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灵的审判

　　一
　　古魑宗寺正堂中，遍地尸体，凌骨侍或许不知道他们是谁，但看一眼便知，都是些王族和贵族。这些一直统治着世间的上人，如今只剩下一具具腐烂的躯体。
　　宗寺脚下，恶犬正在进食，它们饥饿难耐，已经分不清吞下去的是天阶僧的肉，还是同伴的肉。那股熟悉的恶臭，又回到了凌骨侍的脑中。
　　“都失败了？”星灭邪魔坐在堂下的其中一把祈祷椅上问。
　　“天灵的直传弟子，过了千年，竟然还活着，而且，发现了暗仪的秘密，知道如何施展暗仪玄术。人类的最后几个玄师，也都能操控暗仪，恐怕不能悄无声息地抹除他们了，星灭，要么正面与他们开战，要么，借你之力，结束这场游戏。”战争邪魔回说。
　　“废物，都是废物......”星灭邪魔站了起来，“天灵将暗仪玄术也传授给了人类，这意味着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换言之，他们应该触碰不到暗仪才对。”灾变邪魔说。
　　“如果无须遵守灵选的第一条法则，自然智选不得干预，我早就将他们晒成肉干。”丧智邪魔说。
　　“被审判的天灵已经违反了第一条法则，他泄露了暗仪玄术，我们是不是就可以随意地处置这些所谓的人类了，星灭？”战争邪魔问。
　　“要知道，我们只有变成人类，才能处置他们，但一旦变成人类，我们就没有了不死之身。”无欲邪魔说。
　　“没错，我还是不习惯这个由明仪构成的世间。”灾变邪魔说。
　　“除非星灭动动手指，我们就能很快回暗域了。”战争邪魔说。
　　“星灭......”众魔纷纷低鸣道。
　　“人类玄师既然能操控暗仪，就能破解我的星灭术，你们必须正面阻止他们，我们才能完成天灵之命。”星灭邪魔说。
　　“可......我们的不死之身......”
　　星灭邪魔朝着凌骨侍走去。凌骨侍被吓的瑟瑟发抖，他已经面目苍白，皮肉出现了蛆洞，是暗仪一直维持着他的生命，尚存一口人气。
　　邪魔绕着他转了一圈又一圈。
　　“我留下来，制动星灭术，你们，把六门暗仪玄术授予这个人类，然后回暗域，让他去阻止人类玄师。”
　　“他可是人类，岂会站在我们这边？”
　　“我和他做了交易，毁灭人类，只有他可以活下来，否则一个不留。”
　　天空，前一刻还霞光万里，转眼间，电闪雷鸣。星灭邪魔站在寺前，手握手杖。正前方，明月高挂。星灭邪魔纵身一跃，脚下的天空之寺瞬间崩裂坍塌。明月当前，一团黑火凌过。

　　二
　　萨伦布尔沿着四面墙走了一圈。
　　“真是犹如实景，但为何我们听不到他们说话？”萨伦布尔问。
　　“这只是复影术罢了。”
　　“只是复影术？......施它有何用？”
　　“我知道了他们所在的地方，就可以用时空纠缠术将他们带回，也能去到他们那里。”
　　“原来如此，那还等什么，快快将他们带到我身边，让他们团聚吧。”
　　嵬没有说话，他看看沈崇子，又看看藏，然后盘坐在了地上，他想了片刻，直到萨伦布尔走到他的身后。
　　“他们可都是这世间的英雄，如果邪魔已不复存在，为何不让他们这此团聚？”
　　嵬一听这话，猛然抬起头。
　　“对，国王说的对，是时候让他们团聚了。”说完，他拿出手杖，手指轻轻舞动了几下，黑火复燃，点燃了整个玉龙观的二层。
　　四壁突然一片漆黑，紧接着，纸糊的墙壁又重新复现，光影消失不见，而嵬，也随着光影的消失，失去踪影。
　　“跑了，他跑了......”萨伦布尔咆哮道。“洛，藏，召集所有的冥卜，把他们统统给我抓回来。”
　　“吾王......他们......他们可都是玄师。”沈崇子说。
　　“就因为是玄师，如果他们不能为我所用，就别想活着，这一点你最清楚，至少我还能善待他们，换做他国的王族，一定会那他们当作军械。”萨伦布尔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崇子说。
　　“可冥卜也不是他们的对手。”藏说。
　　“那就想办法对付他们，不管是把那谁......叫霍恩的人给我抓来当教头也好，还是用神圣汗迦帝国的下三滥的手段把玄术封进一个盒子中也罢，只要这个世间最强大的军械掌控在我萨伦布尔手中，天下才能安宁。”
　　“遵......吾王。”洛利落地回道。

　　三
　　嵬将青和髻香，还有伯婴，花儿和牧老九带到了弃儿所在的离海边不远的那处木屋之中。当髻香见到所有孩子的时候，开心得哭晕了过去，孩子们也都泣不成声。
　　嵬和青站在楼台，他们互相握住对方的手臂，用劲探了探对方的身子。
　　“小子，我看髻香她虚弱无力，你一大男人竟然没受伤。”嵬嘲讽说。
　　“你还不是成天吃香的喝辣的，都胖了一圈了，怎么，龙城中的邪魔被你打跑了？”青说。
　　“说道邪魔，我有个坏消息。”
　　“是什么坏消息？”
　　“你和我都去过天灵之界，我告诉过你，天灵之界的时间并不是线性的，而是古怪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所拼凑起来的时间，所以......”
　　“你倒是快往下说啊。”
　　“我在天灵之界时，看到六魔回到了暗域，而当初有七魔降临这世间。邪魔只不过的暗域中的囚徒，是人成为天灵后，将身上不好的东西剥离出来，然后锁进暗域，它们绝无可能离开暗域，所以当我看到有邪魔回暗域，我就觉得此事非小，结合这场天劫，我想它们就是降临七魔中的那六魔。”
　　“你是说，你在天灵之界，看到了它们回暗域，但没看到它们出来对吗？”
　　“是的，或许在我闯入天灵之界时，它们就已经被放出来了，但按照这个世间的时间线，它们是在我师父被判有罪之后，过了千年，才降临至此。”
　　“七魔只回去了六魔？”
　　“你终于听懂了我说的，没错，尚有一魔还在世间。”
　　“既然他们这么容易就被我们给打跑了，它为何还要留下来？”
　　“因为留下来的，一定是星灭邪魔，它动动手指，就能将我们所有人瞬间化为乌有。”
　　“那为何我们还活得好好的？”
　　“我想这一定是判灵的命令，只消灭我们，但世间依旧万物生机，可现在，我师父泄露了天灵玄术，以至于你们都成了天灵玄师，星灭邪魔是要将这个世间一网打尽了。”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去找那星灭邪魔，也将它打回暗域？”
　　“你要知道，其他六魔必须接近我们，才能除灭我们，而星灭邪魔，施的可是星灭之术，想想古籍中记载的祖古前的那些巨龙的遭遇，巨龙和被巨龙统治的整片大地几乎是瞬间尽灭的。”
　　“怎样才能找到它？”
　　“我没有办法，不过......我想独眼王子可以。”
　　“他？”
　　“糟了，我把他和可怜虫落在萨伦布尔手里了。”嵬迅速拿出手杖，手杖上空随即出现一道针孔大小的旋风，旋风渐渐膨胀，直到出现了一人一鹿后，旋风消散在了空中。
　　“再......再晚一步，冥卜就追上我了，快......快去救霍恩大人，萨伦布尔想要抓他。”洛瑟气喘吁吁地说道。
　　嵬又施了一道旋风，把正在泡温泉的霍恩也接了过来。
　　“你们......”霍恩捂着身子想要叫骂，见是洛瑟和青，还有一位容貌古气横秋的青年人在场，便压住了心中的怒火。
　　青从里屋拿了件自己的衣服跑到楼台给霍恩穿上，随后又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向霍恩述说了一遍，霍恩并未感到万分惊恐，他撇下楼台上的人，进了里屋和孩子们去相聚了。
　　进屋前，霍恩探出脑袋来说了一句：“用三角定位法。”
　　嵬顿时茅塞顿开，“不愧为在世天灵啊，霍恩师父定是将笼窟中的所有古籍统统装入了肚子里。”
　　青不解地问说：“什么是三角定位法？”
　　“别琢磨这些了，我们快跑吧，洛带着冥卜大军已经杀出来了。”洛瑟打断道。
　　“我就知道那萨伦布尔没安好心，幸好我跑的快。”嵬说。
　　“不好，红和霁还是七九府里的人。”
　　青搜遍了整个木屋，也没有找到他的师妹和师弟。他跑向岸口，发现并没有丢失远航船，他又跑到马厩，询问了马夫有没有丢马，马夫认认真真数了一遍，发现确实丢了一匹马。
　　青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红不会背叛他，但丢了一匹马，一定是他们中的一个跑去向萨伦布尔高密了，两人又不可能同坐一匹马，如果红没有背叛自己，那么她现在一定有生命危险。
　　他又疯狂地沿着小道寻找红的身影，一边找一边喊：“师妹......红....... 红，你在哪？”
　　直到海上浮起一片血色晚霞，青终于在一片草丛中发现了已经没有呼吸声的红。
　　青顿时泪如泉涌，他扶起红的上身，将她抱在了自己的怀里。他抹去红嘴角上的血痕，“我知道你爱美，瞧你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多脏。”
　　过了很久，他的悲痛逐渐平息，他将红轻轻放下，然后走到她的侧边，想要用附近的松土将她埋了。
　　第二天清晨，嵬见到了一夜未归的青，看到青的神色和眼眶，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把青扶回了木屋。
　　所有人都互相依偎着静静地坐在木屋中，等待着嵬向他们述说发生的一切，从他们离开南界开始，理清所有的脉络，最后说出那个所有人都不想知道的消息，嵬不再藏着掩着，即便面对孩子们，因为这次他需要所有人的力量。
　　“邪魔已经破釜沉舟，想要真正毁灭这个世间，我必须前去阻止。鸠鹿可以感应到暗仪的剧烈变化，洛瑟告诉我，鸠鹿确实闻到了暗仪的气味，就在天阶帝国方向，而且正在快速聚集，通过月亮的方位和鸠鹿所指的方向，我知道邪魔藏在何处，但是，它知道我们会去阻止它，想必整个天阶帝国已经被邪魔之力控制，如果我猜的没错，凌骨侍一定在邪魔脚下等着我们，所以我需要你们帮我撕开凌骨侍这道口子，好让我能与邪魔一战胜负。”
　　“月亮？”伯婴问。
　　“邪魔冲着月亮，而月亮冲着我们。”嵬淡然回道。
　　“我要和你一起去对付邪魔。”弃儿说。
　　“孩子，邪魔并不难对付，能阻止我们的，唯有人心，凌骨侍心驻万恶，未存半点善，没准还有六魔之玄力，他是挡在前方最大的敌人，我们身后，有冥卜大军围剿，领头的是一把视军令为已命的铁锤子，我们压根撼动不了，而且，一个叫霁的冥卜偷了伯婴的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的是我们之所以会遭受这场天劫的果子，天灵玄术，如果我们击败了邪魔，但不摧毁这些邪恶的人心，世间终将天崩地裂，重回创世前。”
　　“你是说，到最后，我们要把天灵玄术也毁了吗？”髻香问。
　　“这或许就是玄师的宿命。”

　　四
　　沈崇子来到了七九府，这是他生平第二次进到这座神迷的古堡中。
　　“国相，你找老夫，有何事？”藏一边埋头拆卸一把臂器一边说。
　　“洛长官出征了，我才敢来找藏教头。”
　　“你就不怕我向国王禀报你的行迹？”
　　“你自称老夫，我也是一把年纪了，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对吗，藏教头。”
　　“哈哈哈......瞧国相大人说的，你不是来找我喝茶的嘛，来，我给你沏一杯。”藏放下了手中的活，起身为沈崇子倒了一杯茶。
　　“藏教头客气了。”
　　“国相大人，这里可是七九府，没有国王的命令，谁都不能私闯此地，你可知罪？”
　　“知罪，知罪......实不相瞒，我有要事请教，所以冒罪来访。”
　　“你我虽然共事了记载，但不常有交集，今日来访所问之事，是关于玄师不是？”藏压低了声音。
　　“没错......正是，这玄师当真是天灵的直传弟子？”
　　“这，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既然如此，我们遭遇天劫，是不是因为玄师，因为他们窃取了天机，反而要天下人遭受天咒？”
　　“你非要这么理解，也行。”
　　“我在想，如果邪魔再现，我们是不是交出世上所有玄师，就能免遭劫难？”
　　“这个倒不用你操心，他们知道自己所要承受的。”
　　“难道，就没有两全的办法了吗？”
　　“你拐来拐去，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想知道，藏教头是希望玄师们活着，还是让他们去以命抵命。”
　　“我......”藏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隔墙无耳后，继续小声说：“你该不会是领着王命前来套我立场的吧？”
　　“非也，非也，我乃一介平民，王不能驱我从恶，民不能使我向善，没有人可以把我当作棋子使，我是棋盘外的一个观摩者罢了。”
　　“那，你觉得如何是好？”
　　“我希望他们活着，但在邪魔和世人看来，他们非死不可。”
　　藏低头深思了一会儿，他觉得沈崇子说的很对，这世间要是没有玄师，邪魔才会离开，世人才能同耕一片地，不借玄师之玄力争夺权力，“你可有两全之策？”
　　“有是有，不过，我们得挖一具祖古前的巨龙的遗骨出来，我就能保全玄师的命，又能让玄师永远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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