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白情话

　　谈霁之没否认：“没空的话，我现在去……”

　　“有空！有空！”程唯揪着谈霁之的衣袖，高高兴兴回到屋内，“今晚有很多小游戏可以玩，不过你估计也不喜欢，就不用参加啦，到时候你和梁晨姐姐早点回，他们不闹到明天天亮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去玩吧，”谈霁之接过她脱下来的大衣，挂在手肘处，“零点后我再走。”

　　好几拨人热情呼唤着程唯，在大衣下面，她悄悄捏了捏谈霁之的手指，撒娇一样，然后匆匆走开。

　　她像是一只小蝴蝶一样，飞入人群中，忙忙碌碌，开开心心。

　　谈霁之在原地看了她一会儿，转身下楼，向坐在角落的梁晨走了过去，中途被一个有些学生气的男生拦了下来：“你好。”

　　谈霁之停步，朝他颔首致意，觉得他的声音有些耳熟。

　　对方指了指他手里的文件夹：“我能跟你换一下文件夹吗？”

　　谈霁之知道这个是今晚用来匹配游戏伙伴的，闻言也没在意，无可无不可的把文件夹递过去。

　　徐沛伸手去接：“谢了，你这份匹配的是我在追的人。”
　　他拉了两下没拉动，疑惑地抬头看向谈霁之。

　　谈霁之脑海里一些关于声音的记忆在脑海里复苏，车载蓝牙，电话，徐沛，追求程唯。
　　他的目光在对方脸上转了一圈，手上施了点力：“你是徐沛？”

　　谈霁之掀了掀唇，收回文件夹：“不好意思，不方便。”

　　见他转身要走，徐沛急了，伸手拦住他：“你要是不愿意，随便开个价。”

　　“我不会拿这个做交易。”谈霁之抬眸，目光落在这提着裙子从楼梯上逐级而下的人，圆润的珍珠、缎面的布料乃至莹润的皮肤在灯光的折射下格外动人，似乎连光都偏爱她。

　　他收回目光，意有所指：“有些事强求不得，徐二少。至少你得先问问，你故事里的另一个主人公愿不愿意。”

　　那瞬间，原本内敛温和的人身上散发出不容置喙的气势，叫徐沛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谈霁之从饮料台上拿了杯威士忌加冰，坐到角落的沙发，低头喝了口酒，把手里的文件夹翻开来看了两眼，右上角标着编号“No.1”，正文是一份写得乍一看很能唬人的项目书，内容语焉不详的，他的眼神在项目金额的那一长串零上停留了片刻，数清楚是100亿。
　　谈霁之：……

　　快到零点的时候，众人起哄撺掇寿星“程董”唱首歌，程唯也不怯场，走到音控台点了首歌，坐在高脚凳上，抬头朝大家嫣然一笑，眼睛里折射的光像是星子：“一首《我的秘密》，送给我的——心上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台下众人尖叫了起来，疯狂四处张望，“谁呀谁呀？”

　　没人回答，但前奏已经响起。
　　程唯扶着话筒，垂眸唱道：“最近一直很好心情，不知道什么原因，我现在这一种心情，我想要唱给你听……”
　　唱着唱着，她抬眸，眼睛弯弯。
　　其实她唱功不算专业，可是一字一句里全是小姑娘心动后涨满胸腔的纯粹开心，像是紫色的夜空上缀满星星，一个童话般的梦境。

　　“我们之间的距离好像一点点靠近，是不是你对我也有一种特殊感情……”程唯没有刻意去看谈霁之，却把她对他的秘密唱成了一首人尽皆知的直白情话。

　　唱到最后，程唯松开话筒，站起身来，眼神落在谈霁之身上，看见他端起威士忌的酒杯，低眸连快要融化的冰块一口饮尽，下一秒抬起眼来，直直对上程唯的目光，下颌轻动，一口咬碎冰块。
　　从未有过的野性，不羁，和侵略性。

　　程唯感觉自己浑身的骨血都要随冰块一起，混进火一样的烈酒里，融化在谈霁之的唇齿之间。

　　她的脸蹭一下红了，抬脚要不顾一切往他那边走。可是下一秒灯光全灭，大厅陷入黑暗，安静地只余程唯仍有余悸的剧烈心跳声，跳动的烛火从身后靠近，陆思娇推着蛋糕到她面前：“唯唯，生日快乐！”

　　彩带漫天飞舞，朋友们大声祝贺。众人围拢到程唯四周，宛若众星捧月一般，是从前程唯最喜欢的片刻。
　　但今日程唯却有些失落，因为无法跟谈霁之并肩。
　　有人说爱情具有排他性，好像是真的。

　　吃完寿星的蛋糕，谈霁之和梁晨跟程唯打了个招呼，离场了。
　　他们出了门，梁晨的车先开走了，他启动车，正准备开出去，车窗被人敲响，他抬头一瞥，是徐沛。

　　徐沛看见那得天独厚的一张脸从缓缓降下的车窗里露出来，一片黑暗的停车场里只有那张脸仿佛自带光芒，从黑色的车窗里投来漫不经心的一瞥，好似电影里的场景，不禁咬了咬后槽牙：“谈霁之是吧？T大金融学院教授？”
　　“听说你一心为民造福，做的都是捞不着钱的穷项目，怎么着，装着清高打着算盘伺机而动是吧，一见程家的钱，就图穷匕见了？程唯比你小那么多，你也好意思勾着小姑娘往你身上贴？”

　　徐沛在听见程唯唱那首歌的时候就已经怒火中烧，等到最后看见程唯视线的落点，还能不知道是谁？
　　刚刚竟然还敢跟他说“至少你得先问问，你故事里的另一个主人公愿不愿意”，简直是仗着程唯的喜欢，在挑衅他。

　　他手指按着车窗，脸上的恶意毫不掩饰：“既然你刚刚叫我徐二少，想必知道我是谁——谈霁之，T大知道你这种道貌岸然的做派吗？”

　　在远没有影视剧戏剧化的生活里，谈霁之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堂而皇之到他面前放狠话威胁他的人。这种威胁手段并不高明，打着家族的幌子狐假虎威，实际他一不能左右父兄的决策、二全然没有自己的筹码，好像在玩什么过家家。

　　“你要提徐家，那不如让你父亲来跟我谈，徐家‘二少’。”谈霁之重音落在最后两个字。

　　徐沛脸上出现一抹被刺痛的恼怒，强撑道：“我跟唯唯，从小一起长大，是我一直在照顾她。她从初中早上就一直起不来，经常来不及吃早饭，都是我每天特地给她带牛奶三明治，高中她因为学习而难受奔溃，是我带她去市郊赛车释放压力。”
　　“我才是最了解她，陪伴她时间最长的人。”
　　“她喜欢的东西或者是人，向来三分钟热度，她现在喜欢你又怎么样？你能保证她一辈子都喜欢你吗？”

　　车里的人打量了徐沛几眼，冷笑一声：“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你是以什么身份，在我跟前指手画脚？”
　　他近几年只是因为身份问题收敛了脾性，又不是没了脾气。

　　短短几个字，却直接从根源上否定了徐沛插手的资格，一时间让他脸上一片青白，只能目视着他开车离去。

　　==
　　程唯从周泽耀的嘴里知道了这件事，抿着唇一言不发往外跑，陆思娇死死拉住她：“你别急——哎呀，你要穿着高跟鞋跑过去吗？我帮你叫司机！”
　　她转头狠狠瞪了周泽耀一眼。

　　周泽耀举手投降，摸出手机打电话。

　　程唯在车上一句话没说，司机的车不断提速，到了地方司机安全带还没解开，她就冲了下去。

　　谈霁之听见声音打开门，程唯一步迈了进来，心里有好多话想说，但看见他一瞬间鼻头一酸，只能先低下头深呼吸。

　　“程唯，”

　　程唯惊慌抬起头，看见他穿着白衬衫，领口随意解开两颗扣子，领带解了，随意绕了两圈叠在手里，没戴眼镜，无端的，看起来有点凶。

　　“我先找人送你回去，我们之间的事，明天再谈好吗？”

　　程唯不愿意。
　　“谈教授，”她轻声叫了一声，眼眶还带着一圈红意，“徐沛找你了，他说话难听，你别放在心上。”
　　程唯其实不知道徐沛到底说过什么，但想想也知道，估计是些贬低谈霁之的话。
　　有些事情，她不在乎，但她知道谈霁之会考虑。

　　谈霁之眉头轻动，他今天喝了不少酒，加上近日种种，他其实并不能像平日里那般克制。
　　徐沛话说得虽然蠢，但他知道，自己心底某处，确实微妙地，被这样愚蠢到盲目的冲动和拙劣的言辞挑拨冒犯到。
　　做事不顾后果只看当下，是年轻人才有的特权，在这一点上，程唯亦如是。
　　而他做事情走一步看三步，在被程唯追逐的此时此刻，心底或许也曾有些担心，如果她不再站在自己面前抬头仰望，他是否能坦然面对这样的失去。

　　程唯看不懂他眼底的情绪，不知道他是不是要放弃，眼泪倏得一下流了出来。
　　再最后告白一次吧，程唯对自己说。

　　程唯极力抑制住声音里的哽咽，又把她那颗几近破碎的、皱巴巴的心捧到谈霁之跟前：“谈教授，你能不能就直接把那些别人的看法、飘渺的未来，通通抛开，只思考和回应一件事——我喜欢你，“
　　“程唯喜欢谈霁之。”

　　程唯的眼睛里的水光，像是被风吹碎的湖泊，谈霁之看见里面倒映着无数个自己。

　　他骤然抓住程唯的手腕，揽住她的后脑。程唯猝不及防在他的力道之下后退两步，后背抵上玄关的墙面，下一秒，男人的唇覆盖了上来，用力厮磨，滚烫，炙热，强势，压迫性十足。
　　程唯薄薄的礼服根本隔绝不了男人身上澎湃的热意，被烫得几乎想要战栗。

　　程唯笨拙地应对，他唇齿间还残留着为威士忌的味道，那酒意像是一把火，从程唯的唇齿烧到了心脏，也不知道这许多瞬间，尝到的是喜悦还是慌张。
　　仓促的喘息间，她支撑不住，抬手攥住谈霁之胸前的衣襟，几乎要在他怀里融化成水。

　　肩腰后背全被牢牢拢着，一个成年男性的侵略性通过所有感官扑面而来。

　　外头走廊上有些声响，像是被它所提醒，谈霁之退开些许，反手推上门，紧紧地将程唯拢在怀里，眸色很沉，眼尾带着欲色。

　　程唯一心想要解释，却不知道，来自竞争对手的挑衅天然会激起一个成年男性的占有欲和掌控欲，连谈霁之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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