睛瞬间睁大了。
　　“不好意思。”岑理移开脚尖，捡起兔子拍了拍放到一边的地毯上。“你继续去睡吧。”
　　旺财歪头看了他一眼，没动。
　　岑理转身去了阳台，在秋千上坐下。
　　旺财叼起兔子，跟在他身后，在他脚边寻了个位置趴下了。
　　岑理脚尖轻轻点着地面，秋千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摇摆着。
　　云层彻底消散了。一轮弯月挂在漆黑的夜幕中。
　　岑理靠在椅背上，抬头看着月亮发呆。
　　竟然是这个结果。
　　岑理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
　　同性恋这个词汇，在此前的二十年里从未如此真切地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却在今年的短短一个月里遇到两次。
　　他隐隐知道有这么一类人，但是自己从未遇见过，更别说朝自己表白了。
　　原望竟然喜欢男生。岑理有些纳闷地想，男生有什么好的？
　　男生有什么好的呢，为什么不喜欢女生，女生……等等，女生又有什么好的呢？
　　岑理忽然陷入沉思。
　　他一时间竟然说不出来喜欢女生比喜欢男生好在哪里。
　　中学时代，岑理从未有过心仪的女生，每天只知道玩耍。高中的时候，有的男生开始早恋了，在周末和女朋友去约会，岑理却在缠着弟弟和他出去玩或是在家里打游戏。
　　大学时期，终于可以自由恋爱了，别人积极社交，和女生聊天然后顺利找到女朋友，岑理也积极社交，然后把积攒一天的废话全部倒给原望。
　　也不是没有女生看上岑理的脸，想和岑理发展一段关系。但岑理相当不解风情，宁愿给原望打个视频电话看他写作业也不愿意陪女生聊天。
　　“我真的不懂她要跟我说什么啊。”室友问起时，岑理无辜地说道，“她每天都在说些无聊的东西，我都不知道能回什么。”
　　“她说她室友男朋友怎么怎么样，又说自己想去哪里玩。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嘛，跟我说干嘛。”岑理道。
　　室友们听了，目瞪口呆，说他是个死直男，这都听不懂。
　　岑理无所谓地“哦”了一声，拿着两张图问他们暑假和弟弟出去玩去哪里比较好。
　　“去海边的话可能会太热，我弟很不喜欢大热天出去，但是上次给他看了一张海洋图他也说了挺喜欢的。”岑理皱眉道，“去草原的话温度应该还可以，他之前也提过一次觉得羊群挺可爱的，就是我担心会不会有点太晒了。”
　　室友们听了，纷纷翻了个白眼，说他是个弟控死直男。
　　于是岑理就这么单身到了现在。
　　仔细想了一会儿，岑理觉得喜欢男生和喜欢女生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因为他这个人就是单纯无法理解爱情。
　　怪不得原望是从见到季行北才开始变得不对劲的，原来是因为遇见了同类啊。
　　所以原望是遇见季行北之后才发现自己喜欢男生的，还是遇见季行北之前呢？
　　如果说是遇见之后，那么……为什么会突然发现呢？难道，难道原望遇见季行北之后迅速对他一见钟情了？
　　岑理忽然坐直了身体。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岑理皱起眉，仔细回忆了一下季行北和原望相处的场景。
　　见到季行北的第二天，原望很反常地下午就跟着他出去打球了。他记得很清楚，原望本来是没打算出去的，听他说季行北也在后就改口说他也要去了。
　　打完球后，原望还加了季行北的微信。
　　再仔细一想，原望在还不知道季行北叫什么名字的时候，就已经非常在意他，跟自己聊天的时候时不时会提起。
　　说起来，季行北是自己的学弟，那也就是原望的学长。该不会……原望早在高中的时候就认识季行北了？那说不定也能知道季行北的大学和专业，所以也就能在他还没说那个学弟是谁的时候认出来自己说的是季行北？
　　岑理联想了一番，顺利把自己吓到了。
　　应该不会这么狗血吧？
　　不至于不至于。岑理强迫自己打断那些无厘头的联想。怎么可能呢？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吧？
　　如果原望真的喜欢季行北的话，反应应该不会这么平淡吧？想了想，岑理还是有点不放心，掏出手机跟原望发消息：你应该不喜欢季行北吧？
　　发完消息，岑理看到了前面几周和原望寥寥无几的聊天记录，忽然想到了另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是因为原望跟他保持距离他不开心所以才去质问原望的，但是现在得到答案后，并没有解决这个问题啊。
　　甚至，这个问题可能更加严峻了。
　　原望不是因为讨厌自己，这一点固然令人安心。但是如何与喜欢男生的弟弟保持适当的距离，这是另一个令人头痛的问题。
　　答案其实早已在原望之前的话中：正常的普通同学的距离，没有经过原望的同意就不能跟他进行一些非必要的肢体接触。
　　但是这正是岑理一开始就难以接受的。
　　所以岑理这一趟回来，非但没有解决任何问题，还引出了另一个问题。
　　想通这一点后，岑理默默捏紧了手机，恨恨地在跟原望的对话框里打字道：你为什么要喜欢男生！
　　你为什么不能一直像以前一样，乖乖地当我的弟弟呢！为什么要发现自己喜欢男生，我们为什么不能一直做一对亲密无间的兄弟呢！
　　岑理看了一会儿屏幕，又把输入框里的字都删掉了。
　　他本来就没想发出去，只是想发泄一下罢了。
　　旺财早在他脚边安静地睡着了，还时不时轻轻地打着呼。
　　岑理看了眼时间，两点了。
　　他想不出什么办法可以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他轻轻站起身，回了房间。
　　躺在床上，岑理不意外地失眠了。他辗转反侧，直到天快亮了才勉强睡着。
　　-
　　尽管昨天晚上睡得不是很好，但生物钟还是让原望准时醒来了。
　　洗漱完，刚拿起手机，原望就皱起了眉头。
　　他看到手机上显示有岑理的消息。
　　原望心里咯噔一下，脑袋中浮现出几句岑理可能会说的话。大概是些表示惊讶的感叹或是质问吧。原望想，或者更糟糕一点，是带点厌恶的让自己离他远点。
　　原望手指顿了顿，点开了消息。
　　岑理：你应该不喜欢季行北吧？
　　废话！
　　原望气笑了。
　　那些心理准备都白费了。原望怎么也没想到岑理会问他这个问题。
　　岑理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原望深吸口气，按了锁屏键，暂时不想回他。他到底是怎么联想到这种匪夷所思的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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