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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张君乔抽出佩剑凌空向上,他一字一字地回答师小枝:“杀,了,他。”
最后一个字时,剑尖正好指向俞止川。
小师叔要他杀俞止川,但张君乔分外明白,以他目前的修为,此事难于登天。但师小枝就不一样了……
俞止川待他不同,他对师小枝有所求。
如今张君乔倒要看看,当师小枝真的要拿剑捅他一个窟窿的时候,俞止川还能不能够继续大言不惭!
冰冷的铁剑在师小枝手中变得滚烫,张君乔说出的每一个字仿佛蕴含真元,字字撞在他心上。
杀俞止川?
他满脑子费解又惶恐,不懂张君乔为何这么容不下俞止川,更不懂他的大师兄怎就从一个温和宽厚的兄长,在短短几天里变得如此狭隘,穷凶极恶。
师小枝的身上感到僵冷,他开始冒出虚汗。
他不懂啊……
不懂师父究竟有什么天大的难言之隐要将他强行困在尚独派,不懂俞止川为何萍水相逢就对他另眼相待,更不懂朝夕相处的大师兄为何变换嘴脸……
他想得晕头转向,摇摇欲坠,脚下发软的时候,有人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并就势掐住他的胳膊。
“你发什么呆?”
是齐晟。
齐晟焦灼地看着他说:“都打起来了,就你闲得慌!”
师小枝这才发现,尚独派弟子跟散修们都已经打成了一团。
散修一听说尚独对俞止川有杀意,便都亮了兵器,尚独派弟子见状,干脆直接打上去了。
俞止川与张君乔纠缠在半空,张君乔的剑尚未练出剑气,此刻却已然有了剑势。招招凌厉,剑剑杀意,追着俞止川飞东往西。俞止川却不还手,小金扇在身前摇得飞快,任由那剑刃贴着扫过衣衫,东挑破一处,西刺穿一剑。
非但如此遛着张君乔,还在那里喊:“小枝,救我!”
逃得那样游刃有余,救什么救,死了活该。
师小枝越发感到自己像个傻子。
当日在无极院前,他也是这样作弄师父跟我的吗?他身上那么多法宝,别的不说,那亭奴就是个天大的灵物,此刻怎么就偏偏不出现了呢?他能轻而易举捏碎别人的金丹,他能受天下散修追捧,几年不放弃地奉他为盟主。
这样的人,他会无用?
师小枝醒悟了,他手里的剑忽地一提,一脚踩在齐晟的膝盖上,借力飞上那刺眼的八抬大轿。
齐晟疼得龇牙:“师小枝你大爷!”
俞止川正飞到此处,他丢下张君乔笑着落到轿顶:“我就知道小枝心疼——哎!”
小金扇“叮”一声挡住挥来的铁剑,俞止川一脸伤心欲绝外加震惊不解:“小枝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取你狗命!”张君乔携剑而来,打算趁虚而入。
谁知他的剑还没靠近俞止川,那边师小枝撂开俞止川,迎面提剑一顶,与他的佩剑“仓啷”撞到了一起。
张君乔才刚浮起的几分悦色顿时被恼怒冲垮,他咆哮道:“师小枝!”
师小枝的嘴角溢出血,他全靠自身蛮力强顶着张君乔的剑,感到自己浑身的骨头都震了一下,依稀裂出无数缝隙来。
“……大师兄……”他的眼神坚定地向上,看着张君乔露出让人痛恨的‘死不悔改’的倔强。他说,“大师兄之令,师弟恕难从命。”
他嘴角的血才稍微勾起张君乔些许愧疚,可听了这话,哪还有什么愧疚,早烟消云散了。只有满满的恨铁不成,只有钻心的嫉恨。
是的,嫉恨!
他十几年来对师小枝自认不薄,他也一直以为师小枝待他亲如长兄,未来定能对自己言听计从。可俞止川的出现,似乎轻而易举地就击碎了这一切。俞止川让他们之间的感情看起来变得格外可笑,就像这么多年仅仅是他张君乔的一厢情愿,而师小枝从未拿出过什么真心。
他感到了被背叛,被欺骗,被愚弄!
真元沿着剑刃,刺芒般钻进师小枝的身体。
修士的差距哪怕只有一个小境界,相同的招式也会存在天差地别。正如此时张君乔竭尽全力的一剑,端的是凝聚了毕生所学,而师小枝尚未入神,无法运转真元,他虽然也自小修习尚独派剑术,可当下他却仅能以血肉之躯,天真地替俞止川扛下这一剑。
安能不被重创?
“傻子。”俞止川轻骂一句,手中金扇倏地飞出,“噌”一声划过张君乔的剑。
那精铁铸造的剑,好歹也是尚独派如今能拿得出手的门面货,竟就被这金扇轻轻一碰,就断成了两截。
张君乔被真元反扑着后退,断剑飞出,刺中附近一棵树,那树却没一分两半,就是满树的绿叶刷拉拉瀑布般往下砸了下来。
俞止川一手勾住师小枝的腰肢,一手接住金扇,带着他从轿顶飞落。
“你不替我扛,张君乔那一剑也伤不到我。”俞止川对他说,“小枝你到底什么意思?”
师小枝以剑拄地,轻轻挣开俞止川:“蒙俞盟主错爱,在下没别的意思,就是身为尚独派弟子,自然要与我派师兄同仇敌忾。可是俞盟主这样的身份,若真在尚独派有个好歹,只怕天下散修都要来找我们算账,我派吃罪不起。”
俞止川被他一口一个俞盟主戳得心窝子难受极了。他恼了:“我这不是为了你?你以为我想当这劳什子的盟主?我就是想抬举你,不行吗?”
“呵,”师小枝冷笑,“抬举?究竟抬举什么,俞盟主心里比我清楚。”
俞止川哑然,这人真不知好歹。
漫天的树叶乱舞,恍然像是一阵绿色的风,悄悄地搅起了什么。
尚独派弟子与散修们斗得快成乌鸡眼,这时“哐”一声钟响,所有人同时一滞。
“什么声音?”散修们高度警觉,怕是这遭瘟派又来了援手。
尚独派弟子们却很惊慌:“派中出了什么事?谁敲的唳门钟?”
“什么是唳门钟?”俞止川问。
师小枝也暂且撇下两人之间的不快,回答说:“唳门钟是我派警钟,意为风声鹤唳,表示我派有危险。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它响。”
张君乔落地,面前一片绿叶跟着他的衣袂缓缓坠落。
刚才还闹哄哄的场面,刹那落针可闻。
“大师兄——”
一名弟子从远处跑下来,苍白着脸色颤抖说:“大师兄,你们带回来的那些鸡妖哗变了!”
齐晟提着个剑鞘疾走上前:“什么?什么哗变?鸡妖怎么了?”
张君乔拨开他,对那弟子说:“你别急,到底怎么回事慢慢说?”
“大师兄,”那人顺了口气,说,“原形丹失灵了,本来圈在鸡圈里的鸡妖现在都化了形,而且修为比之前更加厉害,我们好几个师兄弟不设防……都被他们给杀了。他们冲出来就跟说好了一样,四散着窜进饶云山各个地方,现在只怕……”
只怕尚独派四面八方都有鸡妖潜伏着。
这话听得众人面如土色。
鸡妖本是妖门里境界极其低微的妖物,就算化了形也没多少攻击性,凡人若有武力值高一些的完全能够降服。可是自从鸡妖反常地攻击了师小枝以后,这群向来在妖门里都不起眼的小妖,似乎一路朝着更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昔日眼睛上的痛仿佛已经烙进师小枝的灵魂,此刻又本能般开始隐隐作祟。他皱眉捂住眼睛,让自己得以残喘片刻。
这时俞止川忽然伸手,往他嘴里硬塞入一粒丹药。
师小枝本想吐出来,却骤然吸入丹药那熟悉的香气,喉咙一滚,便咽下去了。
俞止川严肃的脸顿时如雪山融化,堆起春花般的笑意。他说:“小枝嘴上总说最无情的话,可是身体总是做最有情之事,当真可爱。”
可爱你大爷!
师小枝赏他一记眼刀:“离我远点。”
俞止川:“好的小枝。”
张君乔神色凝重,此时自然把俞止川的事往后放了。鸡妖之祸非同小可,他原来就觉得攻击师小枝有违常理,这下正好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仙门与妖门道不同不相为谋,论关系,虽然走得比跟散修远,但并未跟散修似的水火不容。妖门自知异类,很少主动惹事,纵然有些小妖在世间闹出几分动静,仙门也会先将其收入化妖瓶,待化去妖力之后再放归原处。
如今鸡妖哗变,修为一日千里,还滥杀仙门之人,此事看着极像是妖门伸出来的一只跃跃欲试的手。
难不成,妖门亦有了什么狼子野心?
“诸位师弟且随我来,从今起饶云山封山,务必不能让任何一只鸡妖从我尚独派逃离。”张君乔下令,“见鸡妖,格杀勿论。”
“是!”
张君乔说完,便从对面弟子手中拿走剑,健步如飞地走了。
齐晟追了两步,恍然想起自己的剑被师小枝拿走了,便回过头来说:“把剑给我,你回青竹岭。”
师小枝服下俞止川的丹药之后,伤势已经恢复五六成。
他把剑背到身后说:“你再去寻一把就是,干什么总是抢我的剑?”
齐晟二话不说绕到他身后,把剑劈手夺过,伸手抹了一把剑刃,吓一跳:“怎么卷刃啦?”
师小枝才发现刚才跟俞止川的金扇撞了一下,那剑竟就废了。
他们两个齐齐瞪向俞止川:“你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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