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T时代

　　九、朋友
　　“唔，没事，我有爸爸。”利大大表现的很大度，就像刚刚制造尴尬的人不是自己一样，他无所谓道：“你看着有一点点像我老太。可是老太太老了，不能养我了，是阿公把我送到爸爸这儿的。”
　　“……”乔翘明白了，不仅没有妈妈，利大大是被两个老长辈送出来，寄养在申漾身边的。
　　怪不得她觉得他们这对父子哪里怪怪的呢，原来是养父子。
　　而他一再对她若有似无的亲近，原来只是因为她有一点像他的老长辈。
　　可怜的孩子。
　　“其实你也像我阿公，虽然也只有一点点。”
　　“因为我年轻一点。”乔翘自动道。她默算了一下称谓关系，断定十岁的利大大的老太，至少得九十岁，他阿公起码七十岁，而她，才二十七岁，可不就是太年轻了么！
　　“……”利大大意义不明的顿了一下，没说话。其实他想说“她们十岁的时候可能就是你这样”，又怕伤了乔翘的自尊，便好好的管住了自己的嘴，任由乔翘天真的自我感觉良好。
　　嗯，不知者无罪。

　　超市和医院只隔了一条街，两人没说几句话就回到医院。前后不过一个小时，上一次从这里经过时乔翘只看到有工作人员在清场，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现在么，医院的大门口，住院部大楼都已经挂上“欢迎申教授莅临我院指导工作”的横幅。
　　原来有领导来了！
　　不过，乔翘没多想，步出电梯走上妇产科住院部回廊，远远的看见一堆白大褂人围着时，乔翘的心先提了一下，那个方向正好是汪萌的病房，她有点担心，以为汪萌母子出了什么事。
　　“唉！”利大大表情欠奉。
　　“？？？”乔翘不管他了，快步往病房走。等走到了才发现，不是汪萌出事了，而是……申漾在汪萌的病房门口，教学。
　　人很多，里三层外三层的将病房门口堵得严严实实，放眼望去密密麻麻都是人头，却很安静。安静到回廊上只能隐约听到申漾轻声解答的声音。
　　乔翘后知后觉，原来横幅上的“申教授”指的就是申漾。暗呕如此迟钝的自己，还能不能行！
　　“爸。”利大大驻步在人群外，喊了一声。
　　“？”申漾回神，抬头冲他笑了一下，欢喜道：“哎呀我的大大，你怎么来了？”
　　“……”乔翘茫然的看申漾，又看利大大，这是怎么回事？这孩子不是跟着他一起来，又被他指派给她帮她拎东西的小劳动力吗？他怎么会这么问？
　　“……哦，我跟朋友来的，你忙吧。”利大大无语凝噎，果然还是这样！他指着乔翘介绍道：“她是小乔，我新认识的朋友。”
　　“你同学好高啊！那你们玩，别打架，别走远了，我一会儿来接你。”申漾抬手冲乔翘招呼了一下，带着白大褂们走了。
　　走了。
　　就，这么走了。
　　“我……”神的“你同学好高”，还“别打架”，见鬼了！乔翘愣着，恍然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她始终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她也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什么。反正，总而言之，她就是觉得利大大实在是个可怜的孩子。
　　可这……似乎又不是申漾的错。
　　“他就这样。”利大大显然已经很习惯自己被工作中的申漾忘到珠穆朗玛峰顶的事了，待人群让开病房的门，他先走进病房，放下手中的购物袋，喝了一大口水，才说：“等他忙完了，就会想起我了。其实现在已经比以前好多了。”
　　以前说“这不是大大吗”，现在说“我的大大”。
　　唉！
　　真的已经好很多了，他很知足。
　　乔翘不显同情的看利大大，放下手中的购物袋后，她从自己的西装外套里摸出一根棒棒糖，递给利大大。
　　利大大嗤笑一声，男孩子怎么会喜欢甜丝丝的糖，他还是觉得乔翘古古怪怪的，却不想拒绝她的好意。他别别扭扭的收下棒棒糖，百无聊赖的在指间转着玩，忽闪着眼眸看乔翘在病房里走来走去，往汪萌的置物柜里摆放东西。

　　汪萌还没醒，输液架上的药袋已经换过了。乔翘学着申漾的样子，也检查了一次汪萌身上的仪器，又看了看还在熟睡的孩子，一切安好，放了一次倒液袋后，她擦着手霜回到病房里。
　　“我爸对我很好，虽然他会忘记我，但是他每次看到我都很高兴。”利大大像是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听自己吐槽的人，可以安心倒垃圾的地方，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几乎，听起来更像是没话找话的吐槽。没有等乔翘表达什么，他已经自动切断这个话题，礼尚往来道：“你呢？”
　　“……”被教养得真好。乔翘暗赞，她自己是学了礼仪课后才知道交流要礼尚往来，这天儿才能聊下去，否则会就冷场。不过她很少用，因为她很少主动想和别人聊天。
　　工作中的应酬并不是聊天。
　　“我爸教书的。”乔翘斟酌了一下，利大大是孤儿，她不能对他显摆自己是有亲爹的，这不好。她认真的吐槽道：“他有点严肃，只跟学生笑，不跟我笑。”
　　“你成绩不好啊？”利大大无比同情的看乔翘，似乎对于十岁的小孩儿而言，如果家长不肯对孩子笑，那就只有这一个原因。
　　他的眼底却有一丝戏谑，就像在回敬先前被乔翘嘲笑成绩不好一样。
　　汗！
　　这个睚眦必报的小鬼！
　　“他就——习惯而已，教书的嘛，学生才是命。”乔翘无语凝噎，其实她对父亲乔治没有什么情绪，除了那点血缘联系。可这种话没必要对面前这个孩子说。
　　这天聊得好尬，乔翘愁。可利大大说她是朋友，新认识的朋友，申漾也把这孩子交给她了，她不能不管，只好继续耐着性子陪利大大说话。
　　“哦，我爸也是。”利大大似乎很懂她的意思，理解的点点头，老气横秋道：“我爸也教书……算了不提他了。人无完人，反正他对我好的时候远远多于忘记我的时候。做人应该心怀感激，嗯，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包容应该接受他不完美的现实。”
　　“……”这话！乔翘哭笑不得，莫名其妙的，她觉得自己忽然被十岁小孩儿强行灌了一大碗鸡汤。
　　关键是她还觉得利大大说得很对，很有道理。
　　也许我也应该包容我爸的不完美。乔翘忽然想，反正其实除了她以外，所有认识乔治的人人都认为他是完美的。
　　这算个什么事！
　　乔翘啼笑皆非。
　　不过，话虽这么说，可利大大的表情管理还是失败了，嘴上说着体贴大度话，满脸却是不情愿不愿意不开心，双眼更是野心勃勃，毫不掩饰的表达着他心底的真实想法。
　　乔翘忍俊不禁，一会儿觉得自己跟个十岁的小孩儿如此真情实感的聊天很傻，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跟利大大成了朋友，再一会儿她又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才会觉得这个叛逆的小孩儿还挺可爱的，不过这个朋友，她喜欢。

　　金成走进汪萌的病房，先看到一个在玩棒棒糖的男孩，还以为自己走错了，要转身的时候又看到乔翘，才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地方，靠近二人又仔细看了看那男孩儿，忽然道：“大大，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我都不敢认你。”
　　“……”看到金成的瞬间，利大大就变了脸，先前的那些自在表情全部都被他收回去了，只面无表情的瞟她一眼，冷淡招呼道：“阿姨好。”
　　“？”怎么是阿姨？明明喊自己是姐姐！不仅如此，利大大还瞬间改变了气息，像从一个人变成了一尊雕像一样，让人捉摸不透。乔翘百思不得其解，金成也很奇怪，居然对此不以为然？她古怪的看像是没发现问题的两个人。
　　“……”金成显然已经习惯了利大大这副样子，尴尬的收回自己那只准备摸利大大的头却被对方躲过，只得孤独的僵硬在空中的手。转而跟乔翘说话，大概了解了眼下的情况后，不由又看利大大一眼。
　　真可怜。
　　乔翘及时拉她一把，并把话题转移到金成在忙什么上。利大大看起来冷漠，内里其实很敏感，金成不加掩饰的目光会让他受伤。
　　说到自己的事，金成当即打开话匣子，转身在乔翘身边坐下，吐槽道：“你打电话的时候盛景正找我要求换律师，我接电话的时候于乔刚说服他不换律师，然后我挂电话走回去，真的没几分钟。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盛景从监控里看到前些日子宋松来金氏堵于乔的视频。然后——你懂吧？”
　　“……”乔翘回避般捂了一下脸。
　　她懂了！
　　老天！
　　她明白了！
　　她忽然想起张楚那么心急火燎离开的事，和这有关吧。
　　“然后？”
　　“他们的私事当然私下解决，还好今天律所里没有几个人。我给他们一间会议室，不知道他们聊什么，反正他们两人一起走了，我才过来。”金成越说越恼火，抢走乔翘的水杯，一口气喝光里面的水，还不解火，她越想越气，简直要被于乔这混乱的私生活气秃头了！
　　“我就不明白了，男人有什么好，他怎么非得床上有个男人才能活？没用的东西！”金成怒火攻心，气冲冲道：“你看着，等七夕我就给他送一箱棒棒，大的小的长的短的浮点的螺纹的让他随便挑，想用哪个用哪个还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喂！”乔翘连忙一把捂住利大大的耳朵，点着金成道：“这还有个孩子呢！”
　　她在说什么胡话！
　　“孩子个屁，他知道的比你都多！”金成言辞如狼似虎，却根本不以为意。她可太知道利大大了，身份光怪，背景复杂，成长环境更是荆棘丛生，可就是那么扭曲的人生，他也闯出来了，不仅闯出来，他还活了，装的像别人一样！
　　可这哪儿是个一般的小孩儿！她不嫌事大道：“养他的可是个医生，他有什么不知道的！”
　　更何况他身边还有那个惯会扮猪吃老虎的撒娇怪！
　　她讨厌别人喊她“小金”，尤其是利大大和那个人，因为他们每次喊她“小金”都跟在喊他们家的全自动扫地机一样，惹人喷火！尤其是这一声“小金”里的轻蔑和无礼学得十成十，简直一模一样！
　　其实那撒娇怪并不是百害而无一利，只是利大大不学好，成天就跟着一起装模作样的欺骗人，或者欺负人！当然，金成很清楚，自己处于被欺负的行列。也就更加坚定，呵呵，利大大就是个小混蛋，长大了绝对又是一个没救的混账混子！
　　可惜，众人皆醉她独醒。
　　金成郁闷，乔翘也被利大大骗住了，她不是没看出来，只是已经不想争了，她是真不知道自己的运气怎么会这么差，前后就对两个人动过几分心思，偏偏那两个都要护这两个滚犊子！
　　现在多乔翘一个又如何，反正那两个混账欺负她，只是因为她不肯被他们骗。
　　虚伪至极，她才不相信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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