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之劫

作者:刹那芳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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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我此身殉你的劫8


      “没用的废物,今日若是不练完这几式,便不要回太子殿了,你干脆就死在这!”
      茫茫然之间,沈若渊恍惚回到了魔族的宫殿,他一踏入皇宫,便看见那瘦弱的白发的孩子跪在宫殿外瑟瑟发抖,天色昏昏沉沉,上面高高悬挂着一轮清冷的明月,为宫殿的地砖上铺满了一层玉白色,更显得冷清、萧条。
      年少的自己,手上拿着细长的马鞭,泄愤一般,一下下的抽在他的背上,然后拎着他的头发,“你给我起来练!!不想早死就给我抓紧练习!”
      “哥哥,小沉好冷,好累……”
      那孩子被吓得不行,忍不住哭泣起来,冻得通红的小手缩了缩又拿了出来,一边哭着,一边拎着宝剑站起身来,把当日所学一招一式的慢慢比划出来。
      自己抱着手臂,站在边上,冷笑一声,“你看,你自己没事找罪受,你早点练出来不就行了?练个武功,一个下午没学会这几招,要死要活要回去吃饭,成天就知道吃!”
      说完,甩手便转身便朝着太子殿走去,哭泣的孩子拖着重重的宝剑,缩着身子跟在自己身后。
      夜半时分,天空中忽然下起了大雨,打起了惊雷,闪电一道道从天空划过,那瘦小的孩子被吓得睡不着,紧紧地抱着枕头,他悄然下了床,赤脚走到自己身边,犹豫了片刻,伸出手,推了推自己,“哥哥,太子哥哥,小沉好怕。”
      自己从榻上猛地惊醒,甩起一巴掌便打在孩子的脸上,见他抽抽噎噎的抱着枕头缩在自己寝榻边上,不肯离开,宁愿只穿着里裤,抱着松软的小枕头,靠在自己的床边,看了许久,才不耐烦的说,“抓紧上来睡,下床也不知道穿点衣服,冻死你得了!”
      说完,便躺下,很快睡了过去,那可怜的整日在自己身边哭泣的孩子,上一刻刚被打过,随后即刻破涕为笑,擦了擦眼泪,爬上床,缩在了自己的怀抱里,稚嫩的小手搂着自己的腰身,攥着自己的衣裳,脑袋埋在自己的发丝里,抽噎着,慢慢的睡了过去……
      沈若渊一阵心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便是见到少年的韩沉红彤彤的双眼。
      似乎是往昔岁月的场景重现,沈若渊心疼的想要赶快坐起身子,好好安慰这个红了眼眶的少年,“小乖,不要哭,哥哥抱你……嘶……”
      沈若渊刚动一下,才发现自己的右臂被结结实实的包扎了起来,还夹着两块小木板,随便动一下都钻心的痛。
      韩沉一回来被告知沈若渊受了伤,丢了手上的东西便赶忙朝着村里的医馆跑去,见自家娘子半死不活的躺在医馆的床铺上,向来柔软又好看的手臂伤成那样,顺便便觉得浑身血液倒流,眼前开始发黑。
      村里的几个热心的大娘扶着韩沉坐了下来,只说他家的娘子刚才被慧娘那疯丫头用镰刀砍成了这样。
      韩沉当即便红了眼眶,一直呆呆地在沈若渊的身侧,坐到现在,视线一动不动的,只落在沈若渊的脸上。
      昏过去的时间,沈若渊的脸上满是汗珠,蹙着眉头,一定是十分疼痛,韩沉拿起沈若渊的另一只手,多么希望伤是在自己的身上,而不是在自己娘子的身上!
      “娘子,疼得厉害吗?”
      见沈若渊张嘴说话,韩沉赶忙端了热水送到沈若渊的嘴边,服侍着沈若渊喝下去,沈若渊摇摇头,“不是特别疼,相公,你别难受,好不好?”
      韩沉依靠在床边,把沈若渊扶起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伸手轻轻抚摸沈若渊全部散落开来的柔软的发丝,“慧娘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娘子这么好的人,平日里也少言寡语,并未与她有什么仇恨,她怎么能这样伤你?”
      沈若渊深知这次并不怪小慧,虽然他很烦那丫头的挑衅,但是他知道归根结底是自己出问题了,这问题,或许会害了韩沉,他不允许这种事发生,所以,宁愿伤害自己,哪怕……断送了这条命,如今或许只能好好珍惜眼前和他在一起的岁月罢……
      他摇摇头,“算了,相公,小慧只是个小孩子,她不过是太过爱慕你,因爱生恨,因爱生妒,如果是我,见你和别人在一处,我亦是会失去理智的。也许、也许比她还要疯狂的……”
      韩沉叹息一声,他少年老成,比一般人家的孩子更能隐忍,“别胡思乱想了,娘子,为夫虽然还年少,但是为夫是个有气节的读书人,娘子如今陪我,今生我便陪伴娘子,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悔恨。娘子只管养好伤,其他的再说,恩?”
      沈若渊点点头,“慧娘的事,就不要追究了吧。我不是你们这些普通人,即使受了伤,也很快就能好了。”
      韩沉低头看了看沈若渊,见他是认真的,沉吟了片刻,才回答,“慧娘他父母于我有恩,我本想,无论如何,要抓她去见官,若是娘子愿意放她一马,等你伤好了之后,我们便搬去县城住吧。”
      沈若渊一愣,“县城?可是我们存的钱不一定够买房子的,若是足够的话,买个小一点的也行,留一个小院子,可以带着妞妞,我只要和相公有一张床就够了。”
      韩沉低声笑了笑,“我这半年攒了不少钱,我们成亲也没花什么钱,只是请熟悉的相亲吃了顿家常饭,还有一对红烛、两床新被子罢了,我今年府试考上了秀才,县里面和村里面又奖励了许多钱,我父亲留下的田地已经租出去了,每年地租都有钱,再加上在墨宝斋挣到的钱,应该能买个小院子,只是位置稍微差一点,你若是能等一等的话,曹老板要带着他家公子出去游学,让我帮忙掌铺,我们可以住在铺子的后院里,年底要分钱给我,这两年攒下来能买一个好一点的院子。”
      沈若渊摇摇头,“院子要买的话还是早些买,今年汴河那边要开通一条漕运,但时候这两边的县城里会有很多商贩走卒,只怕这边的房子价格会跟着水涨船高,住家的院子虽然没有外面的铺子涨的多,但是终归是要涨价的,不要白忙一年只用来买房子了。差一点也没关系,若渊只想和相公待在一起便好,剩下的钱不如留给我们生活。”
      韩沉点点头,低下头,在沈若渊的头顶上轻轻吻了一下。
      “我都听娘子的话。”
      若是以往受这种程度的伤害,沈若渊第二天便能好,这是这一次,沈若渊身上的伤痕不是来自于外界,而是来自于自己全力的一击,沈若渊足足躺了好几天才好起来,手臂又变成了之前白玉无瑕的模样,韩沉守在床前,如同孝敬父母一般守着沈若渊好几日,见沈若渊确实好了才终于放下心来。
      在这期间,在这个人情味十分浓郁的乡野,看着韩沉长大的乡亲们纷纷送东西上门来看望,都知道沈若渊是美人,却发现病恹恹的沈若渊更是一个病美人,无不对他的遭遇表示扼腕叹息,心痛至极,仿佛是伤在自己身上。
      在这期间,刘婶夫妻也过来给沈若渊赔礼道歉,刘婶更是因为这件事,梨花带雨在韩沉面前哭了半晌,终究还是不能说出什么太狠心的话来。
      自从无量尊者说,自己的恶业会反噬守卫天地正道和规则的韩沉之后,沈若渊再也不敢做伤害小沉的事情,无论他多么想,他都可以忍住,无量的话如同噩梦一般,紧紧的攥住了沈若渊的咽喉,令他不敢想,不敢做,冥凤那件事的教训,沈若渊永生不会忘记,自己是怎么无耻的无视小沉的规劝,亲手把小沉推入轮回中的。
      很多时候,沈若渊在夜半时分睁开眼睛,看着身侧靠在自己边上熟睡的少年,为了这个家、为了他们的将来,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威慑于天道规则,根本不能完全插手,小沉那么年轻,本该风华正茂、光风霁月的年纪,却偏偏那么不辞辛苦,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在红尘中挣扎,心中便生出无限悔恨——沈若渊生命中第一次最深刻的悔恨,沈若渊从未懊悔过自己的行为,小沉这一世,便是他的第一次。
      沈若渊不知道小沉的惩罚到底是什么,但是他知道,无论下面的路多么艰难、痛苦、不堪,自己也要陪在他身侧,与他走到尽头,无论那将是多么令人心碎的日子……
      沈若渊的伤好了之后,韩沉先是带着沈若渊去看了房子,最终他们在和硕王府的后面看好了一个小院子,位置相对没有在中心那么正当,稍微有些偏僻,但是沈若渊倒不是很喜欢热闹的性格,更希望每日都能安静一点。
      院子里还生长着一棵千年的梅花树,沈若渊很喜欢,家主据说在苏杭做丝绸生意,这几年发达了,准备在那儿定居,便急着卖掉县城里的老宅子,见韩沉是个年纪轻轻的读书人,刚成家,便以很合适的价格卖给了他们。
      两人回家又收拾一下,准备带着沈若渊去县城里面住。韩沉的礼数自然是十分周全,在离开之前,对村里的村民们辞行,大家又送了些东西给他们践行,韩沉才带着沈若渊上了马车,朝着晋州县的新家前去。
      晋州县虽然只是一个县城,但是它坐落于南北漕运的交界处,沈若渊能够预见这个县城将来的繁华。
      这个国家的新朝建立没多久,很多前朝的官员便被换掉了,前朝没有开通这条漕运的航道,而据说,今年便开始着手重修漕运,这个县城,以后必定是要四通八达的。
      刚来的几日,韩沉带着沈若渊把自家的小院子好生收拾了一下,院子不大,中间一个很小的堂屋,两边了两间小厢房,前面便是院子,院子边上有一个锅屋,家主并没有荒废,倒是一直让人清理养护着,
      之前家主的家具都没有带走,便直接现成的用了起来,又添置了一些简单的东西,沈若渊看着韩沉把妞妞安顿好,又把之前从乡下带来细软添置进去,两人才终于休息。
      “娘子,你先睡,我还要温书,温一会儿我就去睡觉。”
      韩沉洗好之后,便卷了本书,趴在家主留下的那张大了许多的书桌上看书。
      沈若渊见韩沉不睡觉,自己哪里能睡得着,他眨了眨眼睛,“院试还有三年呢,相公哪里要这般刻苦、夙兴夜寐?”
      韩沉笑着摇摇头,“书每日都要看,君子曰,学不可以已,若是养成懒惰的习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怕是三年后不能在院试有个好结果的。”
      沈若渊瞥了他一眼,这小子确实被这个世道毒害太深了,成立日都是大道理一堆又一堆。
      “若是院试考上了举人,你还要往上继续考吗?”
      沈若渊干脆下了床,坐在韩沉的对面,扯了个蒲垫坐在屁股下面,身后的狐狸尾巴不停地晃动,越过沈若渊的头顶,蓬松又雪白,在油灯的昏黄光晕里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看起来十分可爱。
      因为每日睡觉前都被韩沉威逼利诱把狐狸尾巴放出来,沈若渊便习惯性的把尾巴放出来,仿佛自己真的就是一只狐狸一样,装久了,沈若渊自己都快当真了。
      韩沉看了看沈若渊的尾巴,扯了扯唇,嘴角染上一丝笑意,“为夫来到这世间孑然一身,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如今只有娘子你一人,不想追求高官厚禄,光耀门楣,只想为底层的百姓去做一些实事,若是三年后能中举,便去做个小小的知县足以,娘子,山高路远,你可愿意同为夫去吃苦?”
      沈若渊拉着韩沉面前的砚到自己的眼前,然后就着清水慢慢研磨,把墨水研磨的细细的。
      “傻瓜,你去哪我都会跟你去的,你只管做自己想做事情就行,不要求什么光耀门楣了,我们也没有什么门楣可光耀的。你能做有益的事情,我自然是开心的,当然,最重要的就是,你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韩沉心地纯良,代表了世间的至善至美,即使只是转世,亦改变不了本质,他怎么可能沾染尘埃,功名利禄在这样男人的心中,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造福一方百姓,才是他最大的心愿,即使韩沉不说,沈若渊心里面也十分清楚,在他眼中,韩沉是一本翻开的书,沈若渊早就已经把这本书看的十分透彻了。
      听见沈若渊这么说,韩沉抬起头,见穿着一身素白里衣的沈若渊低着头在为自己专心研磨墨水,乌黑的发散落在蒲垫上,十分柔美。
      韩沉只叫他快去睡觉,沈若渊不愿意,韩沉便专心看起书来,再抬起头的时候,对面的沈若渊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身后的长尾巴还没有收回去,还拖在身后,一晃一晃的,灵动又可爱。
      韩沉放下书,弯腰抱着沈若渊回到了床上,搂着自家娘子安心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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