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T时代

　　二十八、误会
　　乔翘没有继续看群里的消息，因为金成走过来，说了声要开庭，又晃着手机说真的不用担心利大大。乔翘恍然明白了什么，收起手机，被金成拉走了。
　　确实不用担心利大大。乔翘和金成才坐下没多久，利大大就扎着已经没有滴水，却也没有完全烘干的双手，回来了。看到乔翘，他有一点尴尬，迅速掩饰下去后，在乔翘身边落座。
　　利大大没有解释，乔翘也没有问，金成更没有居中调停什么，三人各怀心思，各自沉默着旁观了一场由于乔主导的官司。
　　那是于乔主场的战场。
　　看着字字珠玑意气风发的于乔，乔翘很快忘记刚才的担忧，如金成所言，她没有失望，甚至喜出望外。
　　待于乔大获全胜，四人一起离开法院，回金氏收尾后，四人一起吃了顿小火锅才兴高采烈的散场，准备各回各家。
　　可他们怎么会乖乖回家呢？
　　走到停车场，三人相视一笑。乔翘担忧的看一眼利大大，金成乐呵呵的打了个响指，示意没问题，率先步入她那辆金黄色飞逸的驾驶座。
　　于乔当即弃车，抛着手中的车钥匙，自觉坐进副座，把后排座位留给乔翘和利大大。一车四人乘着夏季的夜风，驶向他们熟悉的地方——小疙瘩。
　　前段时间的那场跳舞风波，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只剩下可有可无的余温，连网上都早已安静下来，何况现实生活中？三个没有什么常识的大人毫无顾忌的带着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走进夜场活动区，并被小疙瘩的工作人员拦下来：“未成年人不得入内。”
　　“……”利大大无辜而弱小的看着面前三个大人，在心底狂翻白眼。
　　乔翘后知后觉，在金成二人的不满下，拉着利大大落荒而逃，叫申漾知道她带利大大来酒吧，还得了？！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及至四人回到乔翘的住处，于乔和金成还在叽歪没酒不痛快，乔翘不得不拿出从未外露的看家本领，就着冰箱里现有的材料和酒杯，给那二人各调了一杯并不刺激的莫吉托，给自己和利大大各上一杯刚煮好的鲜奶，四人围着客厅里摆满各种小零食的矮茶几，各自抱着个靠枕坐垫，随意坐在舒适的厚木地板上。
　　关上灯，乔翘在手机上随手点了几下，客厅里萦绕起熟悉的女中音低沉温暖的声音。拉开窗帘，夏夜的清冷月光和满街霓虹拥挤着透进落地窗，在客厅里印出斑驳光影，寂寞而悠长。
　　“有点清吧的意思。”金成嗤了一声，不情不愿的勉强接受了乔翘的替代品，品着那杯莫吉托的时候，眼睛亮了，这会儿倒是有些高兴利大大未成年了。
　　“怪我喽？”利大大呛声回嗤，捧着牛奶浅浅抿了一口，一圈乳白色的奶沫沾在唇上，看起来有些滑稽。
　　乔翘好脾气的笑笑，扯了张抽纸，端着利大大的小下巴给他擦嘴。
　　“……”
　　“……”
　　“……我嫉妒了！”金成翻着白眼，懒得看那两个人亲密无间的模样，她远远的踹利大大一脚，意义不明的骂道：“臭小子！”
　　可她哪儿踹得到他！不知利大大怎么动作，反正金成那一脚是踹空了，乔翘手中的纸巾也被利大大抢走，他像个闹脾气生闷气的小孩儿一样，自己胡乱擦了两下，闷闷的坐在一旁。
　　见利大大自觉让位，金成很是得意，一翻身懒懒的在乔翘身边躺下，头枕在她腿上，张着嘴等乔翘喂她吃零食。反正白天已经枕过抱过了，她不怕乔翘推开她。
　　“你争宠啊？”于乔打趣道。
　　“是啊！”金成瞥他一眼，大言不惭的承认了，并挑衅道：“有胆子你也来啊？！”
　　“我还不想死。”于乔远远的坐在沙发拐角的角落里，旁观者一样看着金成和利大大明争暗斗，咬牙切齿的暗道幼稚。
　　他和乔翘关系很好，感情深厚，行为举止也算得上亲密，但是，也只是“算得上”的程度而已，他不会，也不可能像金成这样，堂而皇之的碰触乔翘的底线。
　　也许，这就是她们总说的“性别之壁”，无论如何，作为一名异性，乔翘对他的亲近，始终是出自本能的抗拒。
　　不知道她跟刘翔怎么相处的。于乔忽然有些好奇，远远的冲乔翘举杯，道：“昨天你俩牵手了吗？”
　　“……”乔翘的脸微红，浅浅摇头，剥瓜子的手却不停，剥一颗，往金成嘴里放一颗。
　　“那你们干什么了？”
　　“逛了几个景点，吃了一些小吃，然后去城墙上看星星。”想起星星，乔翘下意识看利大大一眼，补充道：“看了一夜。”
　　“我竟无言以对！”于乔郁闷道，这两个人约会也太无聊太纯情了吧，看星星也能看一夜？
　　他们以为他们是尔康和晴儿，风花雪月就是数一夜星星吗？
　　“他不是从国外回来的吗？”于乔实在不敢相信，刘翔那虽然看起来呆，可那不等于他真呆！那些常年在外的假洋鬼子，禽兽起来比真洋鬼子都可怕！他才不信乔翘没有被占便宜，两个人一起一整天，却连手都没机会牵一下？都没有牵一下？
　　这不可能！
　　“真没有，大大可以作证。”乔翘哭笑不得，于乔的潜台词她听懂了，可……这话题好尴尬啊！她忙转移话题，问金成道：“你怎么把宋松翻出来的？”
　　“花钱。”金成言简意赅，睁开眼睛和乔翘对视，示意这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闭上眼睛时补充道：“花人情。”
　　“还能这样！”乔翘颔首，像是第一回认识金成一般，恍然明白有些事情，有些看似不可能的事情，其实在一定的前提下，都是可行的。
　　这确实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
　　“来根香蕉。”金成指挥着，又问：“你想找什么工作？说来听听，我帮你打听着。”
　　“嗯……”乔翘想了想，用叉子扎了一块香蕉塞进金成嘴里，道：“想做像你和大乔这样，愿意为之奉献一生的工作。”
　　“……”
　　“……”
　　“……”金成立刻从地上爬起来，端正坐好，正色否定道：“不，我并没有打算为之‘奉献’一生，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也没想过‘奉献’一生。”于乔也举着手，示意自己和金成有同样的想法，乔翘定是误会了什么。
　　“我可以为金氏工作一辈子，但我不会为它‘奉献’一生。”于乔进一步解释，道：“这有本质的区别。”
　　“金氏对我而言只是一部分，”金成赞成，这是必然的，她理所应当道：“一生很长，我不会只有一个金氏，所以我不可能为它‘奉献’一生。”
　　“你们……”乔翘愁，她忽然有些头痛，怎么会这样，这才发现，原来是她想太多了吗？还是说他们在这个问题上不太能沟通？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嗤！”利大大忽然一声嗤笑，讥讽的斜乜金成一眼，嘲道：“光说不练。”
　　“你！”金成立刻抬手，挑衅的指着利大大，凶道：“别以为你是小孩儿我就不敢动你！”
　　“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会动你！”利大大针锋相对，反唇相讥，提醒道：“我爸可不在这儿！”
　　言外之意，申漾不在，没人能拦他，也没人能护她了。
　　“好了好了，你们这么干什么！”乔翘忙道，她可太知道这俩的脾性了，金成从来不拿利大大当孩子，当着他的面都能说床上二三事，才不管他才只有十岁！利大大也不遑多让，在人前他就装模作样的喊金成阿姨，人后从来就像喊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一样，小金小金的唤金成，总是想方设法的要气死她。
　　这两人简直不可调和！
　　可这两人都杵在乔翘身边。
　　于乔好笑的看着他们，像个不相干的旁观者。
　　乔翘马上和稀泥，给利大大抛去两个核桃，又往金成嘴里塞一瓣桔子，拉着金成，让她继续躺下，连于乔打趣的眼神都顾不上。
　　好不容易见两人终于都平静下来了，她才慢慢舒了一口气，再次转换话题，讨教道：“如果说，一个人与生俱来的除了生命就是责任，那么那个人怎样才能知道自己的责任是什么呢？”
　　一时间，四个人都沉默了，这是个严肃的问题，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是个也许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思考的问题。
　　沉默在黑暗中，更显得漫长，似乎连呼吸声都被无限放大了几百倍，带了些压抑的气息，连带着客厅里环绕着温暖女中音都沉甸甸了。
　　“有的人生来就知道，有的人至死也不知道，”忽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乔翘扭头看说着不符合年龄言论的人。利大大端着牛奶，神色复杂的抿了一口，继续道：“有的人成长着就知道了，有的人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乔翘很意外，她以为最不可能回答的人，居然最先回答。
　　利大大双眸坦然，却是历经生死的人才懂的沉稳，稚嫩的声音说着沧桑话，道：“至于怎么知道……除了生来就知道那些个别人外，大概就是不甘于现状的那些人，才能知道。”
　　“有点深奥。”乔翘坦言道，利大大这翻话，值得她深思许久，经历许多或许才能有所领悟。
　　利大大略为难，那他应该怎么表达呢？似乎在思考怎么才能表达得简单明了些，好一会儿，他才又开口，道：“思考‘奉献’这件事本身，就是寻找‘责任’的一种途径。什么是奉献？奉献就是不计代价的交付出去，无论交付的是金钱还是生命，是时间还是□□，是心还是情。而责任就是我本该奉献。”
　　“你真的十岁吗？”于乔遥遥的冲利大大举了一下酒杯，道：“你该不会是重生的或者穿越的，十岁的身体，成年人的灵魂之类的？”
　　“……”这回，利大大直接翻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白眼，嘲道：“你少看点无聊的闲书吧，浪费生命！”
　　“额……”被小孩儿说教了，于乔尴尬的摸了摸鼻梁，可利大大真的不像个小孩儿！他胡思乱想着，独自喝了一口，重新窝在沙发角里挺尸。
　　“你怕他？”金成斜乜于乔，满脸都是你也算是个大人？丢人现眼！
　　利大大却不理他们，伸出一根手指在乔翘光裸的脚背上戳了一下，竖着手指道：“准许你问我爸。一次。”
　　小气鬼！
　　虽然这么说，乔翘心里却很感激，一次足以！她确实想向申漾请教，而这事必须经过利大大这个护爹狂同意，否则她还没跟申漾说上话，就会被这小子用白眼刺伤。
　　“倒也别着急！你看看这个。”金成突然把手机塞给乔翘，正经的近乎冷漠，建议道：“你既然想着‘奉献’，就去做国家的人吧。”
　　“？”乔翘看着金成的手机屏幕，有一瞬间愣神。
　　她让她去国考。
　　要做国家的人，以为人民服务为己任吗？
　　她可以吗？
　　“只是一个仅供参考的建议。”金成指着在场几人，正色道：“反正……他不能，我不会，他没资格。”
　　乔翘的的目光顺着金成的手指挨个望去。
　　于乔不能，就是因为不能，所以他选择了金氏。金成不会，虽然她不会只有金氏，可她也不会放弃金氏。利大大没资格，他还只是个孩子。
　　“你不一样，”金成的手指转回乔翘面前，轻轻在她的鼻尖点了一下，道：“你，有资格，有本事，有觉悟，还有心。”
　　“可我从来没想过——”乔翘从来没想过做国家的人，她，她只是一个连团都没能入的群众而已啊！
　　“那就想想。”于乔忽然开口，道：“现在开始好好想想这事。”
　　“你们——”
　　“想想吧。”利大大老气横秋道：“决定做就好好做，不遗余力，不留遗憾的做。决定不做，那就不做，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乔翘拿起金成的手机，那她就好好想想，认真思考清楚。
　　（中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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